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昌的若虛,哪裡料想到一張大網正在編織欲罩住自己?
正月初一這一天,主將萬祿在荊州大擺筵席,把義軍中的主要將領全部邀來。駐守遠安的項王、公瑾,駐守當陽的繆勇、杭海,駐守興山的單史、單忠,駐守秭歸的宋福,駐守宜都的田虎,駐守宜昌的若虛以及繆智、顧歸襄,還有萬祿的兄弟萬福、萬壽和部屬龔正、廉明等人都在座。席間,萬祿高度評價若虛的功勞,並提拔若虛擔任寧遠將軍(正五品下),這個職位僅次於自己,同時讓繆智和顧歸襄官復原職,其他衆人也都有升遷。衆人多日沒有見面,又值新春佳節,自然開懷暢飲,敘舊聊天,熱鬧非凡,自不必表。
常言道:不怕曹操暴,就怕曹操笑。回到宜昌,顧歸襄和繆智都感到奇怪,難道萬祿真的放棄前嫌,真心對待若虛,還是另有所圖?若虛也感到不安,可是心中的不安又不好表達出來,以免讓顧歸襄和田虎爲自己擔心。他做事更加小心,連秦桂生交代的事,也沒有及時做,怕萬祿無中生有,故意找茬。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若虛也想過找個藉口離開這裡,可是最終沒有成行。——若虛是個善良的人,總以善良的心態來看待別人,以致於出現下面的磨難,差點還丟了性命。
正月將盡,若虛忽然收到萬祿的將令,讓他調集三千人馬趕往荊州,隨軍聽令。若虛估計是官兵正在集結,萬祿可能有軍事行動。宜昌的人馬不多,他不敢再抽調,決定讓宋福帶領秭歸的兩千人馬會合田虎帶領宜都的一千人馬趕赴荊州。這樣秭歸的城防就空虛了,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否則只能從宜昌調兵。宋福出發後,若虛又感到這樣的安排不妥當,就派細心、嚴謹的參軍孔不明帶領宜昌駐軍三百人即刻趕到秭歸,負責秭歸的防務,同時命令水師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增援秭歸。
宋福和田虎風風火火地趕到荊州,可是萬祿裝着莫名其妙的樣子,問他們到荊州來的目的。宋福和田虎感到蹊蹺,就把此行的原因講了一下,萬祿卻說,他沒有下達任何調兵將令,因爲荊州附近沒有任何朝廷的官兵,無需增援。他讓兩個人在城裡休息一下再回去,又讓龔正、廉明到宜昌城裡調查此事。
可是這兩個人尚未動身,探馬來報:秭歸城被官兵包圍。萬祿急了,馬上找來宋福、田虎,讓他們即刻起兵以解秭歸之圍。兩個人連忙集合隊伍正準備出發,有探馬來報:參軍孔不明已經開城投降了官兵!
萬祿大怒,責怪宋福用人不當,可是宋福說,孔不明不是自己的人,可能是桓將軍派的人,並請求馬上出兵奪回秭歸。萬祿不允,他與萬福、萬壽等人商議了一會兒,決定讓龔正、廉明到宜昌傳令桓若虛,讓桓若虛到荊州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宋福、田虎心急如焚,建議先用兵後調查,可是萬祿不予理睬,兩個人也無可奈何。
在宜昌的若虛對秭歸的陷落,比萬祿知道得早,他顧不得分析孔不明獻城的原因,也顧不得官兵如何突然出現在秭歸附近,馬上派人稟告萬祿,請求援兵,接着又讓水師奔向秭歸城下,等援兵到達後再行攻城。可是他沒有等到援兵,龔正、廉明先來了。若虛認爲先要奪回秭歸,分析原因可以稍後進行,可是龔正、廉明不予理睬。面對萬祿的將令,若虛只得遵命。
繆智和顧歸襄都以爲此事很蹊蹺,極力勸說若虛不要去,若虛搖頭不應,讓他們守好宜昌,宜昌不能再出問題,這座城的重要性比秭歸大多了。兩人知道若虛此行不妙,可是又無法說服若虛。
若虛走後,顧歸襄馬上喬裝打扮,跟在他們的後面,他敏銳地意識到,萬祿以前所作所爲是想麻痹若虛的意識,在若虛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迅速出手。看來此事定是個陰謀。
先說若虛被龔正、廉明等人帶到萬祿的中軍帥府,這地方原來是荊州的刺史府。萬祿頭戴金色帥盔,身着紅色戰袍,握着佩刀,端坐在帥案的後面,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這個人叫姚箜。
大概在半年前,萬祿有一次被人追殺,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時,姚箜正好路過這裡,拼命救下萬祿。萬祿感激不盡,聽說姚箜是開鏢局的,武藝超羣,有意留下他當自己的貼身保鏢。姚箜再三推卻,後來見萬祿真心實意,這才答應下來。時間不長,姚箜就升爲親兵侍衛統領。
在高高的臺階下,左邊站着萬福、萬壽、杭海、公瑾,右邊站着田虎、宋福、單史、單忠。萬祿的臉色鐵青,眼睛瞪得溜圓,發出逼人的光。若虛知道,萬祿的這把火是衝着自己來的,只得硬着頭皮,走上前,拱手施禮,說道:“屬下桓若虛參見大帥!”
萬祿一拍桌子,怒道:“桓若虛,你可知罪?”若虛一下子蒙了!這又從何說起呢,他鎮定了一下,說道:“大帥,屬下不知身犯何罪,罪在哪條?”萬祿聲音更大了,怒道:“你還不知罪?——本帥且問你,你爲何假傳本帥的將領,把宋福、田虎的駐軍調到荊州,以致秭歸城空虛,官兵趁虛而入,佔領了秭歸。”
若虛分辨道:“大帥,屬下得到你的將令,得知官兵即將圍攻荊州,這才決定調兵的。現有將令和公文在此爲證。”他從隨從的手中接過令箭和公文,走到前面。
姚箜走了下來,接過令箭和公文,轉交給萬祿。萬祿先是看看令箭,接着又展開公文看了看,冷笑一聲,說道:“桓若虛,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義軍的將領,難道不認得我義軍的令箭和本帥的公文?——這令箭和公文都是假的!”
啊!若虛大吃一驚:自己怎麼會認錯令箭和公文呢?他吃驚地盯着萬祿,不相信這是事實,可這都是剛纔自己親手遞給姚箜的,姚箜也即刻送給萬祿的,沒法作假啊!
萬祿冷笑一聲,說道:“宋將軍,杭將軍,你們來看看!”宋福一聽忙上前,仔細查看了令箭和公文,不錯,這些確是假的。奇怪,若虛怎麼會收了假的令箭和公文?他疑惑地看着若虛,若虛心中一沉:自己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難道事後被人做過手腳?
“桓若虛!”萬祿喝道,“你有何辯解?”若虛拱手說道:“大帥,當時屬下查看過,沒有問題,這才點將調兵。可是——”萬祿說道:“難道被人調換了不成!”若虛點點頭,說道:“其中定有隱情,容屬下查實!”
身材肥胖的萬福上前一步,接過話,說道:“桓若虛,事情已經明瞭,何必再查!”若虛問道:“萬將軍,何出此言?”萬福大笑幾聲,說道:“這個令箭和公文都是你一手僞造的,目的就是要調走秭歸的兵馬,好讓官兵佔領秭歸。桓若虛,你這是通敵之罪!”
田虎站上前,說道:“萬將軍,你說話太過分了!說人有通敵之罪,必須要有充足的證據!”萬福冷笑一聲說道:“別激動!田將軍,令箭和公文只是其中一個證據。我還有證據。”他看了一下若虛,說道:“桓若虛調走兵將以後,又派了一個參軍孔不明到秭歸,可是孔不明見大軍圍城,不戰而降。諸位請想,孔不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參軍,他如果沒有桓若虛的指使,敢不戰而降?”
田虎說道:“這能作爲證據?等我們打下秭歸,抓住孔不明,一問就知道了。大帥,屬下請求帶兵奪回秭歸,不必在此浪費口舌。”龔正說道:“大帥,屬下以爲,先查明內奸,再發兵攻城,否則,奪過來的城池還會被內應送出去的。”萬祿威嚴地說道:“此話有理!先查明情況再做發兵決定。”
宋福激動地說道:“可是大帥,不抓住孔不明,就沒有證據?”身材和萬福差不多的萬壽說道:“證據已經確鑿!某些人還強詞奪理,意欲何爲?”田虎說道:“大帥請想,在我們義軍中,若虛的功勞僅次於大帥,在我們義軍也是地位顯赫,這樣的人爲何要通敵呢?”
萬祿站了起來,說道:“好吧!本帥就給你們分析一下。平心而論,桓若虛在我們義軍的功勞是最大的,人人盡知。本帥也是多次嘉獎他,桓若虛現在已經是官拜定遠將軍,僅次於本帥。可是桓若虛卻不知足,在此之前,數次要求辭去宜昌主將職位。本帥惜纔沒有應允,只是本帥並不知實情,原來桓若虛辭職是假,要權是真。當然如果你名正言順地提出這樣的要求,本帥也是可以讓賢的,能者爲大,這是千古法則嘛!”他盯着若虛,斬釘截鐵地說:“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私通官兵,試圖利用官兵的勢力奪取本帥之位。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虛的心情由激動變得憤怒,聽着幾個人的陳述,他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自己,而這個幕後主使極有可能就是萬祿,顧歸襄和繆智多次提醒自己,這件事還真是讓他們言中了;自己收到的公文和令箭都是交給參軍孔不明保管的,這個人少言寡語,做事很細心,他怎麼——啊?難道孔不明是他們的人?
看着萬祿怒氣衝衝地說自己想要奪帥位之事,若虛搖搖頭,不禁感慨萬分,上前說道:“大帥差矣!我桓若虛一身血債在身,並不想在義軍長期立足,加入義軍純屬偶然,絕無任何與大帥爭權之意。屬下辭去宜昌主將職位,確是真心實意,更不是爲了升遷。至於與官兵勾結,更是子虛烏有之說。大帥請想,屬下如果想投降官府,直接開城迎接官兵即可,何必饒了幾個圈子?望大帥明察!”
萬福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個,也是本帥不明白的地方。不過,本帥想你的目的不僅是幾座城池吧!還想圖謀我義軍的數萬將士,還想要我萬氏兄弟的腦袋吧!”
田虎反脣相譏:“正好相反,某些人就是想得到桓若虛的腦袋以保自己的地位永固!”萬祿大怒,一拍桌子,怒道:“田虎放肆!不得無禮!”他威嚴地掃了一下下面,說道:“這是會審,不是吵架!說話要有事實根據。”田虎爭鋒相對地說道:“你們說桓若虛私通官兵,有何證據?”
萬壽接上話:“證據確鑿,剛纔你的耳朵打蒼蠅去了?”田虎反問道:“這就叫證據?這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推理。”萬祿說道:“好了!田虎,本帥會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啊!把桓若虛先拘押起來,以後再審。”若虛爭辯道:“大帥,既然證據不足,就不能拘押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