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劉年提出請外援的構想的時候,我就幻想過他的那個外援是什麼樣的。
而後他又告訴我,這個人叫公羊易,我對他的幻想又豐富細緻了幾分。
最後冷柯在地穴裡中了那神秘女子的埋伏,昏了過去以後,我又和他通了一個電話。那穩重成熟的聲音,讓我幾乎就對他有了一個所謂的定位了。
聲音粗獷有力,應該是一個孔武有力之人。從電話中,又足見他見多識廣,連對地處滇西之遠的事情都如數家珍,這樣的人絕對經得起歲月的推敲,有着深深的擡頭紋和法令線,宛如羅貫中的那副名畫《父親》。冷柯還說過這人是道士,那必然是個仙風道骨,飄飄若仙的世外高人。
這樣一個人……
現在就站在我眼前。
但是我整個人完全都HOLD不住了。
“怎麼了小夥子,傻了?”公羊易過來拍拍我,見我呆呼呼的看着他,他居然笑嘻嘻的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仍有他玩弄了許久,我才緩過神來:“閣下是……公羊易?”
那男人見我說話,把鐵三角的大耳麥從耳朵邊拿開,然後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不錯,正是在下,俺就是公羊易,哈哈哈~”
說完他還配上一長串得意的笑,真不曉得告訴別人他叫公羊易這件事兒有什麼好笑的。這時候我眼前蹦出一副論壇裡的漫畫來——一個小人仰天長嘯,與那邪惡到讓人髮指的表情相得益彰的,便是旁白那一大串的幼圓字體:“顫抖吧凡人!”
我不禁開始仔細打量他起來。
這個男人着一身藏青色的道袍,鼓鼓囊囊的,裡面估計還套着棉衣。褲腿處用尼龍繩繫着道襪,在這大冷天裡就穿着一雙薄薄的布鞋。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還帶着耳機。頗有古風的穿着之下居然配着這麼潮的玩意,我瞬間表示接受不了……
“你怎麼來的這麼早,不是中午纔來麼?”我悠悠然又站了起來。這麼一驚之下,我忽然又有精神了。
“嗯,說來話長,貧道憑藉那三寸之舌打了個順風車,好容易才趕到寒城。剛下了車便察覺到冷柯家這個方向滔天的怨氣,可見那兇物並非凡品。於是貧道快馬加鞭,一路殺過來,終於趕在你們掛掉之前抵達,哈哈。”
我滿臉黑線:“師傅,我們能掛嗎,我們可是全副武裝。”
我揚了揚手裡的克煞刀,表示我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卻看見他露出輕蔑的眼神,右手一揮,也不見多餘動作,我手裡緊緊攥着的克煞刀卻隨之無緣無故而斷裂,碎成了幾半掉在地上。
“哼,克煞刀,還真是冷柯的手筆。但是你不知道吧,克煞刀對於無形的煞氣來說是很有用,但是對於有形的鬼物一點用都沒。要不是老夫及時趕到,你早就被鬼物幹掉了,還不道謝喲?”
他說的是這麼回事。但是就是有這麼種人,雖然他佔着理,可就是不讓人折服。
“哼,不還有這符麼!”我犟嘴,從劉妍手裡搶過來那符。
公羊易挪揄的翹起高傲的嘴角,搖搖他的食指:“哼哼哼,現在不用這玩意了。這小鬼已經化成齏粉,被老夫的五陽雷轟成了渣渣!只是可惜,造成殺業一件,老了以後肯定會受到報應,哎……”
這個穿着道士大褂的人此時居然還露出了惋惜的表情,看得讓我特想揍他。
笑鬧夠了,他把耳機收起來放到隨身帶着的那畫滿了八卦的單肩布包裡。步伐穩重而有力,他走到冷柯牀前,定了定神。
“冷柯不是說有個小夥子叫劉年中了毒蠱嗎,在哪裡?”他看着冷柯,卻問我劉年的情況。
“在裡屋,剛剛喂下符水呢。”我如實回答。
他點點頭,然後徑直走向裡屋。我也跟着過去一探究竟。
他推開門,看了眼躺在牀上閉着眼睡覺的劉年,也不多言語就徑直走過去。
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公羊易還沒有走到他跟前,卻看見劉年忽然就毫無預兆的蹦了起來,原本還在睡覺的他讓我放鬆了警惕,全然想不到他還能有這麼大動作,着實嚇了一跳。而公羊易卻似乎早有準備,風馳電掣間射處右手,狠狠的扼住劉年的喉嚨。
劉年似乎跟着年輕的道士有宿仇一般,被他扼住喉嚨,眼睛裡卻死死的瞪着公羊易,滿是怨懟之色。他的雙手還不停的揮舞着,想要對這個穿着道士大褂的男人造成什麼損傷。
“止!”
隨着公羊易的一聲爆喝,劉年軟綿綿的癱了。
“不錯,他中的正是中害神蠱!”
“啥子叫中害神蠱?”我大爲不解。
“具體如何制蠱,恕我不能透露。放了害神中了害蠱的人脾氣暴躁,神智不清楚……而且你看看……”他指了指失去意識的劉年的額頭:“這額頭都快變成焦黑色,嘴裡也有一種腥臭味。最重要的是,中蠱以後他還能看到邪鬼形,聽到邪鬼聲。所有的一切症狀,都表明了他中的是害神蠱!”
他說到這裡,讓我想到冷柯曾經是怎麼解釋劉年見邪鬼的原因的:“可是冷柯說此人原本就是陰陽眼,中了蠱氣元衰退,纔會讓陰陽眼在他那陰氣大盛的身體裡復甦。你的意思是說,他看到的邪鬼……”
“不錯,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這種蠱本身就能致幻。哎呀,我說的沒有錯的孩子!”公羊易得意的說。
聽到公羊易的論斷,我大爲心安。看他說的這麼專業,似乎能解得開了:“那怎麼治呢?”
公羊易笑了笑,似乎什麼都難不倒他:“去,買點明礬去。道爺這就給你露一手!”
公羊易來寒城就是客人兼醫生,怎能有讓醫生躬身親行去買藥的道理。我在冷柯家衝了個溫水澡,把身上的血污都去掉,換了身新鮮的衣服,便和劉妍一同去她的大學去取明礬了。
就在洗澡的時候,公羊易給了我一把藥粉。他說用這個東西抹在身上可以消去鬼物的血污帶來的兇晦氣。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好使,那藥粉搓在身上滑滑癢癢的,還挺舒服。花灑噴出的溫水打到身上,順着身體一點點滑到地板。看着身上的血水被一點點沖刷乾淨,一地的黑血被稀釋,打着旋子從下水道排出去,我長出了一口氣。
劉妍的大學是一所理工大學,設有化學系,還有專門的實驗室。所以從他們那裡取點兒明礬應該不難,反正那又不是什麼違禁物品。
一進校門,廣場上舉着書的知識女神雕像的目光便迎了過來。重新回到寒城理工大學,我頓時百感交集。
這不正是我曾經和冷柯第一次見面時的地點嗎。
劉妍把我領進他們宿舍,說了聲去去就來然後興沖沖的走了。我拘謹的坐在凳子上,打量起這女式寢室來。
說實在的,這裡我也來過幾次,但今天還是第一次靜下心來看看這小女生的閨房。
別想歪,前幾次來這裡實屬逼不得已,那時的我們疲於奔命,哪還有心思計較那麼多,更顧不得害羞了。而現在閒暇之時來這裡靜坐,聞着撲鼻而來的幽香,看着女生宿舍溫馨的佈置,我老臉一紅。
這間小房共有六個牀位,都是上牀板下書桌的結構。更讓我面紅耳赤的是靠着窗戶的那扇牀上,從枕頭上還懸下來一個粉紅色蕾絲邊的胸罩……
門被人從外面猛的推開,我盯着那胸罩發呆的傻樣子正好被迎門進來的陳敏看的清清楚楚。
“……是馬克警官啊。”她一看是個男人,嚇了一跳,但是自己看清楚是我以後,便隨手關上後面的門,去自己的書桌前去了。
擡頭一看,自己的胸罩在牀邊緣懸掛着,她手忙腳亂的把那粉色的小可愛塞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在書桌前。
“劉年他……”
我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冷冷的說:“不用講了,我跟他沒有關係了,我們分手了!”
前幾天還爲劉年的情況疲於奔命,現在卻說和他毫無關係。現在的九零後的這一代還真是薄情寡義啊,跟林翰學和卯木曦臻那一代人直接是沒法比。
有句俗話說得好,“難得糊塗”。現在的人,都太過聰明,既有斤斤計較的能力,也有不肯讓步的決心。到最後,想得到更多的人卻什麼也得不到。
“是他跟我提出來的……”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陳敏纔回過身,眼睛裡噙滿淚水:“他說他不愛我了,如果我不和他分手,他就永遠消失。嗚嗚,我不能失去他,我知道他分手是擔心連累我,你說這樣的老公,我能忍心和他從此蕭郎是路人嗎?”
看她哭的梨花帶雨,我忍不住輕輕擁她入懷,巧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們這次回來就是替劉年尋找解藥,我們已經知道怎麼救劉年了,你不要擔心了!”
“真的嗎!你沒忽悠我啊!”聽到劉年有救,她的精神馬上就抖擻起來,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有力起來。
“那當然!我啥時候騙過人,人民警察不騙人!”我立刻向她保證。雖說公羊易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可是我還是願意相信他。因爲他是冷柯的朋友,鴻鵠安能與燕雀爲伍!?
在我安慰陳敏的功夫,劉妍便回來了。她手裡還拿着一個塞了木塞的試管,那就是明礬了。
“歐了,咱們走吧!”我看她的脣形似乎還想叫我聲老公,但她又怕刺激到陳敏,愣是硬生生的收了回去,給我拋了個媚眼取而代之。
又安慰了陳敏幾句,我和劉妍就離開了這充滿了故事的寒城理工學院,鑽進一個出租車,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