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漠漠,鐵蹄踐踏在這邊塞的土地上,一夜的程途來回,皇叔臉上疲憊不堪,直到這輕騎在臨近青冥城的時候,皇叔忽然收住了繮繩,放緩了腳下馬蹄的速度。
有風吹過,漠漠的沙塵將青冥城頭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皇叔冷冽的望着這座城池,忽然戒備了起來。
“將他拿下。”倪澤的聲音從城牆上穿透了過來,這一聲令下之後,士兵頓時從青冥城之中衝了出來,將此刻坐在馬背上的皇叔團團圍住。
楚皇叔一臉的冷漠,看着這周圍這些將自己對準的刀槍,卻是嘿嘿的笑了起來,“倪澤,你小子膽子倒是不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說着,皇叔的語氣到了最後一句,卻是大聲的吼了出來,帶着無邊的威嚴戾氣,震懾住了這周圍。
倪澤率輕騎,飛奔了過來,看着此刻被士兵圍了起來的楚凌霄,雙目與之平行,並沒有任何懼怕的模樣,“末將奉了君上之命,皇叔一回來,立即拿下。”
“君上?”皇叔這下卻是詫異了起來。
他的心裡略微沉吟了一下,隨即重踢了馬肚,絲毫沒有將這些士兵放在眼裡,徑自朝着青冥城之中策馬奔騰了過去。
“倪澤,我留着你的賬慢慢算。”皇叔的話,在飛馬朝着青冥城中去的時候,從倪澤的身後飄忽了過來。
倪澤側首,卻沒有理會皇叔的這一句威脅的話語,徑自一聲“收兵”,將這些出城的將士率領回青冥城之中,浩浩蕩蕩。
青冥城中,皇叔在到達君上的府邸的時候,縱身下馬,就連過來牽馬的小廝也被皇叔憤然的一推,倒在地上,誰都不知道皇叔爲何會有這麼大的怒氣。
一路,皇叔朝着君上的書房而去,那是平日裡獨孤翊宸呆得最多的地方,青冥城之中的一切事務,都在這裡批閱。
“君上,你這是什麼意思?”皇叔一衝進書房,劈頭就是這麼問,對上獨孤翊宸此刻擡首起來的雙眸,皇叔盛怒依舊,“我纔到城外,你就命倪澤來拿我,難道說青冥城中已經容不下我了嗎?”
他自持功高,獨孤翊宸向來也敬重他,可是,楚凌霄卻萬萬沒有想到,獨孤翊宸終有一日,會這麼對待自己,這也是楚凌霄爲什麼這麼生氣的原因。
“皇叔昨夜去哪兒了?”獨孤翊宸擡首,對上了皇叔的盛怒,卻只有這麼冷漠的一句問話。
皇叔聞言,卻是再度笑了起來,“君上這是在質問我的去向嗎?”
“皇叔連夜趕往邊城,這麼大的事情你沒有支會過我一聲,難道皇叔就不應該交代一句,好讓翊宸心裡清楚嗎?”獨孤翊宸也有怒氣在心中。
當有探子來報,說皇叔前往邊城的時候,獨孤翊宸的心中就沒停止過猜疑。
他知道皇叔這麼多年來對青冥的貢獻,可是,現在獨孤翊宸回到青冥城中,掌控的權力越多,他就越發的感覺到皇叔的蠢蠢不安。
“我無論幹什麼事,都是爲了青冥,爲了你好。”皇叔怒吼了出來,對於獨孤翊宸,他也逐漸的越來越不滿,“你現在爲了一個楚雲霓神魂顛倒,還不如當時你在靖國當太子的時候,那股隱忍的雄心,到哪裡去了?”
皇叔的話,讓獨孤翊宸的心一凜,“你是爲了雲霓,纔到邊城去?”
“雲霓不死,你始終無法當一個明君。”楚皇叔也不掩飾自己的意圖,“既然我無法對楚雲霓下手,那麼在邊城裡面,有的是想要她命的人。”
“皇叔……”這一刻,獨孤翊宸再也難以按捺住心裡的凜然,“嘭”的一聲,重重的拍打着桌案,登時真了起來。
瞠大了雙眼看着眼前的楚凌霄,“我向來敬你如父,爲什麼你要瞞着我做這些?你明明這些我和雲霓之間的不可割捨,她是你的親侄女,你難道非得這麼趕盡殺絕嗎?”
“我被棄了自己的家國,就是爲了青冥能夠成爲泱泱大國,區區一個楚雲霓,絕不能爲她壞了我這麼多年的辛勞。”皇叔毫不讓步。
獨孤翊宸徹底的怔住了,他豁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一切,提步便是朝着外面走去,“倪澤,整頓兵馬,我要立刻趕赴邊城。”
他的聲音在外面傳蕩着,皇叔站在書房之內,雙手卻是氣得緊握成拳,臉上憤怒的神色毫不遮掩。
“獨孤翊宸,你不知悔改,就不要怪我了。”他憤然的說着,轉身也是出了書房,徑自朝着營帳邊走去。
倪澤調遣了一支給獨孤翊宸,浩浩蕩蕩的穿過黃沙,去到邊城那邊,獨孤翊宸知道,如果楚雲霓在邊城那邊出事的話,絕對是不會有任何的援手,他必須親自去一趟。
倪澤則是繼續守在青冥城之中,在君上歸來之前,他不得有失。
可是,就在獨孤翊宸離開不久,皇叔也帶着一支他自己的親兵,百來人馬,不顧一切的朝着青冥城外衝了出去。
士兵朝着倪澤問:“將軍,皇叔私自帶着親兵走了,我們要不要追?”
倪澤站在城頭上,看着皇叔這百來號人馬順着獨孤翊宸去後的方向耳追,倪澤搖了搖頭,“我們的職責是守住青冥城。”
聲音冷冷冰冰,被風沙吹過,周圍只剩下一片荒涼。
…………
邊城的大火卻是無邊蔓延,城中的百姓哭喊連天,顧蕭和下面的心腹等人約好,衝出重圍之後,徑直拿下莊妃,才能勒令兵馬停止這一場內戰。
戰馬從城內衝出來,火勢沖天,在那一道被灌滿了松油的溝壑之中,即便是將軍勇猛,但是身下駿馬卻是望而卻步,戰馬嘶鳴的聲音,在這火勢沖天之下,混亂成一片。
“將軍,火勢這麼大,如何衝出去?”顧蕭身邊的親信幾次試圖衝出去,可是,都被這守在缺口外面的人給當頭打了個正着。
看這樣子,除非被活活燒死,或者插翅飛了出去,否則想要突出重圍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這片戰場不遠處的軍營裡,高高的眺望臺上,莊妃看着前方的火場上,不覺勾起一抹笑顏,“顧蕭,我只派人守住缺口,你出來一個我殺一個,我看你這赫赫有名的將軍,怎麼鬥得過我一個深宮婦人。”
她的言語之中有着莫名的得意,這一種陣仗,只要顧蕭敢從那缺口裡衝出來,就絕對是死路一條。她原本的心裡還有些擔心。
但是,現在看到戰場上這樣的情形,她也就放心了,“要拿下邊城,早晚的事情,二皇子真是神機妙算,這麼輕易就拿下了顧蕭。”
什麼百戰將軍,在她看來,也不過如此。
顧蕭試圖了幾次想從這缺口衝出去,但是確實如莊妃所說的那樣,她派了重兵把守在那裡,缺口又小,每次只能出去一人。
而每次一衝出去,都只能送上莊妃的刀口,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縱馬……”顧蕭一聲長嘯,此時此刻如若再不衝過去的話,邊城撐不了多久,只要溝壑裡的大火朝着城裡蔓延,再堅固的城牆也禁不起這火勢的包圍。
此刻顧蕭所幸的就是,莊妃不懂得什麼叫兵貴神速,更不懂得該怎麼打仗,故而,才只是用火圍城,而不是攻城。
現在,在顧蕭的這一聲令下,不斷有士兵朝着這溝壑縱馬衝了過去,試圖縱馬衝出這火場。
“什麼?”站在眺望臺上的莊妃,眼見了這一刻的時候,豁然神色大變,緊緊的抓住眺望臺的欄杆處,雙目瞠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戰場。
可是,莊妃的臉色卻逐漸放鬆了下來,繼而是哈哈大笑,“顧蕭,你拿什麼和我鬥?”
在莊妃的大笑之下,火勢依舊,依舊繚繞着這片戰場的喧囂,人仰馬翻。
但見此刻的戰場上,即便有士兵縱馬跨過那溝壑,可是縱馬飛過這溝壑的時候,駿馬縱不過那如同天塹一般的溝壑,更別說那溝壑之中還燃有熊熊大火。
就此,衝將出來的將士,全部都朝着那大火之中,燃燒成一片,只剩下嘶鳴的聲音,衝透雲霄,前赴後繼……
看到這樣的場景,莊妃懸着的心纔算是放鬆了下來。
大火沖天的燃燒,灼熱的氣息也讓戰馬不斷的躁動着,顧蕭顯然是感受到了身下駿馬的不安,他伸出了手,從自己身上的戰袍上撕下來了一塊黑色的布條。
“靠你了……”他將這塊黑色的布條蒙在駿馬的眼睛上面,“駕……”一聲高聲喊道,駿馬拔蹄而衝,朝着大火的另一邊,縱蹄而躍……
大火熊熊,灼熱着這周邊的一草一木,騰騰大火在這邊城沖天直上,莊妃站在這眺望臺之上,雙目緊鎖着這一片戰場。
從戰場的另一端,有一匹馬,緩緩地……一步步朝着這片戰場的方向走路了過來,馬背上的女子,紅衣飄零,鮮血一路蜿蜒。
馬背上無力的伊人,擡眸起來,看到這一片疆場,大火漫漫無邊,圍繞着整個邊城耳燃燒,這一刻,伊人的心跳幾乎停頓了下來。
“顧將軍,公主……公主有危險,公主有危險……”她無力的說着。
可是,此刻就連這匹馱着她前來的駿馬,都止住了步伐,連畜生都意識到了前方戰場的危險,不肯再上前一步。
天地間,除卻廝殺的聲音,就只剩下那漫天大火的灼熱,無邊燃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