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羚怎麼痛哭流涕,喬逸帆依舊巍然不動。
漸漸的,哭泣停止,無力地癱在他的身上,待到腦袋變得清醒,忙抽身怔怔的坐到一旁,擡手,擦乾了紅腫的眼睛。
等到晚上楊荷來送飯時,她跟楊荷要了喬家姐妹的手機號碼,想了想,選擇打電話給喬逸蓉,猶豫着,終究是忍不住出聲問:“三小姐,我能去看一下那位代理孕母嗎?”
喬逸蓉顯然沒想到羚會打電話給她,剎那的驚訝之後,平靜的說:“代理孕母是簽了協議的,我們委託方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她的隱私,所以……”
病房裡的羚,不由自主抿脣,“這樣的話就算了,再見。”
匆匆結束通話,握着手機,有些發呆。
楊荷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謹慎的問:“羚姐,你都知道了?”
羚目光兇惡地看向楊荷,楊荷縮了縮腦袋,無辜地往後退去,舉高雙手說:“我知道自己瞞着你不對,可我也是爲了你和四爺好呀。”
羚一臉疑惑,這件事,對她和喬逸帆哪裡好了?
楊荷扳着自己的手指,口齒伶俐地解釋:“你想啊羚姐,四爺因爲愛而不得生無可戀而一心求死,對不對?”
她睜大一雙眼,眼巴巴地等待羚的迴應。
羚生硬地點了點頭,“他可能就是這麼想的。”
楊荷忽地打了個響指,“不是可能,而是基本上一定是,所以呀……如果四爺做了爸爸,有了孩子,他是不是得負起責任?”
羚無法反駁說是。
楊荷眼睛亮亮的,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一般,“所以呀,就算四爺在你這兒得不到任何迴應,哪怕爲了孩子他也會振作的,是不是?”
“理論上是。”
楊荷撅了撅嘴,走到病牀邊,滿懷希望地瞅着喬逸帆,“什麼理論上,我覺得一定是……羚姐——”
她回頭,定定地注視着羚,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一旦你得知這件事,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可是請你寬容大度一點,好嗎?”
“既然你註定不可能和四爺在一起,那就給他一個孩子呀,讓孩子陪在他身邊,讓他至少抱着牽掛好好活下去,這樣不好嗎?”
羚纔剛得知有孩子的存在,第一感覺就是匪夷所思,而後想到的是這件事對虞修白和她帶來的痛苦,甚至想到了對他們之間關係的破壞。
卻並未從楊荷所想的角度去思考,去掂量。
目光,遲疑地看向喬逸帆,他真的會爲了孩子而振作?
“以目前的情況看,你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楊荷嚴肅地問。
羚被問的啞口無言,心裡,一片苦澀,“可是……那是個無辜的孩子,怎麼能一出生就沒有媽媽?”
而她的爸爸,目前還了無生機地躺在病牀上,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
楊荷皺了皺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希望四爺醒來後直接失憶,把羚姐你統統忘掉,而後帶着小公主,每天心情很好地看她長大,聽她喊他爸爸,然後再遇到個體貼善良的女孩子,一輩子美滿幸福地在一起。”
楊荷勾勒的畫面,有些粗糙,美好的讓羚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希望是這樣,如此一來,我也用不着擔心了。”
不是她多聖母,而是因爲孩子確實有她的一半,要她視若無睹或是充耳不聞,根本就不可能。
楊荷樂觀地笑起來,湊到喬逸帆面前,朗聲說:“四爺,聽見沒有?你一定要醒過來喲,就算不能和羚姐在一起,你也要幫忙照顧寶寶呀。”
楊荷說了幾句後,便催羚過去吃晚飯,羚坐到餐桌邊,完全食不知味,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之後,便坐在一旁發呆。
楊荷收拾碗筷時,大力地拍了下羚的肩膀,“羚姐,振作點,不要四爺還沒醒過來,你反而倒下了。”
羚吸了一口氣,拿了一本書坐到喬逸帆身邊,翻開上次讀到的那一頁,目光落在白紙黑字上,好半天卻看不懂字裡行間到底寫的什麼。
這一夜,羚輾轉難眠,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正睡的深沉時,感覺臉上肉乎乎的,似有人在摸她,她嚇了一跳,立即掙扎着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莫莫精緻可愛的小臉。
“莫莫,你怎麼來了?”
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努力地爬起來。
莫莫衝她露出一抹璀璨生輝的笑靨,清脆地說:“哥哥帶我來的,我們來看爹地。”
羚把莫莫拉到懷裡抱着搖了搖,目光始終凝視着她漂亮的臉蛋,想到三個月後,會有另一個女孩兒降臨人間,卻一出生就沒有父母,心,不免隱隱作痛。
“媽媽,你黑眼圈好大哦,昨晚沒睡好,是不是?”莫莫黑葡萄似的大眼裡流動着聰慧的光芒,眨動間,滿是善解人意。
羚看着她,想到她一開始對咚咚的排斥,過了一段磨合期和咚咚的關係才慢慢好起來,這中間,既有咚咚的默默努力,也有小丫頭的純良在推助。
過程是曲折的,結果是美好的。
瞧瞧她,現在多懂事。
而這段時間,作爲母親的她,並未陪伴在她身邊,始終不離左右的是虞修白。
他們如此懂事正直,也是虞修白的功勞。
恍神間,莫莫跪到她面前,兩隻小手一起像模像樣地替她按摩眼角,她回神,不由失笑,“莫莫,你還會按摩嗎?”
莫莫歪着頭自豪地笑起來,“我跟爸爸學的,爸爸每次工作眼睛累了就這樣給自己按摩,就是像莫莫這樣的。”
羚心裡一抽,閉上眼,感受莫莫柔軟的小手在她眼角下笨拙地來回揉。
一會兒之後,她抓住她的手,“謝謝莫莫,媽媽起牀了,莫莫先出去跟哥哥一起,好不好?”
莫莫滑下牀,“好的,媽媽快點出來吃早餐哦,爸爸讓我們帶過來的。”
儘管沒睡好,羚仍然打起精神洗漱,穿戴好出來時,咚咚正坐在牀邊讀書給喬逸帆聽,莫莫則坐在他的邊上,給他按摩手臂。
“柔軟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恆常的,唯其柔軟,我們才能敏感;爲其柔軟我們才能包容;爲其柔軟,我們才能精緻……”
咚咚抑揚頓挫地念着,羚驚訝地來到他的身邊,見他拿着書,讀着扉頁,訝然問:“咚咚,這些字你都認識?”
咚咚頓住,仰臉笑着回答她:“媽媽,我很早就會認字了,之前是繁體字,在A市才慢慢適應簡體字,一般閱讀已經很少遇到不認識的字了。”
“哥哥很棒的。”莫莫自以爲傲地插了一句話。
羚嗯了一聲,既意外又覺得自豪。
“致志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嗎?”只看到他們倆,卻不見虞致志,羚不由問。
咚咚說:“小志的姑姑來了,姑姑帶他出去玩,沒有和我們一起。”
羚一愣,虞致志的姑姑?
是那位傳說中很有能力的外科醫生虞修清嗎?
“那你們的爸爸呢?是他送你們來的嗎?”
“爸爸把我們送到醫院,就去公司了。”莫莫搶先答,語氣裡,頗有些不高興。
“爸爸工作忙,我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莫莫別怕。”咚咚立即替虞修白說好話,又安慰莫莫。
莫莫撇嘴,“我纔沒怕呢。”
小丫頭低下頭,臉上訕訕的,儘管隱藏,可仍然流露出不開心,畢竟再明事理,她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呀。
“爹地,你趕緊醒來吧,你要是醒了,就有人陪莫莫玩了。”莫莫趴到喬逸帆身邊,滴溜溜的大眼殷切地注視着他,不停地和他說一些天真的話。
咚咚則催促羚去吃早餐。
羚真的有些餓了,安靜地一邊吃,一邊看着兩個孩子溫柔地對待喬逸帆。
快到中午時,莫莫犯困,躺在喬逸帆的病牀上不知不覺睡着了,咚咚始終在照看着她。
羚打電話給楊荷,讓她待會多帶兩份飯過來,楊荷沒有多問,照辦。
楊荷提着飯過來,看到兩個孩子,心下了然,立即高興地擺放飯菜,讓他們過去吃。
“莫莫,先讓她睡吧。”羚拿了毛毯給她蓋好,折身坐到餐桌邊。
這一天,兩個孩子都陪她在病房裡度過。
到了晚上,虞修白親自來了,不但要接兩個孩子回家,還要接她出去一起給虞修清接風洗塵。
走廊裡,兩人面對面站着。
羚咬着脣,一臉的拒絕,支吾着,“我……走不開。”
虞修白擰眉,“他躺着其實並不需要多少照顧,你留下來有什麼意義?”
羚偏開臉,不敢對上虞修白的視線。
“虞修清只待幾天,再過兩天就走了,就今晚吃個飯的時間,也沒有?”虞修白的聲音,明顯的,變得冷卻。
羚站着,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是隱約的拒絕。
虞修白生氣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兩個孩子,淡漠地說:“我們走,你們的媽媽有事,走不了了。”
莫莫滿臉失望,忽然回頭衝進病房,嚷嚷着:“我跟爹地說一下,爹地一定會同意的。”
她手腳並用地爬到病牀上,湊到喬逸帆的耳朵邊,一本正經的問:“爹地,媽媽要和我們一起去吃個晚飯,你同意嗎?”
喬逸帆躺着,一動不動。
莫莫抓過他的手,皺着秀氣的眉目說:“你同意的話,就勾勾手指頭,讓莫莫知道。”
小姑娘眼巴巴地瞅着喬逸帆,滿眼的期盼之色。
羚不忍心地調開目光,她知道,無論如何喬逸帆都不會做出反應的。
“哇,爹地真好,爹地同意哦,那我們帶媽媽走了哦。”莫莫忽然興奮地大叫,高興地撲過去吧唧幾下親了親喬逸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