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虛正在酣戰,見寒光一閃,知道有暗器,身體微微一側讓過這把飛刀,可是無意中也露出了破綻。倪春生一見這個大好時機,哪裡肯再放過?雙槍一配合,使了一招“二龍戲珠”從左右兩個方向刺向若虛。在一邊觀戰的駱燕卻微微一笑,表情鎮定、輕鬆,因爲她很瞭解若虛。
若虛是個小心謹慎之人,剛纔水思源已經在暗器中吃了虧,自己還會犯同樣的錯誤?所以在躲過飛刀的時候,他忽生一計,故意露出一個破綻,這其實就是一個陷阱!
倪春生求勝心切,哪裡知曉?還以爲自己又抓住了一個機會。若虛等到倪春生的銀槍刺出後,身體忽然一閃,手中的刀可沒有閒着,一個“水中撈月”刺向對方。此時倪春生已經無法變招,想躲都沒有時間了,這要是刺中,倪春生還有命在?
可是旁邊忽然飛來了一塊石子擊在若虛的刀上,若虛就覺得手一抖,刀尖偏離了倪春生。倪春生這才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驚得一身冷氣透心,就像墜入冰窟一樣,那一瞬間,他的魂魄就像從軀殼中溜出了一般,站在那裡發愣。
若虛後撤一步,握刀的手震得虎口發麻,這個小石子竟有這麼大的力度!發石子的人一定是位高人。在後面的童立裡還不死心,又連續發了兩把飛刀。這一下駱燕不幹了,她也即刻迴應,三枚“飛燕鏢”迎着就飛了過來,兩枚“飛燕鏢”擊中童立裡的飛刀,另一枚則奔向童立裡。
童立裡躲得慢了一些,這一枚“飛燕鏢”擦着他的肩頭就飛了過去,童立裡感到一陣疼痛,用手一捂,血就流出來了。他知道傷勢不重,可是又十分擔心:這鏢上是否有毒?這要是有毒,我可就完了。
而倪春生嚇得不知所措,還沒有反應過來,若虛見狀飛起一腳,踹向對方,倪春生這才被動地用單槍來擋,這一腳正踹在槍上,竟然把他的銀槍踹得彎成一張弓!衆人無不駭然!
這時坐在樹墩上的老者,站了起來,說道:“春生,下來!”倪春生臉色都變青了,順勢退了下來。他心想:剛纔童立裡幫了自己一個忙,可是現在他卻幫了倒忙,自己差一點連命都丟了。
老者走到前面,屏住呼吸,猛地一揮袍袖,一股強勁的內力撲向若虛,就像一股狂風撲面而來,若虛連忙立住門戶,可並沒有後退一步,而他身後路上的幾棵碗口粗細的大樹幹竟被卷得搖擺起來,重重地撞在山坡的石頭上,發出震耳的聲響。衆人都驚得變了臉色。
老者點點頭,說道:“爾等白虎小輩,進步神速啊!”若虛這纔看清此人正是青龍派的曲二胡,人稱“泰山龍脊”,連忙施禮:“見過曲老前輩!”
曲二胡微微一擺手,算是還禮,他說道:“我們並非私仇,禮數還是不可少的。”他朝駱燕一招手,“丫頭,過來!”駱燕走來,也給曲二胡施禮。崔太平一愣:他們還認識?這可麻煩了!
曲二胡說道:“你們白虎派是怎麼回事?不管金銀花的死活了?”駱燕答道:“此爲掌門所管!我等下屬哪裡知曉?”曲二胡還要再說什麼。若虛連忙插話道:“曲老前輩,站在你們身後的李順是個亂臣賊子!他陰謀造反,殘害百姓,無惡不作,罄竹難書!”
“桓若虛,”曲二胡一笑,摸摸鬍子說,“你是江湖刑部的判官,而李順又非江湖中人,你不該管這些閒事。李順犯有何罪,自有朝廷定罪於他。”駱燕說道:“曲老前輩,您一向清高孤傲,從容瀟灑,怎麼也包庇像李順這樣的俗人呢?”
曲二胡搖搖頭,說道:“老夫也不戴你這頂高帽子。你這丫頭伶牙俐齒,老夫也爭不過你。總之,你們要帶走李順,就要勝過老夫!”曲二胡語氣肯定,容不得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若虛無奈,只得說道:“那就只好向老前輩請教了!”曲二胡隨意地走了幾步,揹着手,似乎就是飯後在散步,便走邊說:“老夫既然是前輩,就不會佔你們的便宜。這樣吧,你們倆一起上!”
若虛看看駱燕,駱燕一想:曲二胡趾高氣揚,很難用言語說服他,可是要想贏他,卻不太現實,看樣子也只有試試了!哎,李順的運氣也是太好了,只要曲二胡晚來一會兒,我們就解決問題了。她對若虛點點頭,兩個人看準機會,同時殺向曲二胡。
這時,崔太平才放心:他們與青龍派的人只是認識而已,施禮只是尊敬前輩罷了,不必擔心他們的誠意。可馬上崔太平的心又懸了:這人是青龍派的高人,剛纔的一亮相就足以證明此人有強勁的內力,若虛和駱燕聯手也未必鬥得過他,鬥不過他,想抓住李順就是不可能的了。他瞪大眼睛緊張地盯着場面上的打鬥。
開始的一段時間,曲二胡只守不攻,似乎漫不經心,只是與這兩個年輕人在遊戲,不時還對若虛、駱燕的出招評點幾個字,而實際上他是在觀察對方,查看他們功夫的底細,這樣自己一出招就可以致勝,而又能贏得好的聲譽。他表面鬆懈,卻不敢大意,他知道這個青年人內力很強,一旦有漏洞,被對方抓住就出醜了;剛纔的小石子就是自己運用了上乘內功發出的,打在刀上,一般人是拿不住刀的,可是桓若虛竟然不受影響,還把倪春生的銀槍踹彎,足見這個青年人內力不同尋常。
若虛心想:如果僅以內力而論,自己未必會輸給曲二胡,可是他的手法、腳法、身形與自身的內功融爲一體,一招一式前呼後應,渾然一體,難以找到什麼漏洞,簡直就是天衣無縫!自己短人家一大截,曲二胡“泰山龍脊”之稱不是徒有虛名的。
這麼一想,若虛故意露出一些破綻,想讓駱燕尋找戰機,而駱燕也試着突擊對方,爲若虛創造機會,可是曲二胡哪裡上當?舉重若輕,一一化解開來。若虛、駱燕用盡心思卻無功而返,感覺曲二胡就像是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堵高牆。
而曲二胡表面上不屑一顧,可在心中還是暗暗讚歎:這兩個小輩功夫在同齡人中是出類拔萃的,就是在青龍派七星弟子中,能勝他們一招半式的恐怕也不多,剛纔倪春生已經顯出敗相,假以時日,這兩個人尤其是桓若虛,前途是不可估量的,這個以後再說,現在應該怎麼辦?要打敗他們中的一個是不成問題的,可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圍攻,互相配合,要想贏他們確實不容易。
此時曲二胡有些後悔了:剛纔不拿劍是錯誤的,現在再亮出兵器,總覺得不好意思;可如果拿不下這兩個小青年,顏面更不好看!怎麼辦?在拿不拿兵器上,曲二胡竟一時拿不定注意。
就在曲二胡猶豫之時,若虛和駱燕身形閃動,像走馬燈似的和曲二胡鬥了五十多個回合,卻不落下風。
就在這時,傳來一個聲音:“拿劍吧!”這聲音不大,音質也不佳,但包含着渾厚的內力。曲二胡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個行家,他連忙閃身一邊,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觀看。
若虛、駱燕也退下幾步,舉目觀瞧,只見在明月之下,高坡之上,站着一位老頭,中等身材,肩上扛着一條板凳。衆人都在想:這個人是誰?爲何扛着板凳?這個老者是什麼時候來的?站了多長時間了?別說若虛、駱燕,就是在一旁觀戰的崔太平等人也絲毫沒有察覺。
曲二胡一驚:竟然讓這個老頭看出門道來了!他上前幾步,朗聲說道:“閣下是誰?能否下來一敘?”見衆人都在注意自己,老頭縱身一躍,從高坡上輕輕落在路邊的平地上。衆人一看,憑着這身形的輕巧,這落地的悄無聲息,就知道此人定是高人。
這老頭棗形臉,小眼睛,大鼻子,脖子短,長相很是平常。這老頭年歲不小了,鬚髮皆白,但面色紅潤,可謂鶴髮童顏,他的衣着也很平常,與當地百姓的穿着並無二致。他扛着的板凳上固定着磨刀的用具,肩上搭着一條毛巾,腰上圍着一條圍巾,這樣子就是一個磨刀、鏟剪子的師傅,這種扛着板凳到處叫喊攬生意的師傅在潛山這一帶經常見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駱燕忽然睜大了眼睛,精神一震,緊走幾步,來到老頭的近前,說道:“白鬍子爺爺,是你嗎?”老頭凝視駱燕一會兒,問道:“你是小燕子啊?”
駱燕使勁點點頭,說道:“是啊!白鬍子爺爺,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老頭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以後再說吧!小燕子啊,你先站到一旁!”
曲二胡這才醒悟過來,問道:“閣下可是崑崙山白虎慕容岫?”老頭擺擺手,說道:“不是!老漢我嘛,是磨剪子的張三!”他一指板凳,“今天的生意好,回來晚些,正好路過這裡。好久沒有看見高水平的打架了,我嘛,就忍不住多看了一陣。”
曲二胡仔細打量一下老頭。他在年輕時見過慕容岫,可現在早已沒有印象了,而慕容岫又很少出入江湖,以至於曲二胡很難相信這個磨剪子的師傅就是大名遠揚的白虎派高人慕容岫。
他又一想:就算是慕容岫又能怎樣?我還怕你不成?他上前說道:“在下青龍派曲二胡,奉掌門之命在此執行公務。望閣下不要多言!”
老頭一笑,說道:“一個前輩欺負兩個晚輩,這就是青龍派的公務啊?”曲二胡已經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是這個“磨刀匠”仍然出口不遜,看來這個人還真是慕容岫。他說道:“原來兄臺真是慕容居士!一別多年,不期在此幸會!”
慕容岫一笑,說道:“什麼居士不居士的!老漢我嘛,就是個磨刀匠,靠這門手藝混碗飯吃!”曲二胡點點頭說道:“自食其力!可敬!可佩!”這個態度比起剛纔對待若虛、駱燕那是天壤之別!他轉移了話題,問道:“慕容兄有何見教?”
他原稱對方“居士”,見慕容岫不喜歡,就改了稱呼。慕容岫擺擺手,說道:“見教不敢當!老漢我只是看不慣一個江湖高人和兩個小輩動手,明明打不過人家,偏偏裝着清高!”
曲二胡是個很要面子的人,見慕容岫一點面子都不給,可又不好馬上發作,只得忍住怒火,語氣冷淡地說:“這麼說,慕容兄是想指教在下一二了?”慕容岫鬍子一翹,說道:“哪個敢指教曲大俠?曲大俠嘛,跟兩個小輩打,都不用帶兵器!”
曲二胡儘量客氣說話,可是慕容岫還是話中帶諷,他哪裡受得這般冷嘲熱諷?不由得怒火中燒。在泰山,他雖然沒有什麼職權,可是地位還是高高在上,別說下面的弟子,就是掌門師弟林三徑也不敢隨意駁他的面子;在江湖上,他更是半空中敲銅鑼——聲名遠揚,別說與青龍派有密切關係的門派,就是敵對門派,比如若虛、駱燕對他也是尊敬有加,誰人敢對他不敬?在順境中過慣了的人,心裡承受能力差,曲二胡就是這種人。
他對慕容岫客客氣氣的,倒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和他動粗,當然也是出於對一個高手的敬佩,可是慕容岫竟全不買賬。他勃然大怒,說道:“慕容岫,你我素無恩怨,爲何冷言相譏?不服氣的上來試試,在下奉陪到底!”
慕容岫猶豫了一下,說道:“老漢我只是隨口說說!既然如此,那就——就試試吧!”他似乎有些猶豫,慢慢從板凳上拿出一個鋼銼,搖搖晃晃地走來,站在曲二胡的前面。
曲二胡從手下弟子中接過一把劍,這把劍很細,其實就是他拉胡琴的弓子。這把劍也不鋒利,否則如何拉得了琴絃?那麼,這把劍怎麼致勝呢?這就多慮了,高手殺人哪用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