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京城出發,一路朝着驛道行走,搖曳了一整天的馬車在晌午的時候停了下來,距離出靖國國界,還有不少的路程。
“我們爲什麼要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停歇呀?”伊人在下了馬車的時候,看着這周圍臨近山脈,一片幽林被白雪覆蓋的模樣,不禁蹙眉,動問。
楚雲霓朝着身後的那片幽林看了過去,白雪皚皚,覆蓋在這片山林中,很容易讓人藏身在裡面,不易被覺察。
“我總覺得,身後有人跟隨。”楚雲霓朝着身後看去,心裡沉沉的說道。
的確,在她們的馬車一路行走來的時候,雪地上除了一路馬車行駛過來的一道痕跡,居然在不遠處的地方,還看到有慌亂的印子。
相隔得太遠,楚雲霓也看不清楚到底那些印子是什麼東西殘留下來的,是不是馬蹄印,楚雲霓暫時也不敢確定,只是在心中沉吟着,然後記在心裡。
回頭過去,趕馬的馬伕已經從路邊拾來了乾柴,砌起了火堆,伊人身上帶着乾糧,將乾糧遞給楚雲霓的時候,卻見楚雲霓沒有接過去。
而是朝着馬車之中取出了一柄弓箭,再將箭上染上了火,燒到了羽箭上面,楚雲霓朝着那片隱秘的林子之中一箭射了過去。
這幾天不下雪,林子中的枯木上積雪也幹了,此刻被楚雲霓這一箭這麼射了過去,樹枝着了火,很快的蔓延了起來。
但聽得從林子之中一聲咋呼聲驚叫了起來,聽這聲音,卻是熟悉得很,楚雲霓不禁蹙眉。
“公主,公主別慌張,是我們……”青鯉的聲音這個時候才從林子之中竄了出來,這個青鯉,在當時靖宮大亂的時候,就被殷翔帶走,說是從密道離去。
可是,都已經隔了這麼久了,楚雲霓幾乎都以爲青鯉在那一場大亂中喪生了呢,卻沒想到居然還能夠在這裡見到她。
青鯉朝着楚雲霓狂奔了過來,一路欣喜雀躍,“公主,我好想你……都怪殷先生,說什麼不要驚動公主,我就說嘛,公主怎麼可能沒有覺察到我們……”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楚雲霓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青鯉奔到了楚雲霓的身邊,在這山道邊上,青鯉拉起楚雲霓的雙手,看着楚雲霓這些日子以來消瘦了的模樣,心疼的道:“公主,我還以爲見不到你了呢,你不是說要一起走嗎?我等了那麼久都沒等到你……”
“不重要了,這不是已經見到我了嗎?”楚雲霓淡淡的捋起了青鯉耳邊的青絲,幫她撩到耳後,淡淡的道。
那個時候靖宮太亂,何況那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楚雲霓現在一回想,心中都隱約發痛。
“現在一切重新開始,我要到胥國去,龍飛會幫我救回雲昭的,你既然決定跟隨我了,就和我一起走吧!”楚雲霓幽幽說道。
青鯉重重的點着頭,“只要跟着公主,青鯉去到哪裡都行……可是,我們還有一個……”青鯉忽然爲難的說了起來,有些唯唯諾諾。
而青鯉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楚雲霓的眼光卻已經越過了青鯉,朝着青鯉的身後望了過去,臉色瞬時變得沉凝了起來。
但見此刻從青鯉的身後,殷翔一介先生,卻是牽着兩匹駿馬,朝着楚雲霓過來,他曾經和獨孤翊宸是什麼關係,楚雲霓不會不知道。
現在見到殷翔朝着自己走來,楚雲霓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太子妃……”殷翔朝着楚雲霓躬身行禮,他是奉了獨孤翊宸之命,無論如何要跟在楚雲霓的身邊的,殿下身上和他身上的寒毒,全都寄望在楚雲霓身上了。
可是,就在殷翔朝着楚雲霓開口喚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楚雲霓卻是忽然飛起一腳,朝着殷翔踢翻了過去,“別叫我太子妃……”
從靖宮裡那一場大戰開始,她就已經徹底的宣佈清楚了,她不再是獨孤翊宸的太子妃,就連青鯉她都勒令從那以後開始,叫她公主,而不再是太子妃。
而殷翔這個人,楚雲霓原本心裡就有芥蒂,加上現在一開口就是這一句話,楚雲霓不禁怒火中燒,這一腳飛了過去,殷翔一介儒生,頓時飛倒在地。
身邊的馬蹄一下一下頓着,殷翔沒由來的受到了楚雲霓這一腳,實在是有些冤枉。
可是,更冤枉的還有……
他這摔倒了一個狗吃屎,在擡首起來的時候,楚雲霓卻是將一支羽箭拿在手上,如同執劍一樣的姿態,羽箭正好牴觸在殷翔的咽喉上。
“你來做什麼?”楚雲霓居高臨下,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問道。
殷翔沒有嘗過楚雲霓的苦頭,這一下被楚雲霓這麼一出手,他的心裡對這個女子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認知變化,“太子妃啊……”
他的話還沒開始說出來,誰知道楚雲霓又是一個不忿,朝着殷翔的心口處再飛去一腳,殷翔則又是再度被踢飛出去丈外遠。
“我說過了,別再叫我太子妃,我是邑國的長公主。”這是她唯一強調的身份,也只有這執着的堅持,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接下來要走下去的路。
故國還在,沒亡!這是她的使命。
殷翔被楚雲霓這連續兩腳給踹飛,已經口吐鮮血,任何話都來不及說,正確來說,應該是任何話都說不出口,再說的話,青鯉甚至懷疑殷翔會不會就這麼被楚雲霓給打死。
“公主,殷先生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要爲難他了!”青鯉求情道,“皇城大亂,那幾天我也是承蒙先生的照顧才能找到公主你,何況……殷先生沒有武功,真的會把他……打死的!”青鯉特地強調這一點。
“是呀,你也不要生氣……”伊人走上前來拉住楚雲霓,“你這麼欺負他,真的會像青鯉說的那樣,把他打死的。”
“欺負他又怎麼樣了?”楚雲霓瞥望了她們倆人一眼,心中餘怒未消,“說,是不是獨孤翊宸還沒死,讓你來跟着我的?”她之所以會氣憤,就是這一點了。
無論皇城那一役,獨孤翊宸到底有沒有生還,她都不想再和獨孤翊宸扯上任何關係,她現在只想一心復國,救出雲昭纔是最爲關鍵的。
“殿下,死了!”殷翔捂着自己的心口,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脣邊,站了起來,依舊是儒生大方的模樣,“皇城那一役過後,護城河水衝得他,連屍體都找不到了,太子妃你也該消恨了……”
他還是依舊堅持這一句太子妃,這個女子從一開始殷翔的不認同,到最後她能夠醫治殿下的病的時候,殷翔也就妥協了,只是,她的立場,讓殷翔不禁惋嘆。
“真的死了……”楚雲霓喃喃的道,神情之中有着迷離和空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連殷翔這一次叫她爲太子妃,她也無暇去在意。
當時在城樓的上面,最後他的那一番話,楚雲霓至今都不敢去想,一旦想起,就會痛心疾首,但是每每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中。
最後他那孤冷決絕的神情,身影在墜下護城河中的那一刻,誰都無法去詮釋,他的一死,消弭的到底是兩人之間的愛,還是恨……
她堪堪的回過了身,聲音變得平緩了起來,“殷翔,你走吧!他既然死了,你就更沒必要跟在我身邊了,以你的才能,無論哪個國家,都能夠重用你的……”
面對着楚雲霓的驅逐,殷翔只是沉默在當場,既不想走,也不想和楚雲霓辯駁。
就在幾人都沉默的時候,忽然只聽得不遠處的那片林子的深處,一聲尖銳的刀鋒相觸碰而劃過的聲響,頓時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殺氣頓時四起。
但只見轉眼間,山林中一路隱藏了過來的殺手,在這一刻從方纔殷翔和青鯉躲藏的那片樹林中的更深處,忽而全數出動。
人數之多,少說有三四十來號人。
“殺手?”楚雲霓看着這些殺手從林子之中竄了出來,她的腦海之中,不知道爲何,頓時想起了上官玥璃的面容,此刻整個天下,最想要她死的,無非就是上官家的人了。
“隱衛殺手,保護好她們……”楚雲霓情急之下,大呼了一聲,跟隨在自己身邊一直不露面的殺手在這一刻也忽然現身,和這些追殺楚雲霓的人廝殺開。
小小的山道下,頓時陷入了一片的混亂之中。
但是,楚雲霓眼見伊人和青鯉,甚至連殷翔都是不會武功的人,她一路朝着她們身邊挪去,一邊和那些殺手對抗着。
但是,她們卻是因爲慌亂,而紛紛朝着林中可以藏身的地方退去。
如此也好,楚雲霓心想,一路和這些殺手抵抗着,卻全然不想,她也被逼進了這片林子當中。
林子漫漫,卻到處都是枯枝爛葉,被之前那幾場大雪給壓得四處都是一片狼藉的模樣,就算是想要逃避,路也很難走。
直到一處山坡下,楚雲霓在這些殺手的追捕下,腳下一個不慎,竟然是朝着山坡下滾了下去,壓斷了那荊棘枯枝,殺手想追,卻也不知道從何追起,只有眼睜睜的看着楚雲霓一路滾了下去。
“搜山……”殺手中有人一聲喝令了下來,“小姐有命,務必取她首級!”
小姐,上官小姐!
漫漫山道,殺氣還在四處瀰漫着,慌亂成一片的山林之中,在不知不覺,迎來夜幕的降臨,一片寒意籠罩,泌入骨髓。
而楚雲霓一跌下去,這一場山中困鬥,才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