靜下來以後,我和那個男子面對面盤腿坐在地上
。
他氣喘吁吁的捂着自己的下巴,惡狠狠的瞪着我。
“好不容易見義勇爲一次,還碰上這種操蛋的事兒!”他怨懟的很,似乎見死不救的人是我一樣。
我也累的很,剛剛經過一番搏鬥,我的t恤都已經被撕裂。是的,我和他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你到底怎麼回事,有病是不是!”我氣的都想再起身跟他再戰上幾個回合,要不是怕身上僅剩不多的衣服全部被撕裂,我肯定會這麼做。
“你剛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沒仔細看嗎,那個女的在月亮下沒有影子!”他沒有好氣的說。
“不知道,沒看!”誰信他的鬼扯,難道會有那麼感同身受的幻覺嗎。那個女子的悲痛連身在幾米開外的我都能感受的到,這怎麼會是幻覺。
“雖說不是十五,可是這月光也是挺亮。一般的人都會看到那人腳下深深的影子。可是你卻看不到,這反而不正常。”他因爲下巴疼痛,所以說話並不利索,句子一長我就聽的費勁了,不過還是搞懂了他的意思。他說:“你看到的並不是你所看到的,而是你想要看到的!你想要看到她的臉,那你就能看到她的臉,你想看到她的影子,同樣也能如願以償……除了幻覺還有什麼能讓你這麼隨心?”
“我有沒有精神病,怎麼會出現幻覺。你是不是神經病?!”我這次真生氣了,這種想跟他再幹一仗的氣憤怎麼都壓不下去,越琢磨我就越想擼袖子開打。
他倒也不跟我廢話,只是站起來指着湖面,用冷冷的語氣讓我自己看。
“看到動靜了嗎?水裡面有人沒你自己看看!”水面上平靜如也,若是此時從這裡路過,沒人能想象的到幾分鐘前這裡曾跳水自殺過一個少女。
我望眼欲穿的在這裡望了好久,還是沒看到水下有一絲動靜,就連氣泡都沒有翻上來。
“不可能吧!”我還是不相信。
那男子冷冷的看我一眼,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從兜裡拿出一片柳葉放到我的手裡,說:“你用這個擦擦眼睛,自己看看!”
好,擦就擦,我還真想看看這個神叨叨的人能變出什麼花樣。
我閉上眼,用那狹長細膩的柳葉擦了擦眼皮,然後不以爲意的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後我就後悔了。
我看見玄心湖湖心的水裡露出好幾個黑漆漆的圓形東西,看樣子似乎是西瓜。北方人彪悍,在水裡游泳的時候喜歡扔幾個西瓜在水裡嬉戲,累了以後撈回來吃掉,所以水面上浮着西瓜也沒啥好稀奇的。或許是哪個馬大哈忘在水裡的。
可是剛剛在搜尋那輕生女子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這些西瓜,一時間我搞不懂這幾個西瓜的來源了。
“你走進兩步看看,那到底是啥。”那男子冷語道。
一步步靠近玄心湖岸邊,那幾個圓形的黑影越來越近,這一看倒是把我嚇得不輕。那些東西不是西瓜,卻是幾個黑漆漆的腦袋瓜子,頭髮被水打溼,貼在頭皮上黑乎乎的看起來就像是西瓜一樣。
這一細看嚇得我渾身汗毛倒豎,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上。好比一個小姑娘,一直以爲自己拿着的是芭比娃娃,可是仔細一看拿的卻是一隻蜥蜴,那種噁心啊……無法形容!
那遠遠的腦瓜上,瞪着的那兩個眼睛死死的看着我,這種目光就像毒刺一樣刺到我的心中,使我沒有勇氣與之直視。
“用沾染了陰性之水的柳葉開了陰陽眼之後的東西,你看到沒有?從今往後你還相信你自己的眼睛麼?”
“我嚓,騙人吧!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他一定是個魔術師,在忽悠人!絕對是這樣!
“水鬼。死在水中的人怨氣極深,所以不能投胎,只能拉住別人的魂魄然後代替別人投胎,新的橫死者就成爲了新的水鬼,就這樣循環往復……每一個風水差的不行的湖水裡,裡面都難免飄着幾個好死不死的水鬼。”
那男子得意極了,簡要的跟我解釋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要離開。
想走,那可不好辦
。找的就是你,豈能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而且看着那冷冷的湖水,原本在藍色的熒光燈的照射下看起來頗爲浪漫的情侶天堂,此刻卻透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反正我可不要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呆着。
我趕緊上前兩步攔住那男子,把這幾天壓在我心頭的心事一股腦的和盤托出。對於這件事的疑惑,甚至比世界上有鬼這種事還讓我在意:“我說哥們,你那天在公交車上說的小心錢包,是跟誰說的?我錢包是你拿的嗎?”
那男子埋頭想走,看樣子並不想理會我,但是我的倔強早他剛剛已經領略過,可能下巴那一擊讓他有所顧忌。看我鍥而不捨的樣子,他迫不得已才告訴我真相。
原來他在上車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廂裡的幾個人神色飄忽,眼神總是不停的左瞟右看,還不停的變換自己的站立姿勢,就已經知道這人是小偷。然後那幾個小偷呈包圍的態勢夾在我的周圍,看樣子目標是我。所以纔好心過來提醒我。
哎,虧我還是個警察。當時只想着陳文采的事情,注意力全不在身邊,也正是我的心不在焉才讓那些可惡的小偷有了可乘之機吧。
“我雖知道那幾個是小偷,但我沒必要管,你和我沒有關係,能提醒你就仁至義盡了。”他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某些見死不救漠視生命的人,特別是他最後的那句話:“如果你沒有能力,就不要亂管閒事。否則,多管閒事者,死!”
這個人看起來的不近人情,實際上是由於他那撲朔迷離的經歷有關。而且很無奈的說來,他說的並沒有錯。富則兼濟天下,可是窮則獨善其身,這話說的一點不錯。只不過當時的我與他並不熟稔,所以在我眼裡看來,他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小人物。
“你怎麼在這裡呢?”這句話是他問的。
“我找我朋友,她去六教做什麼招魂遊戲了……”我對他沒有好感,可是想起他剛纔給我的那個神奇的柳葉片居然能看到水裡那些恐怖的東西……或許六教裡面,真有不乾淨的東西?
想到這裡,我渾身一個冷戰。
身爲一個講究證據認同科學的警察來說,承認這個世界上有鬼,真的是特別的慚愧
。雖說不想提及,可是我的小時候,還真的是碰到過不乾淨的東西。
當然,那是一段塵封的往事,我不想回憶。不過正是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過去,讓我表面上對怪力亂神一點都不以爲意,可是實際上在我的內心深處,我仍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雖說不一定是什麼鬼之類的,可是有些東西用科學確實沒法解釋。
比如剛剛那水裡詭異的人頭……而我剛纔還非要跳下水去救那女子呢,想想更是後怕的出了一腦門冷汗。
“招魂遊戲?在這陰氣這麼重的時刻玩招魂遊戲,你朋友是不是不想活了?”他說起話來就像一個長輩那樣居高臨下,聽起來不僅沒有讓人反感的情緒,反而有種莫名的心安。
“那你在這裡幹嘛?”我反問他。
“我在這裡找點兒麻煩,找麻煩的人才能獲得寧靜。走吧,看了現在我求之不得的麻煩自己找上門來了?”
雖說不明白他話語中的玄機,可是我現在只確定這一點就夠了。那就是,他要和我一起去六教尋找那幫不省心的瘋丫頭去了。
“好!你又知道六教怎麼走嗎?”我精神抖擻起來了,他肯定有兩把刷子,不然也不會說起話來自信滿滿。
“廢話,不曉得……走吧,你帶我去。”他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講。
好吧,帶上這樣一個似乎有點本事的人也不錯。
經歷剛剛的那場恐怖的經歷,我想再讓我單槍匹馬的去找劉妍,我想我已經沒有那個勇氣了。
就好像老鼠雖然不希望自己的奶酪被家貓搶走,可還是絕對沒有勇氣冒着生命的危險與那家貓死磕。哪怕這個老鼠勇士在自己的族羣裡爲了自己心愛的東西能夠豁出性命,可是碰上天敵,還是隻能縮起尾巴逃跑……
“呵呵,你找的人是你對象吧。”他看我躊躇的樣子,第一次對我露出笑容。
“你咋知道。”我發現他的觀察力比我們警察局重案組的組長比起來可是不遑多讓。
“我當然知道,男人礙於面子,既然選擇了玩招魂遊戲還能再打電話請外援嗎
。這樣的事兒只有小女人能辦的出來。”
聽他這話說的,就不難猜測他應該是個頗爲輕視女性的人。
不過他雖然有些武斷片面,可是卻沒有說錯。
六教的路我大概知道怎麼走,於是就這樣,我領着這個來歷不明卻異常靠譜的男人,踏上了尋找麻煩的道路。
走之前我特意留心了一下玄心湖剛纔出怪事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柳樹葉的功效消失了還是怎麼樣,那些水鬼的頭顱已經不見了。玄心湖的中間空蕩蕩的,美不勝收。當然,這個詞彙只是用來視覺感受,僅此而已。
六教在玄心湖不遠,我們卻走了十分鐘的時間。在這一路上,我的心情是各種各樣的變化多端。從起先的恐懼,到後來的疑惑,再到最後的倦怠。這男子一直跟我肩並肩走着,我聽不到他腳跟踩在地上的那種實在的感覺,他整個人好像是個鬼一樣的飄忽。
他從哪裡來,又是因爲什麼才知道這麼多我們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身上又有什麼秘密?這些問題都是我急切想知道的,關於他是誰,這種問題我反而卻不關心。
“六教那個地方很邪門嗎?”那個男子忽然問出這麼一句,冷不丁的嚇我一跳。
“聽說挺嚇人的,那裡面死過一個女的。”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劉妍對面宿舍那個丫頭話也沒說全,我也不能妄下結論。
“死過人就邪門了,這幫傳說還真離譜。哪個地方沒死過人,死過人的地方多了!”他不屑的說。
可是離着六教越來越近,那男子沉默了。
終於,我們來到了六教門口。他毫無徵兆的站下腳步,擡着腦袋看着這六教這個傳說中的禁地。
六教的高三層,看起來與一般的教學樓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所教學樓一樓的大門和窗戶全被木頭條子給嚴嚴實實的封了起來,一般人根本進不去。
“一般的風言風語雖說的確不可信,但其中有一部分確實不是空穴來風啊……”他自言自語着,神色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