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比武比武比武

不提蕭翊沈緣之間的暗潮洶涌, 先說現在北線大營流行了一個新話題。

“聽說楊將軍和蕭公子打了一架,是靖王殿下派穆侍衛給分開的。這三人,誰的武功高?”

因爲許多人都沒有親見, 親眼見到的又被靖王下了禁令, 不敢亂說。所以大夥兒猜的熱火朝天, 卻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一般北線將士都猜測蕭翊的武功最高;援軍那邊兒猜是穆竹樓。猜來猜去心癢難耐, 有些人都恨不得蕭公子和穆竹樓再起衝突。

蕭翊對此有所耳聞, 卻不予理睬。沒想到穆竹樓卻很快滿足了諸位將士的好奇心。

清晨,陽光還未透過雲層,天際還是青濛濛的, 蕭翊就已經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看向牀內側,卻發現空無一人。蕭翊呆了一會兒, 纔想起來沈緣已經和他分居了。

心情頓時覆上一層陰霾。

獨自起牀, 獨自洗漱。獨自用過飯菜。然後出去練武。

值夜的士兵看見蕭翊因爲睡眠不好而顯得格外冷漠的臉, 都下意識退避三舍。

蕭翊來到練武場,卻發現那裡已經站着一個人。挺拔的身姿, 墨黑的瞳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是別人,正是傳言中和他一較高下的穆侍衛。

蕭翊矜持地向竹樓點頭示意,然後走到另外一邊,抽出清泓寶劍進行日常的練習。

還未挽出一個劍花, 穆竹樓卻悄無聲息接近。蕭翊心生警覺, 將寶劍反手身後, 轉身看他。

穆竹樓單刀直入:“比武。”

蕭翊打量他一眼:“爲什麼?”

“殿下說, 你武功高。昨天, 沒出全力。”

原來他說的是昨天的事。昨天靖王過來勸架時蕭翊與楊延打得難解難分,靖王讓穆竹樓分開他們, 蕭翊卻在竹樓下場時收手。與竹樓只過了幾招。蕭翊已然忘了這件事,沒想到這個青年還挺介意。

蕭翊客套了一句:“殿下過譽了。蕭某擔待不起。”見穆侍衛還杵在面前,一付沒有聽懂的樣子,這纔想起對方是個傻子。於是只好直白地解釋道:“不比。沒空……不想比。”

穆竹樓眉頭微蹙。蕭翊認爲解釋清楚了,便不再理會他。眼看竹樓呆呆地站在這裡,想換個地方,便朝西邊走去。

蕭翊身後,穆竹樓的眼神由空濛變得狠戾堅定。

他忽然從腰間抽出黑色軟劍,提氣縱身凌空翻了一個跟斗,擋在蕭翊面前。蕭翊停止腳步,冷冰冰看着他,已經有些不耐煩。

“比武!”穆竹樓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說完宣言,不待蕭翊拒絕,黑色軟劍就疾刺過去!

蕭翊瞳孔一縮,劍尖直抵他的心口!周圍看到這一幕的士兵驚叫起來。

蕭翊真生氣了。他本來就因爲和沈緣分居心情很不好,這穆侍衛居然敢在這個當口招惹他!

雖然穆侍衛不瞭解他的身手,他卻在城牆戰中看到過穆侍衛的武功。一瞬間蕭翊就看出這小子後三招的路數。

蕭翊存心要給竹樓一個教訓,他左手執劍鞘,倏地擊向軟劍側邊。內力激盪之處,軟劍頓時偏離方向!穆竹樓變招之前蕭翊就封阻住他所有的路數,清泓寶劍電光火石般刺出去,瞬間抵在竹樓的咽喉!

一時之間兩人持劍佇立。蕭翊眼眸冰寒若雪,竹樓則是臉色鐵青。

偌大的練武場霎時靜的針落可聞。

什麼叫做後發先至,什麼叫做一招制敵?在場的諸位北線士兵都知曉蕭翊的厲害,援軍方面也都聽聞過蕭翊的名聲。但直至今天,纔算見識到了他的身手。

“嗆啷啷”有的士兵震驚得兵刃都掉了。

片刻靜謐後,練武場忽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北線士兵跟打了雞血一樣,連一些漢陽援軍都叫喚起來。

蕭翊充耳不聞,冷冰冰看着竹樓:“軍營比武,不應該取人性命。你剛纔招式未免太過狠辣。看在你是靖王侍衛的份上,這次便算了。現在勝負已分,你可以走了。”

穆竹樓眼中瞳仁更黑,面色由鐵青轉爲蒼白,卻毫無羞慚之意。狠狠瞪了蕭翊一眼,收起兵刃,不發一言轉身就走了。

蕭翊靜靜地看他走遠。他既然出了這口惡氣,也轉身離開。他本以爲這件事情就這麼完結了。

但素……天不遂人願啊……

好容易等到中午,好容易和隔了半日沒見的沈緣一起吃飯。桌上雖是日常的蔬菜肉湯和大餅,吃起來卻也覺得美味異常(幸福滴感覺哇~~)。沈緣一邊給他添飯一邊輕聲抱怨:“公子,你早晨怎麼沒有等我,自己就先吃完飯出去了呢?害我白跑了一趟。”

蕭翊聞言挑眉,有些訝異道:“你來過了?”

“當然!我不是告訴你會伺候你飲食起居嗎?早上怕你餓肚子,就過來了!”沈緣說。

“……真難得,你今早兒沒有貪睡。”說的人心中有一點兒後悔。早知道就不先出去練武了。

(⊙_⊙)??!!

沈緣頓時不爽,黑着臉狠狠敲一下飯勺。

蕭翊察覺到她身上的殺氣,連忙改口:“緣兒……我並不是說你懶惰……只是……只是我早晨需要練武,起牀未免太早。你年紀小,正是貪睡的時候,不要因此耽擱了你的睡眠。早……早飯還是分開吃吧。”

“……好。”

“……緣兒,你……在生氣嗎?”

“沒有。就是覺得……分開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緣聲音悶悶的,有點兒失落。蕭翊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一頓飯吃完,沈緣收拾了碗筷便要出去。蕭翊送她到門口,掀開簾子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看見閃過一人。蕭翊皺起眉頭,反手將沈緣護到身後。沈緣吃了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疑惑道:“公子?”

蕭翊低聲道:“你在裡面不要動,我等會兒就回來。”

沈緣一向聽他的話,果然乖乖站着不動了。蕭翊又看了她一眼,才掀簾子出去。

帳篷外面,墨黑瞳仁的青年靜靜站在那裡。一雙無機質的眼睛冷冷盯着他。

“比武。”他說。

蕭翊臉色冰寒地嚇人:“早晨已經比試過了。你輸了。”

“早晨,第一次。現在,第二次。”

蕭翊冷笑起來,這小子傻得太氣人了。

“你想比武,蕭某就必須奉陪麼?你未免太自以爲是了。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我要贏你。”青年毫不退讓。

周圍的士兵已經議論開來。“這穆侍衛早晨不是輸了麼?怎麼現在又過來了?”

“他好像是不服輸……”

“面子上過意不去唄,人家可是號稱漢陽城第一高手,被咱們蕭公子一招打敗……嘿嘿……惱羞成怒了吧?!”

“我瞧着他神色有些不對勁……”

“這人莫非是個傻子?”

“膽子也太肥了,蕭公子,教訓他!!”

外面喧囂起來。沈緣呆在帳篷裡面究竟不放心,悄悄跑到門邊,掀開一條門縫往外看。蕭翊牢牢站在門口處,她只能看見蕭翊的背影。

穆竹樓依舊面無表情。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贏!!

——一定要贏!!

他忽然抽出軟劍,抖出三朵劍花,分別疾刺對方眼、喉、胸。蕭翊沒想到他竟如此愚頑固執,竟還使偷襲的手段,氣急之餘連忙抽出清泓劍隔擋。兵刃交接,嗆啷啷之聲不絕。衆士兵眼花繚亂,還沒回過神來,兩人便已經快速過了十招。

蕭翊怕波及帳篷裡面的沈緣,有意將戰場往外面移動。穆竹樓知道蕭翊的厲害,不敢有一絲懈怠,攻勢比早晨刁鑽狠辣數倍,招招刺人要害,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還以爲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蕭翊開始的時候被穆竹樓搶佔先機,又不想傷他性命,一時之間左右支絀險象環生。好容易緩過勁兒來,見他還是咄咄逼人只攻不守,一付非要了自己性命的樣子,不禁冷笑一聲,惱怒至極,殺心頓起。

衆人只見眼前驀地爆出漫天雪花,竟是清泓寶劍的劍影!穆竹樓眼花繚亂,快劍擋了數十招,忽然胸前被敵劍劃了一道,虧得有護體軟甲隔擋!往後退避的瞬間,一柄光華流轉的寶劍由遠及近朝自己咽喉直刺過來!

穆竹樓睜大了眼睛!蕭翊冰寒如雪的面容映入他的眼眸之中!

此刻,忽然遠處傳來清朗的聲音:“蕭公子,手下留情!!”

蕭翊眼睛一眯,清泓劍尖堪堪停在竹樓咽喉處。只是劍勢雖然停住,那股勁氣卻止不住,仍刺中竹樓的咽喉。竹樓後退一步,捂住脖子咳嗽,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竹樓!”靖王驚叫一聲,秀雅的面容露出罕見的焦灼,額上竟滲出汗水。

竹樓捂住脖子,一時沒法出聲。靖王已然匆匆趕到他身邊。竹樓緩了半天才說:“沒事……內傷……沒有!”

靖王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在場將士都已經跪下請安。

蕭翊手中握劍,斜睨靖王一眼:“殿下來此,有何指教。”

靖王眼看蕭翊的劍尖仍遙指竹樓,笑容勉強:“竹樓無禮,得罪公子,本王甚是愧疚。念在他不通世事的份上,還請公子原諒他這一遭。本王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

“竹樓,還不快給蕭公子道歉?!”

蕭翊冷眼看穆竹樓滿面不情願地“道歉”,心中不以爲然。不過念在靖王殿下的面子上,終究把劍收起來了。

靖王看起來甚爲汗顏,狠狠瞪了竹樓一眼。又氣又怕。差一步,這個重要的下屬就要死在他面前了。

同時他對蕭翊的認知也有了新提升。這男人,武功居然如此可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

靖王心念神轉間,覺得不能和蕭翊鬧得太僵,遂微笑着解釋道:“蕭公子不知,竹樓對勝負有極強烈的執念,這很可能是他師父訓導方式的緣故。往日在靖王府,他也是見到武功高強之人就必須要比試一番的,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讓本王很是頭痛。”

“不過蕭公子果然深藏不露,今日讓本王大開眼界。竹樓雖拗,今日卻是第一次輸給別人。”

“竹樓,你可心服口服?”靖王對着穆竹樓連使眼色。

穆竹樓用拳頭擦掉嘴邊的血跡,面無表情地看着靖王殿下,道:“……不服。”

???!!!

靖王笑容微微扭曲,他實在……不該問這個傻小子的。於是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道:“蕭公子大人大量,今日饒了你,你從今以後不得再糾纏蕭公子比武,如有下次,你……你生病的時候,就沒有藥了。”

穆竹樓先前很不情願的樣子,聽了靖王的要挾卻猶豫起來。好像花了很大的決心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