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夜色,扇門打開的那一刻,房內的燭光襯映出來,對比着這門內門外的一紅一清的兩個女子,同樣的清麗絕色,卻是不同樣的心中情懷。
“公主,你回來了?”伊人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輕盈柔美。
楚雲霓輕輕的頷首,奔波了一個晚上,確實也有些疲憊了,她走進伊人的房內,在她的溫柔之下,也確實有种放鬆了的錯覺。
青鯉在裡面早是鋪好了被褥,要想上前來伺候的時候,楚雲霓卻是揮了揮手,“青鯉你也先回房去睡吧!”說着,她又不放心的再吩咐了一句,“記住,今晚無論是有什麼動靜,都別出來。”
聽着楚雲霓的話,青鯉錯愕的頷首,隨後邊訕訕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公主,自從回到邑宮之後,你都沉寂了很多。”伊人見青鯉離開,兀自上前來,替楚雲霓將身上外裳卸下,換取了一套寬鬆的長裙。
羅衫寬鬆,罩在楚雲霓的身上,自有一番慵懶的氣息。
楚雲霓坐在這牀沿邊上,但鬆了一口氣,“伊人,如果……我和孟贏也站在對立場面的話,你會站在哪一邊?”
伊人將楚雲霓的衣裳掛起的時候,站在屏風邊上的時候,正好楚雲霓的這一句話問了出來,伊人的身子也是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好。
“公主,你應該不會和他成爲敵人的,他對公主情義那麼深厚……”伊人低低的垂首,有些難以言語的苦澀在心頭。
只是,楚雲霓聞言,卻是輕輕的一笑,“誰的情義,都抵不過江山霸業的野心,就算是我……也不例外,不是麼?”
她的話,帶着幽幽的嘆息,繼而,楚雲霓側臥在這牀榻上,輕輕的閉眼小憩。今夜,她的確是累了。
伊人聽着楚雲霓的這一番話,心中百感交集,“公主,你本可以不必要這樣的?”伊人幽幽的轉身,走近了楚雲霓的身邊,輕輕的替她將牀榻上的被褥一拉,替她將被子蓋好。
她待楚雲霓,自是有一番真心,除卻孟贏,楚雲霓是她最不想辜負的人。
“當初的太子、孟贏,只要你肯,誰都會給你一個溫暖的港灣,到後來的顧蕭,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男子,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這些真的是我的歸宿嗎?”楚雲霓反問着,依舊是閉着眼小憩的姿態,美人側臥,一副靜逸的模樣,“你沒經歷過亡國的滋味,你不會懂得,天下之大,沒有一處容身之地的那種感覺。”
這句話,是最爲真誠的肺腑之言。
伊人在聽到楚雲霓這話的時候,愣了一愣。在她看來,楚雲霓一直這麼鋒芒畢露,卻沒想到,也有這麼柔軟的時刻。
她在牀榻的邊上坐下,如同平常的時候,青鯉伺候楚雲霓的時候那種模樣,“公主,你太辛苦了……”她感慨着道。
“不得不如此,畢竟……”楚雲霓說着,言語一頓,隨後將眼睛睜開,看着此刻坐在牀榻下面的伊人,繼續說道:“人心,隔着肚皮呢!”
這一句話,讓原本沉寂着的伊人,此刻竟是錯愕了起來,擡眸看着楚雲霓。這一擡眸,卻也正好撞上了楚雲霓此刻打量着她的目光。
不知道爲何,在與楚雲霓的眼光碰撞上的這一刻,不知道爲何,伊人的臉驟然一熱,心中有些愧疚,“公主……”
她啓齒,想要開口向楚雲霓說些什麼的時候,可是,言語剛到脣邊的那一刻,卻又是沉默了下去。
“伊人,你有什麼話,儘可以和我說。”楚雲霓緩緩的起身,看了看軒窗外面的天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色已經翻成了魚肚白。
“你應該明白,我待你和待青鯉不同,你這一路跟隨在我身側,我也深感你的情義,如果,你有什麼苦衷的話,須和我直說……”她看着伊人此刻低低的垂着頭的模樣。
當時,在截下那一隻羽鴿的時候,楚雲霓的心中也是有那一剎那的憤怒。
但是,誠如楚雲霓所言的那樣,對待伊人,是和青鯉不一樣的,青鯉是姨娘留給她的人,但是伊人不同,在最爲難的時候,伊人和自己相依相偎度過來的。
在楚雲霓的心裡,伊人有着不一樣的地位。
所以,哪怕在此刻,楚雲霓也不想就這麼給伊人定罪,如若她肯敞開心胸對自己說出苦衷的話,楚雲霓可以原諒她,無論什麼樣的苦衷。
“我……”伊人詫異的看着楚雲霓,凝視着她良久,心裡不住的顫抖着。
房內燭光,搖曳着她此刻瞳孔之中此刻的波光,瀲灩着此刻伊人這秋水明眸,凝視着,楚雲霓也發現,她有着這世上最爲精緻的美,美得足以柔化人的心。
“公主,伊人一路跟隨,一片真心……”她還是將話語給嚥下了,她不知道爲何楚雲霓今晚的說話會這麼陰陽怪氣,但是,她遵循孟贏的意思,將楚雲霓的狀況不斷的傳信回去。
她知道孟贏不會傷害楚雲霓,只須如此就足夠了,在她看來,這不算是背叛楚雲霓。何況,有孟贏的暗中保護的話,楚雲霓也多了一條後路,不是嗎?
“伊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爲了公主的安危,哪怕……要了伊人的命,也是如此,絕不會背叛公主的。”伊人堅定的說道。
楚雲霓聞言,神情之中有着凝重,娥眉緊蹙,卻是有種難以言語的疑惑。
沉寂着良久,楚雲霓將身子挪了一挪,將身子倚靠在這牀沿邊上,帶着深深的嘆息,“伊人,邑城接下來,可能會戰火連天,我在想着……”
“將你……送回靖京。”楚雲霓說道。
伊人詫異,“公主,我……”
楚雲霓搖了搖頭,制止了伊人接下來的話,繼續說道:“或許,你如果想回胥國的話,也行,只是我在想着,胥國現在或許,並不適合你回去,龍飛已經死了,現在龍旭在胥國登基,坐穩皇位,你回去的話,也是尷尬的。”
她給過伊人機會,只要伊人肯坦誠的話,楚雲霓不介意繼續將她留在身邊。
可是,伊人卻還是隻言片語都吝於一說,這讓楚雲霓篤下了決心,就此將她送走吧!回到孟贏的身邊,正好遂了她的心願,以後的路,她該怎麼走,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公主,你怎麼忽然做這樣的決定?”伊人心驚了,她從這牀榻邊上起來,緊緊的握住了楚雲霓的手腕,“是伊人不好嗎?所以,你纔不要伊人的?”
在這問話的時候,伊人還是有忍不住的淚水流露下來。
她不明白,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爲何,忽然楚雲霓卻是做出這樣的決定,加上她今晚上所說的話,這都不得不讓伊人在懷疑,是否楚雲霓知道了什麼?
可是,如果楚雲霓要是真的知道了什麼的話,還會這麼安靜的,等待自己的答案嗎?這一點,着實是讓伊人心裡難以猜的透徹。
“不是你不好!”楚雲霓伸出手去,將伊人拉到自己的身邊,此時此刻的感覺,讓楚雲霓有種又回到了靖國當時的感覺一樣。
她終究,還是不想對伊人連後路都斷了,與其兩個人都撕破臉,倒不如就此平平淡淡的,借這個機會,從此陌路也好。
“邑城到了現在,也逐漸的不安寧了起來,你留在這裡……會有危險!”楚雲霓淡淡的說着,將手清輕軌的拉過伊人,讓伊人坐在自己的身邊。
就現在的邑宮看來,她也已經找到了薛韋霆,只要安排好了這邑城裡面的情況,隨時可以通知顧蕭發兵過來,那個時候……
烽火就會點燃,伊人再留在這裡,確實沒必要了。
“公主,我……”伊人看着楚雲霓此刻的從容,她心裡忽然有種衝動,或許,將一切都和盤托出的話,是否楚雲霓會另當別論?
可是,她在你觸碰到楚雲霓此刻眸子之中的柔光的時候,她的言語則又是噎住了,“我捨不得你……”這也是她最爲坦誠的一句話。
楚雲霓聞言,在這一刻卻也是沉澱了下來,心思……說是不動,那是假的!
也偏偏在此時,莊嚴殿外面,一聲尖聲的叫喚大聲嘶鳴了起來,是瓔珞的聲音,如同是被人撕裂開來一般的痛楚,透徹整個莊嚴殿。
楚雲霓神情一冷,“上官循,動手了嗎?”她不確定的開口。
再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黎明,再過不久,晨曦的陽光,就該升上邑宮宮殿上了,照耀四方。
只是,楚雲霓的臉色卻是依舊沉凝着,極其的難看,不知道爲何,她的心裡卻是不斷的反覆着,隨之……一聲如同狼嚎一聲的聲音,隨之在這莊嚴殿之中傳透着。
這聲音,分明是瓔珞的,楚雲霓心中的擔憂,逐漸的翻騰了起來,豁然,她將伊人推開,徑自朝着房外奔去,“上官循肯定出事了。”
她擔憂了起來,是她小看了瓔珞,也高估了上官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