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如受驚的小鹿,在清軒溫暖的懷中不安的發抖,一閃一閃的閃電照亮了她滿是淚痕的臉頰,清淚肆意的流淌。
清軒不住的安慰:“不怕不怕,我知道你最怕打雷,有我在,什麼都不怕。”
曹氏在清軒的安撫中漸漸平靜了,窗外的雷雨也漸漸小了,月白色寢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兩個胳膊緊緊地勾着清軒的脖子不安低語道:“方纔夢見了夏木,她問我爲什麼不救救她。”
夏木,那個聲如黃鸝的女孩,是隨着曹氏進府特意從外面買來的,與夏荷、夏露、夏柔一起的,專門伺候曹氏。四個女孩子中,夏木最是溫婉乖巧的一個,因着聲如黃鸝,且會唱歌,曹氏便給她取了夏木這個名字,暗含着‘陰陰夏木囀黃鸝’的詩句。
“唔。”清軒深沉的一聲,他也記得夏木,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和素日爲他和曹氏清唱的幾曲小調,讓他不由得多關注了這個丫鬟幾眼。
只是這次,送走夏木也是經過他的同意的,喬氏的話他不能毫無理由的駁回,且喬氏的話是那樣合情合理,麓嶽侯府送給李公公這樣一個色藝雙絕的美婢做兒媳婦,他的面上也覺得有光。
“不要瞎想了,夏木是出去給人家做姨娘,脫離了奴婢的身份,不好嗎?”清軒只得這樣柔聲安慰着。
曹氏不忍回憶夢中夏木那雙無助的水靈靈的眼睛,充滿着無辜與畏懼的眼睛,似乎能把人的心智看的軟弱。
曹氏的小手被清軒的大手緊緊握住,感到一點點溫暖,只是仍舊不放心:“我知道她是去做姨娘,可是,可是,聽說她跟的那個人,是個惡魔,不是嗎?”顫顫巍巍的語氣,似乎希望從清軒的口中得到否定。
清軒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尷尬的頓了頓:“外面的傳言,不可全聽。”其實他自己
也聽過這樣的傳言,只是,他也從未真正關心過這個傳言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爲了安撫曹氏的情緒,清軒勾了下曹氏的鼻子笑道:“誰說做姨娘一定不好呢?我對你不好嗎?”話語裡一絲親暱的戲謔。
曹氏將頭埋的更深,幸福的迴應道:“大少爺對櫻桃,從來都是,很好,很好。”似乎一個很好,不足以表達清軒對她的好。
“那就行了,你就不要再爲夏木傷心了,說不定,她現在比你還幸福呢!”清軒柔聲安慰着,撫摸着她突起的大肚子。
“恩,”曹氏答應着,閉着眼睛又懇求道:“大少爺,我求求你派人去打聽一下夏木的情況好嗎?若是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自入府以來,清軒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曹氏的懇求的。
“好,我會派人去打聽的。”清軒寵溺的答應着,摟着曹氏昏昏沉沉睡去。
雨後的空氣裡,瀰漫着清新的泥土的氣息,許多花木,似乎一夜之間都長出了嫩葉,而每片嫩葉都好像沁着一汪水,比翠玉還要喜人。
還未等清軒派出去打聽的人出去,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已然傳回麓嶽侯府,昨日一頂軟轎才送去的夏木,夜裡已然觸壁而亡。
夏木觸壁的這個消息,帶着溫熱的脣齒間的氣息,從一個嘴裡傳到另一個耳朵裡,再從這個嘴裡,傳到下一個耳朵裡,很快,便傳遍了麓嶽侯府的每一個角落。
喬氏高聳的側髻,似是將要飛起來,乍聽之下,嚇了一跳,皺眉問着胭脂道:“真想不到,竟會有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李公公那裡怎麼交代。”
此時此刻,她想到的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已然消失,而是在宮裡八面玲瓏的李公公,她該怎麼交代。
胭脂無奈的苦笑,作爲一個下等女婢,她的死活,很快便從人們的茶餘飯後消失了。
喬氏依舊穿紅着綠,笑聲朗朗,金簪晃眼,珠翠滿頭。胭脂默默的在心裡祈禱着夏木早登極樂,那個溫婉的愛笑女子,曾經的清脆菱歌久久的在胭脂心裡迴盪。
曹氏聽到這個消息後,險些病倒,只哀哀流淚:“是我太懦弱,
我該救下她的,我不該同意大少奶奶讓人帶走她的,若是我當時奮力一搏,或許,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再多的後悔又有什麼用呢?換來的只是她更多的難受,夏荷、夏露、夏柔見曹氏情緒不好,忙忙的去喬氏處請清軒。
彼時,喬氏正在暖陽下看着小丫頭晾曬冬日的大毛衣服,一邊看着一邊吩咐道:“都仔細着點,每一件都夠你們一輩子花銷的,弄壞一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胭脂亦在邊上幫忙,生怕小丫頭毛手毛腳的弄壞了,喬氏上上下下看了幾眼夏荷,夏荷心裡不自覺地哆嗦了兩下,低頭不敢言語。
喬氏冷峻的目光慢慢退去,隨即轉變成一種真切的關懷,撫着一寸多長的鑲金護甲朗朗笑道:“既然是櫻桃妹妹抱恙,原該多體貼一下,讓人告訴廚房,除了老太太房裡的飯菜,餘者之人的飯菜都要靠後,緊着櫻桃妹妹房裡的膳食先做,以後不管什麼好吃,記着點,都要先送去櫻桃妹妹那裡去。”
夏荷一一答應,剛要走,又被喬氏叫回來,吩咐道:“若是夏木的事情,你們曹姨娘知道了,都緊勸着點,沒的爲了一個下等丫頭傷了自己的身子和梅家的子嗣。去吧!”
胭脂深深的看了一眼面上從容淡定的喬氏,彎彎入鬢的遠山眉像今日雨後遠處那格外清晰的連綿青山。
夏荷一溜煙小跑着回去了曹氏那裡,將喬氏方纔所言說了一遍,曹氏正躺在月白色秋羅帳子裡臥着,仍在自責沒能留下夏木,牀頭一個蝶戀花圖案的枕屏,美麗的合歡花似乎都能溢出香氣來。
夏露、夏柔和幾個婆子在旁邊端水的端水、揉太陽穴的揉太陽穴,亂亂的忙作一團。
曹氏聽了夏荷的話後,疑惑的坐了起來,兩條柳葉眉凝在一起,不解的問道:“果真是這話?”
夏荷滿面春風的答道:“確實是這話呢!奴婢開始也覺得不像是真的呢!但是奴婢方纔掐了掐自己的手指頭,千真萬確呢!定是大少奶奶知道她自己沒有子嗣,而您懷着梅家的少爺,不敢和您鬥了,要和您示弱呢!”
曹氏頹然的無聲一笑,真的是這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