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和平時期小內訌

自從靖王殿下定下拖延戰的計策以後, 東川對北漠的攻勢緩和起來。雖然時常騷擾進攻,卻一直沒再發生慘烈的混戰。北漠得以喘息,因爲本國內部還混亂着呢, 也不敢輕啓戰端, 一切以防禦爲主。

局勢暫時和平起來。

靖王和漠川都在借這個時機整合自己的部隊, 希望自己的勢力滲入整個軍隊。

漠川那邊兒先不說, 靖王這邊的情況有些複雜。

北線大營原先就有自己的編制與一整套訓練方法, 將士們也習慣了聽從裴大統領的指揮。現在敬仰的裴大人昏迷未醒,裴小將軍也重傷未愈,靖王及其親信手下冒出來就有點兒鳩佔鵲巢的意味。雖然靖王是堂堂正正的皇子, 但在相當一部分北線將士心中,他仍是個外人。

靖王帶來的援軍也有些不習慣這裡的生活。首先是北境苦寒, 水土不服。然後是觀念的衝突。因爲援軍中有不少基層將領是從漢陽城貴族子弟中選(拔)出來的, 跟隨靖王來此歷練, 希望得些軍功。這些人大多出身好,從小嬌生慣養的, 很有些瞧不起北線大營風霜歷練的糙漢子。北線大營的將領們卻是隻重軍功不重出身的,同樣也看不起這批吃不了苦的公子哥兒。

開始情況危急時還可以並肩作戰,現在一鬆懈下來,就互相看不順眼了。

楊延揉揉太陽穴,有點兒頭疼。這幾天亂七八糟的小事太多了, 由冷眼、互相譏諷、吵架升級到捲袖子打架的小案子越來越多, 他經常是罵了這個打那個。然後雙方暫時忍氣, 等長官們看不見的時候繼續因爲一丁點兒小事鬧起來。

楊延真是不明白了, 這還是一羣老爺們嗎?斤斤計較小肚雞腸蠻橫無理比潑婦更甚。

他決定了, 誰的面子也不給。管他北線大營還是漢陽來的援軍,只要敢違反軍紀, 他楊延就要鐵面無情一罰到底,看哪個混蛋還敢鬧騰?!

校尉王翰雲掀簾進來了。這是個相貌不錯的青年,看起來謹慎而沉穩。他快步走到楊延面前,低頭稟報道:“楊將軍,外面北線大營的將士和咱們兄弟又鬧起來了。”

楊延一聽就火冒三丈,罵了一句髒話拍案而起:“走!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不把軍紀放在眼裡?!孃的昨天都打了三批人了,還不長記性!”

楊延怒火沖天趕過去,鬧事的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了。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有的叫好,有的勸架。眼尖的看見楊延面色不善地過來了,趕緊拽着同伴散開。

楊延黑着臉一看,喝,雙方全掛了彩,鼻青臉腫破衣爛衫的,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了對方,旁邊居然還站着一個瘦弱的小孩在哭。

這小孩穿的不是軍服,像是普通老百姓,捂着臉哭的挺娘娘腔的,楊延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旁邊有將士低聲在楊延耳邊解釋。是非曲直很快明白了,楊延不由得多看了那個娘娘腔小孩一眼。

原來北線大營的一個士兵老家就在均州。前陣子北境打仗很厲害,家裡人很擔心。現在聽說援軍到了,太平一些了,這家人就想過來看看兒子有沒有出事。家裡老人年紀大,唯一一個姑娘自告奮勇,女扮男裝過來找哥哥。

北線大營裡不少兵都是均州的,老鄉麼,自然都通融些。看營門的讓那姑娘稍等一下,就派人通知她哥。

只是這姑娘倒黴,哥哥還沒來呢,倒遇到個漢陽援軍。那小子眼賊尖,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姑娘了,見獵心喜眼睛都冒綠光了。這小子賊壞,裝着沒認出這是個姑娘,湊過來以盤查的名義進行調戲。先東拉西扯問這問那,然後非說人家姑娘是奸細,要扒人家姑娘的衣裳。

看守營門的北線兵看不過去了,把要哭的小姑娘扯自己身後,和援兵小子吵起來。

援兵小子惱羞成怒,仗着人多,要強搶那姑娘,恰巧姑娘的哥哥來了,看見自己妹妹被這羣混蛋拉扯,眼睛立刻就紅了,嗷地一聲撲過去就朝死裡打,一來二去的這事情很快就鬧大了。

楊延氣得胃疼。狠狠瞪那個惹禍的援兵。他媽地一輩子沒見過女人麼?可是把漢陽援軍的臉都丟盡了!!

對方掃到楊延冰碴子臉,一陣心虛,低下頭。

楊延二話沒說,按軍法先將雙方各打四十棍。那個小姑娘本來受了驚嚇,再看見哥哥爲了救自己捱打,更受不了了,哭的那叫一個悽慘啊。北線大營的將士敢怒不敢言。

楊延最煩女人哭,眼看小姑娘臉上就跟泄洪開閘了似的,頭都疼了。也覺得挺對不住這個小姑娘的,就賜給她一些銀子,然後叫她走。

這時行刑已經進行了一半。

二十軍棍下去,那個捱打的北線兵還可以強自忍耐,援軍小子卻受不了了。他本是漢陽富貴人家的小孩,從小嬌生慣養,一身的細皮嫩肉,怎能禁受這番狠打。況且行刑的都是北線兵,恨他欺人太甚,面上不露聲色,手下卻使了暗勁。援軍小子腰臀都疼的沒有感覺了,他很害怕,覺得再打下去自己就會被打死了,於是哭喊起來求饒。

楊延聽了更生氣。他本來就嫌這小子調戲良家婦女丟了漢陽援軍的臉,沒想到他還這麼沒有骨氣。眼看周圍北線兵露出鄙視的神情,他心中也羞燥起來。

“你敢違反軍紀,自然曉得後果,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再這樣丟人,本將軍多賞你十棍。”

援兵小子哭的悽慘,疼昏了口不擇言:“大人,我不過和那姑娘說了幾句話你就要打死我……可……可是有人日日與女人同宿你卻不管不問……將軍看人責罰,不公平啊……”

楊延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北……北線大營裡的蕭翊……不就日日和那個女大夫廝……廝混麼?啊!!!!!!”

後面這聲慘叫是行刑的北線兵手下更用力了。

楊延的眉頭皺緊了。其實蕭翊和沈緣同住是公開的秘密,因爲兩人對北線大營都有很大的幫助,大夥兒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弄過去了,無論裴大統領還是靖王殿下都沒有深究。雖然有些漢陽援兵羨慕蕭翊的“豔福”,礙於他的身世功勞,只敢在私底下說說,沒有捅到明面上的。不想今天被這個冒失的漢陽兵說了出來,還是當着大庭廣衆。

楊延有點兒躊躇。放眼看看周圍,北線兵都有些怒氣衝衝,覺得同伴被打大失面子的漢陽兵卻竊竊私語。許多雙眼睛瞅着他,有的懷疑,有的興奮,有的晦暗不明,有的義憤填膺。

這事必須有個交代。不然他楊延會威信掃地。軍法都不能嚴明,以後如何帶兵?

楊延心裡罵了一聲娘。面上紋絲不動,沉聲道:“領完你的責罰,本將軍自會去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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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翊和靖王殿下正在主帥帳探討軍情。靖王態度很溫和。之前蕭翊拒絕接受軍職的時候,靖王心裡是有疙瘩的。但是幾日相處下來,蕭翊表現出來的才華又讓他很心動。

探討了一半兒,忽聽見門口通報說楊延將軍來了。

靖王請楊延進來。

掀開簾子,面色嚴肅的青年就進來了。快步走到靖王面前行了禮,然後直接說道:“殿下,末將找蕭翊有些事情。”

靖王看看楊延,又看看蕭翊。蕭翊神態很冷淡,好像沒有聽到。楊延轉過身盯着蕭翊,補充道:“是挺要緊的私事。和你那寶貝沈大夫有關。你總不希望我當着殿下的面說吧。”

蕭翊眉峰微皺,楊延說話挺不中聽。不過既然牽扯到沈緣,好像還有不利於她的地方,蕭翊就有些顧慮了。

蕭翊剛和靖王告辭,楊延立刻拉着蕭翊走了。

靖王滿心好奇。懂事的心腹侍衛早已經出去打聽了,過一會兒便急匆匆趕來詳細地告知了他。靖王聽了有些好笑。覺得楊延未免太死板硬正了。想一想對那侍衛說:“你派人好好守着楊將軍跟蕭公子談話的地方。有什麼情況速速來報。”要是他倆鬧翻打架,還得他去做和事佬呢。

靖王的擔心一點兒也沒錯。當楊延說明來意,並且要求蕭翊與沈緣分居的時候,蕭翊的臉色已經黑的很可怕了。

楊延硬着頭皮道:“……蕭翊,你也心中有數些。這裡是軍營,不允許攜帶女眷。就是靖王殿下貴爲皇子,不也沒帶女眷嗎?他那風流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別以爲我故意給你穿小鞋,你那些破事我纔不願意管。只是大家有目共睹,你這個違反軍紀的逍遙法外,我們還怎麼約束其他士兵呢?”

“……你也不是一個貪戀女色的人,怎麼兩年不見就這麼……說實在的,在軍營做下這種事情,爺爺要是在天有靈,哼,恐怕得氣得抽你。”

蕭翊被他擠兌半天,氣得半死,冷言道:“蕭某問心無愧。且我和緣兒之間沒你想的那麼齷蹉。楊延!君子眼中,天下滔滔皆是君子;小人眼中,天下攘攘皆是小人。我與你話不投機,你走罷,希望你以後也不要來。”

“怎麼說話呢你?!”楊延臉色變了。蕭翊和他關係不好,但還從來沒當面叫他滾呢,一時面子很下不來。冷笑道:“你既怕人說,就不要做呀。軍營之中公然嫖……睡女人,你蕭翊還真是給我們鎮北侯府長臉啊!!”

“……”

蕭翊沒有說話,臉色卻前所未有的冰寒。他忽然出手如電,楊延慢了一拍,腹部立刻中了一拳!楊延呲地一聲,痛的彎腰,額上冷汗立刻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