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辦不到

“誰?”

裡面傳來了那個男人如同破鑼一樣的嗓音,他在門後面連着問了好幾聲。我看了夙曄一眼,示意他快讓自己身上的陰氣變濃一點。

夙曄嘴角一抽,目光落在葉弛身上。看見葉弛對他點頭之後,他纔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門後的詢問聲突然消失了。

不一會兒,那男人打開門走了出來,看見那幾具殭屍之後先是一愣,而後大喜。我手指動了動,讓白符殭屍趁機撲上去,但在那之前,那男人就從衣服裡掏出了一把黑鐵做的劍。

那上面有血順着劍身流下,他嘿嘿的笑了兩聲,然後飛快的用劍點了點白符殭屍。

那一瞬間,我便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陰氣,差一點讓我有點沒緩過勁兒來。

“阿翎?”

見我神色不太對,葉弛喊了我一聲,我衝她擺擺手,示意我沒事,等到那個男人把我的殭屍弄進屋裡去之後,纔對她說:“那男人肉身是人,但是魂魄已經成鬼了。”

剛一說完,夙曄也慢悠悠的走了回來,他說:“那個男人應該快死了。”

我轉頭看他。

他說:“三盞陽燈已經熄滅,他如果再這麼和那隻厲鬼接觸下去,恐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讓他熬過今晚。”

我一邊說,一邊盤腿坐下來。

葉弛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不知道他手上那東西是什麼,只是戳了一下那幾具白符殭屍,就讓我有點喘不過氣……”

話還沒有說完,那種感覺就又來了一次。我捂着胸口,葉弛見狀就要過來扶着我,我笑道:“嘿嘿嘿,那個男人已經開始了。”

“……”

葉弛對那個嘿嘿嘿的故事依然十分介懷,她說:“你笑就笑,不要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是什麼?”

我還沒有開口,夙曄就不解的接了話。

我差一點就要笑出聲來。

葉弛:“……”

“弛兒?”

“閉嘴。”葉弛說,“滾回去看那個麪館老闆。”

夙曄:“……”

……

夙曄不情不願的走了,葉弛和我肩並肩,背靠着木材堆坐着。等到快要到兩點時候,我終於聽見屋子裡傳來了一聲慘叫。

我和葉弛忙起身衝了過去,推開門就看見那個矮個子男人躺在地上抽搐,他的身體裡不斷有黑氣冒出,而我用白符變成的那幾具殭屍又變了回去。

看來符紙上面的靈力已經入了體,和他體內的陰氣發生了碰撞,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扯了扯嘴角,從那男人身上跨過去。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腳,艱難的開口:“你是誰……”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用力甩開了腳,向着裡屋走去。

裡屋是臥室。

就如同之前那女鬼和我們說的,她媽果然睡在屋子裡。一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發黴的味道,還有點臭,讓我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誰……是小君嗎……”

小君是那個女鬼的名字。

我走過去,低頭看她:“不是。”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視線落在我身上:“你是誰……我的小君呢……”

我嘆了口氣,稍稍蹲下身,說道:“我是小君的朋友,之前她託夢給我,讓我來幫你。”

“啊……那我的小君還好嗎……她給我說她在下面一直過得不好,我找了……咳咳咳咳咳……找了人想來看看她,但是好像並沒有什麼用……”

她的聲音沙啞,印堂發黑,這幾句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吼出來的。

我嘆了口氣,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她其實是死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外面那個男人一直都沒有發現,以爲她還活着。我看了眼這個小屋子,在牀頭看見了兩個碗,碗裡面還有蟑螂在爬。

“小君……我的小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又湊近了她一些,對她說:“小君很好,已經去投胎了,你也不用再念着她,走了吧。”

聽我這麼說,她突然轉過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過後笑了笑:“謝謝……”

之後我和葉弛在屋子裡找了一圈,地下室倒是發現了,卻沒有見到那隻女鬼。我掐着指頭算了算,過後對葉弛說:“她可能是去找她那個男朋友了吧。”

……

雖然我覺得小君是自己去找她男朋友了,但是因爲事先答應了她,所以把小君的媽媽安葬好,回到市裡之後,我還是去找了那個人。

只是我並沒有讓葉弛跟我一起。

那人看起來不到三十的樣子,個子很高,在一間洗車行上班。

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在進去之前,我果然見到了在門口看着他的小君。

她身上的戾氣消散了許多,感覺到我的氣息之後,她立刻到了我跟前,還沒有開口,就朝我跪了下來:“恩公!”

我當時第一個想法是,還好她是個鬼別人都看不見,否則這人來人往的……縱使我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

我摸摸鼻子,對她說:“都說了是等價交換了……你趕緊起來吧。”

而後我看了一眼對面快要打烊的洗車行,說道:“我已經按照答應你的,把你媽救出來也安置好了。待會兒我就去找你的男朋友,你可以在旁邊看着。”

小君點點頭。

我頓了頓,又說:“但是在那之前,你得把你身上的五行輪迴珠給我。”

小君看了我一眼,我本來以爲她會拒絕,但是沒想到她十分爽快的就把珠子掏了出來。遞給我之前,她看着手裡的珠子,小聲說:“這珠子給你之後,我過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吧?這樣也好,這裡我真的已經待得太累了……只是有點對不起他,畢竟我沒有下一世和她在一起了。”

說完她便把輪迴珠遞給了我。

我沒有說話,沉默的把輪迴珠放進掛在脖子上的香囊裡,然後慢慢的朝洗車行走去。

“小君?”

小君的男朋友叫做李輝,他現在正打算和同事一起下班,聽見我提到她的名字,有些驚訝的轉頭看我。

我點點頭。

李輝皺眉:“你是她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我看了看他身後那幾個笑的一臉曖昧的同事,對他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李輝還是不相信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掏出了那條小君給我的項鍊。他在看見項鍊之後神色大變,身子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伸手就要來拿項鍊。

但是我及時收了回來。

我說:“現在相信了?”

幾分鐘後,我和李輝到了附近一個公園裡,現在正是飯點,公園裡人不是很多,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也都還沒有來。一邊走,我一邊和李輝說:“我不是小君的朋友,我是一個陰陽師。”

李輝頓時詫異的看着我。

“幾天前我在做法的時候,偶然將小君招來,她和我說了一些事,想拜託我來看下你。”

李輝皺起眉:“可是小君已經死了有三年了,不是說人死之後會輪迴轉世嗎?按道理說她早就應該走了吧,她爲什麼還會被你招來?”

“因爲她對這世間還有牽掛。”我轉頭看他,“人死之後,如果心裡有牽掛,是沒有辦法進入輪迴的。這種執念會成爲她的束縛,讓她一直留在陽間沒有辦法去投胎。”

聞言李輝愣了愣:“牽掛?”

我點點頭,繼續說:“那個牽掛就是你。”

李輝腳步一頓,握緊了剛纔我已經拿給他的項鍊:“你是說……是我束縛住了她?”

“可以這麼說。”

他說:“爲什麼?我……我並沒有做什麼事啊。”

他的語氣有點茫然,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他和那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我還是突然想到了他。我緩緩道:“就是因爲你什麼都沒有做,所以她才一直對你放心不下。她想要讓你去重新去找一個好姑娘,而不是一直這樣過下去。”

“……”

李輝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她死了,但是因爲你過的不好,她就一直沒有辦法安心的走……”

我話還沒有說完,李輝就突然激動的打斷了我:“她、她在這裡嗎?是不是在這裡?她是不是在看着我?那我能見見她嗎?啊?”

我目光落在一直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的小君,她衝我搖搖頭,我道:“我辦不到。”

李輝一愣:“你辦不到?你不是陰陽師嗎?爲什麼辦不到?”

“人鬼殊途,她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你又何必再執着?你如果真的愛她,就應該放手讓她走,而不是一直用這種看起來很愛她的方式,把她留在這塵世間。”

話說出口,我都覺得自己太能掰了。

李輝慢慢的蹲下身,抱着頭,好一會兒才說:“我辦不到,如果不是她的話,我辦不到。”

……翎兒,你不明白嗎?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

我嘆了口氣,十分違心的對他說:“你真自私。”

“因爲你辦不到,所以你就要一直將她留在這塵世間,但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出來見你。你要是真的爲她着想,就趁早想明白這些。”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李輝還蹲在原地,茫然又絕望。

“謝謝。”

最後我聽見小君這麼和我說。

最後一顆珠子已經找到了。

回去的路上我幾乎是一路狂奔,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心裡就是有個聲音在喊着我,讓我快一點,再快一點。不但這樣,從剛纔開始我就感覺有一道冰冷而且陰毒的視線始終在背後注視着我。

“夫人。”

司命從瓶子裡出來跟在我身邊。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去看他。

他說:“清寂在後面。”

我咬着牙,說了句快走,卻並沒有回頭。

清寂這個時候並不會上來。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就是有這樣一個念頭。

“司命,你老實告訴我,如果幾顆輪迴珠的靈力都被我吸收,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江楚城一定告訴你了吧?否則不會把你留在我身邊的。”

前面是紅綠燈,我稍稍停了下來。

司命垂手站在我面前,卻依然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說:“夫人做什麼事都要三思。”

三思三思三思!

我心裡像是有一把火在燒,急切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沒有人的地方,聽見他說這句話,我說不定真的會扔兩張符紙在他的臉上去。

江楚城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他明明說過十五就會回來找我的,但是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不能回來,一個是他不想回來。

無論哪一種,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先前我急着找珠子,都沒有注意到這些,但是現在仔細想一想,這件事疑點真的太多了。

還是說……他知道我這次一定會找到最後的那顆珠子,所以纔不會回來?而是等着我自己做決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等我把最後一顆珠子的靈力吸收回來,是真的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嗎?

對面的綠燈在這時候亮起,我緊緊的盯着司命,等到身邊的那些人一一走過去之後,我才一字一頓的說:“告訴我,司命,到底會發生什麼!”

司命嘆了口氣。

“什麼也不會發生,不過是提前讓鬼玉融合罷了。”

他果然知道。

“那清寂說的最後一世,是什麼意思?”我眉頭緊鎖,也不想去追究他既然知道爲什麼到了現在才說。

而在我把話問出口的一瞬間,腦子裡突然竄出了一個想法,“還是說,鬼玉不但有靈性,本身也是一個有生命的存在?我本來就是鬼玉轉世,鬼玉融合之後就會從我的體內出來吧?那樣的話我肯定就會死,這樣就正好解釋了爲什麼江楚城一直沒有怎麼在這件事上出力。還有關於最後一世……”

我頓了頓,看着司命,聲音清晰得連我自己都害怕:“我體內的鬼玉本來就是不完整的,千年前女魃將鬼玉一分爲二,所以纔有了七百年前的楚翎和紅箋,現在的林阮還有鄭芸微。但是鬼玉本身應該是完整的,如果……如果鬼玉把鬼玉想象成一個人,那麼它從我的身體裡出來之後,就會變成徹徹底底的另外一個人。是不是這樣?”

“……”

司命目光微閃,他搖着頭,但是表情卻出賣了他。

有人從身後竄出來,一臉奇怪的看着此刻自言自語的我,那樣子就如同在看着一個神經病。綠燈又重新亮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清前面的路,甩了甩頭,而後慢慢的走上了斑馬線。

“……江楚城給我渡魂,一方面在壓制着鬼玉吞蝕我的靈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在拖延鬼玉融合的時間吧?”

其實這句話只是我的猜想,因爲從剛剛開始,司命就開始閉口不言,我說的任何話,他都是不同意,也不會反駁。可正是這樣,就讓我肯家篤定自己的猜測。

“可如果他是真的不想鬼玉融合的話,那爲什麼現在不回來?”

清寂已經來了,雖然不知道什麼讓他還沒有現身,但是他肯定會在最後想方設法的讓鬼玉融合。

他要下三界。

而號令下三界,就必須得到鬼玉。

這一次,我終於聽見了司命的回答:“因爲主人現在……沒有辦法回來。”

我詫異的轉頭看他:“沒有辦法回來?爲什麼?”

司命說:“鬼玉的融合已經成了定局,因爲輪迴珠裡面不但有夫人的靈力,還有夫人最後殘缺的那一點魂魄。夫人難道就不奇怪,爲什麼這一次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卻遲遲不能將小小主人生下來嗎?”

我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

這個問題我之前的確也想過,但是又覺得可能是因爲血池的關係。既然我回到了三年前,那麼這個懷孕的時間是不是也發生了變化?可是仔細想想,之前我懷糖糕的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她生了下來。

唯獨寶寶,就算是從血池過來,也已經是過了快三個月了。我肚子除了有點凸起之外,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別說是把他生下來,他到沒到那個能生的階段都有點難說。

沒想到竟然是和我魂魄的缺失有關。

“夫人的靈力一旦全部恢復,主人先前渡給夫人的魂魄就會再也壓制不住鬼玉。那個時候,鬼玉就會融合。而就像之前夫人和葉姑娘推測的那樣,鬼玉融合之後,就會自己離開夫人的身體。夫人你本來就是鬼玉的轉世,雖然有魂魄,但如果體內沒有了鬼玉,也依然會死去……”司命頓了頓,“也不能說是死去,應該說,是變成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人。而你和鄭芸微都會因爲鬼玉的融合消失,六界之中,再也找不見你們的蹤跡。”

我停下腳步,有些木然的看向司命。

街邊的路燈亮了起來,身邊人來人往。

明明是大夏天,我卻覺得自己身上是徹骨的寒意。

先前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我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以爲我找到五顆輪迴珠之後,就能和他好好的在一起,甚至之前連他開玩笑說要帶我去見家長,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我想着就算那個人不是人又怎麼樣呢?他如果願意帶我走,那去哪裡我都會跟着他。

可是沒想到,最後等待我們的竟然還是分開。

鬼玉融合,我就會消失。

不是以前那樣輪迴,而是真正的從這個世間,徹徹底底的消失。

之前還說他會來找我,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來找我?

“……所以,他去陰間是……”

“主人是想要去找到能夠讓夫人的魂魄修補完全,但同時夫人又不會死的方法。”

“能找到嗎?”

“……”

司命沉默了。

“尚且還沒有找到,但是夫人放心,主人一定會想辦法的,在那之前,夫人一定記得不要融合鬼玉。”

我點點頭,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還不想和他分開。

“主要我不願意融合鬼玉,就沒有問題吧?”我問司命。

清寂絕對是一直在看着我,等着我把輪迴珠裡面的靈力吸食掉,然後等到鬼玉開始融合的那一刻,就出來奪走鬼玉。如果說這是我自己能夠控制的那樣還好,我就擔心清寂會在江楚城回來之前,搞出別的幺蛾子,迫使我去吸食最後一顆輪迴珠的靈力,這樣一來,鬼玉就不得不融合了。

對於這一點,司命似乎也有點遲疑,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是,只要夫人不把最後的那點靈力提取出來,那麼鬼玉就應該不會融合。”

到寢室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許小北沒有在,葉弛也是一臉焦急的坐在牀邊,看見我關門進來立刻迎了上來:“阿翎!”

我嗯了一聲,沒等她說話,就自己把脖子上的香囊打開,露出了裡面放着的那五顆珠子。

金、木、水、火、土。

五顆都齊了。

葉弛還沒有開口,我便對她說:“咱們不能在寢室裡待下去了,這個地方人多,我們沒有辦法佈下符陣,如果清寂來的話,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

“……那去我家。”

“去你家。”

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過後我一笑。

沒有跟她解釋太多,便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說是收拾,我們也沒帶走什麼。一來是本來就沒有什麼可以拿的,二來就是學校人多,雖然說現在已經快放暑假,但我們要是包裹揹着太大,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現在可是收拾細軟跑路,帶的東西越多就會越不方便。

背後那道陰冷的視線始終都沒有消失,可是不管我怎麼想辦法,都沒有辦法找出清寂到底在哪裡。

因爲最後一顆輪迴珠已經找到了,那個麪館老闆也沒有了危險,葉弛也就讓夙曄回來了。

一邊往葉弛家裡趕,我一邊和他們兩個說之前司命跟我說的那番話,過後道:“所以江楚城回來之前,我們都只能暫時按兵不動,時時刻刻警惕清寂就好。等到他回來,說不定就有辦法了。鬼玉不能給清寂……”

葉弛點點頭,我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也不能死。”

我笑笑,嗯了一聲:“還有鄭芸微也是。我們幾個在一起的話,阻止清寂他們應該不會太難。”

可沒想到就在我們倆說完的時候,夙曄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不能和弛兒在一起。”

“……”

我疑惑的回頭。

就聽夙曄說:“先不說你和弛兒有血誓之約這件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他頓了頓,目光幽冷,“還記得當時,我聽從清寂的話,說要把你帶到幽暗城,讓你跳進血池融合鬼玉嗎?”

我怔怔的看着他,感覺有點不太妙。

“七百年前,你和弛兒定下血誓之約,當時你幾乎是分了自己的一半性命給她。靈力本就是存在於陰陽師的命魄之中,你將自己的命分給她,她體內其實也是有一些你的靈力的。”夙曄的視線掃過來,“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我腦子一嗡,不由得和葉弛停下了腳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在也不能和葉弛在一起?因爲她也有可能促使我讓鬼玉融合?”

夙曄嗯了一聲。

我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了,真是比日了狗還要日狗。

“具體什麼方法我也不知道,因爲在清寂告訴我之前,他就已經把弛兒推下血池了。”說到這裡,夙曄的眼裡閃過一絲憤恨。

葉弛看看他,又看看我,說道:“但是現在正是關鍵時候,我們不可能分開。清寂不知道什麼就會找上來,而且阿翎全盛的時候都不能打過他,更別說是現在了。”

“弛兒……”

夙曄明顯不贊同。

我明白夙曄的意思,這件事和他們倆沒有多大的關係,要是葉弛執意留下來的話,說不定就會被我牽連。換做是我,我也不會願意讓葉弛在這個時候留下來。

想了想,我說:“阿弛……”

“你想都不要想。”

話剛剛開了個頭,葉弛就打斷了我,“七百年前就是因爲我在那個時候離開了,你纔會慘死。七百年後,你不要想着再來一次!”

葉弛的身影好像和江楚城重合了,聽見她說這話,我又想到去陰間之前,江楚城也說了類似的話。

我揉揉眉心,說:“但是如果我們兩個待在一起的話,萬一清寂從你下手導致鬼玉融合,到時候我真的完蛋了。”

“阿曄不是說具體什麼方法他也不知道嗎?靈力溶與血魂之中,清寂要是要想對我下手,也無外乎是這兩種可能。要麼是直接取了我的魂魄,要麼就是放開的血。而且不管哪一種,我和阿曄要是單獨遇見他,我們倆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所以只有我們三個在一起,那麼纔有可能都活下來。”葉弛一邊說,一邊拉着我的手繼續往前走,她說,“阿翎,你放心,我有阿曄保護不會受傷的。清寂如果真的出來,我們就遠程輸出,你一個人近戰攻擊。”

我:“……”

我有點接受不了葉弛這突如其來的幽默,可是心頭卻是一暖……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了葉弛的家。

本來我以爲清寂應該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攔截我們,但是他卻並沒有出現。不但這樣,最後快到葉弛家裡的時候,我背後那道陰冷的視線也突然消失了。

我心裡奇怪,但是也沒有想太多。

爲了防止清寂帶着蕭寒還有長嶼一起來,我和葉弛一進屋就開始重新做法佈陣,原先葉弛只是在天花板上畫了符陣。這一回我們在屋子裡每一個角落都畫了陣,有些畫不到的地方,就貼上符紙。

夙曄是惡鬼,光是客廳裡的那個符陣就足以讓他灰飛煙滅。不過好在他現在和葉弛一條命,大大減輕了符陣帶給他的傷害,讓他能夠待在這裡。

做好這一切之後,我和葉弛都有點虛脫。

回想上一次我這麼累,還是七百年前天劫快要落下之前。

我看着天花板,有些茫然的想着,上一次我還能夠對紫符運用自如,這一次只是畫兩個符陣就虛脫成了這樣,況且那個時候我還只有半條命。

我嘆了口氣,意識到這可能是鬼玉已經在逐漸復甦的原因。

一連過去好幾天,清寂都沒有什麼動靜。

直到第四天夜裡,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的面前站了一個人。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拿起手邊的紅符扔上去,但是在那之前,那人抓住了我的手:“小姐。”

我一愣,擡頭就對上長嶼那雙灰色瞳孔。他的眼睛還有點發紅,臉色也比之前差了許多,身上那件黑色的袍子變得破破爛爛,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抓過一樣。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立刻側頭看向他身後,然後又看了看天花板。原先我和葉弛畫好的符陣從邊上裂開了一條縫,再結合長嶼身上的這身傷,不難猜到在我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我要哭了。

這長嶼現在究竟已經厲害到什麼地步了?我和葉弛兩個人加起來畫的符陣,他居然都能夠走進來,還只是受了些傷而已。

“小姐。”

長嶼又喊了我一聲。

我站起來:“你來做什麼?”

長嶼嘴巴動了動,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卻有些焦急:“先前你和葉弛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我皺起眉:“什麼話?”

長嶼說:“是清寂想要得到鬼玉,讓鬼玉融合。”

“……”

我嘴巴動了動,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先前他明明那個篤定是江楚城要傷害我,現在怎麼又反過來問我是不是清寂要得到鬼玉?於是我問:“你不是很相信清寂嗎?怎麼又突然這麼問我?”

長嶼沉默了一會兒,過後說道:“小姐把那隻女鬼招來之後,清寂就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們。直到之前小姐拿到那個珠子,清寂便打算要對小姐下手。可是因爲我當時也跟在他的身邊,所以他纔沒有找到機會。”

我眉毛一挑,想到了身後那道冰冷的視線,問:“那後來你是怎麼把清寂弄走的?你和清寂談崩了?”

“小姐?”長嶼有些驚訝,“小姐是如何得知,我和清寂……”

我笑了笑:“因爲清寂在看着我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背後有一道讓人非常不爽的視線在看着我,但是在我來這裡的路上,那道視線就莫名的消失了,加上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這些還是很容易就能推測到的。”

“……”長嶼聞言,點點頭,“正如小姐所說,我的確和清寂談崩了。因爲我後來聽見了小姐和司命,還有葉弛的對話。”

我重新坐下來,等着他後面的話。

長嶼身子往後動了一下,片刻後開口道:“清寂之前一直告訴我,是公子想要得到鬼玉。因爲我知道鬼玉從小姐體內出來之後,小姐就會死,加上在我死後,有一次偶然聽見了公子和清寂的對話,當時清寂便是說,公子和小姐在一起不過是因爲鬼玉。”他頓了頓,像是有些泄氣,“而且這麼多年,清寂一直在我面前有意無意的說起這件事,我就先入爲主,始終深信不疑。”

我揉了揉眉心,之前我就說他傻,腦子一根筋,這整整七百年過去,他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反而還有越來越離譜的趨勢。

“所以你當時就殺了清寂?”說完我忽然想起那日江楚城應該是收拾掉清寂了,這件事關乎到我,江楚城不可能手下留情。事後我也就沒有問他,但是現在想想,那日清寂肯定是又跑了。

想到這裡,我有些期待的看着長嶼。

但是他卻搖了搖頭:“沒有,給他逃走了。”

我癟癟嘴,好吧。

“不過我給他打傷了,他傷的挺嚴重的。”長嶼說。

還沒等我高興一點,他就又補充了一句:“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清寂的恢復速度很快,上一次公子將他打傷之後,他也是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我皺起眉,心下疑惑,距離上一次江楚城將他打傷也不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居然能恢復得這麼快?人受傷可以看病,鬼受傷也是可以的。只是人受傷要去醫生,而鬼受傷……

我一愣,鬼受傷就必須去找陸判!

想到這裡我頓時就臥槽了,不會吧?江楚城怎麼個個都是007?還是說幫助清寂療傷的另有他人?

我擡眼看長嶼,可他的個字實在是太高了,我就算仰着脖子都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於是我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來。就和之前那次一樣,他雖然疑惑,但還是俯下身來,我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你坐下,我有事要問你。”

長嶼點點頭,一掀袍子坐了下來,而就在他掀袍子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血肉模糊的大腿。

我一怔,好半天才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破開這符陣進來的?”

長嶼說:“走進來的。”

我:“……”

我嘆了口氣,這笨蛋。

我又氣又好笑,一邊讓他把手遞給我,一邊問道:“清寂被你打傷之後去了哪裡?”

長嶼搖搖頭:“我將他打傷之後他就不見了,但是聽他那個意思,他應該是還會再來的。我擔心小姐的安危就趕了過來。”

我看了長嶼一眼,沉思道:“既然你知道我在這裡,那清寂也一定知道……只是我很好奇,清寂身邊到底是有誰在幫助他。這種給鬼療傷的本事,除了陸判,也就只有……”

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突然想到了,一拍腦門:“蕭寒!”

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說起來這給鬼療傷的本事還是很久之前,我無意間看見的,覺得有意思,就學了來。之後也教給了府上人,原先我以爲這本領早就在時間的流失中被人給遺忘了,沒想到竟然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上一次江楚城他們抓住蕭寒的時候,看蕭寒那個樣子應該是已經恢復了記憶。只是因爲沒有心,所以還是一副沒有理智的樣子。

我摸摸鼻子,在心裡小聲給陸嚴說了聲抱歉。

之後我又問了長嶼一些別的事,最開始聽他說他在地府總是聽見清寂和別人的談話時候,我就很奇怪了,到剛纔他說死後又“不小心”聽見了江楚城和清寂說他和我在一起只是鬼玉,我就有了一個猜想。

“長嶼,我覺得你當年會死,並不是六哥做的。”

我看着長嶼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但對於這件事,長嶼似乎還是深信不疑,因爲在之後的確是江楚城拿走了他的魂魄。不過這一次他和我說起來的時候,口氣還是十分溫和的,甚至反問我:“如果長嶼並非公子所殺,那麼公子是怎麼在長嶼死後,第一時間找到長嶼的?”

我說:“你應該知道,我的陰陽術有不少都是跟着他學的。六哥雖然不是陰陽師,但是卻是很有本事。以前我以爲他本來就是有這麼厲害,但是後來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才明白這應該是……”

我停頓了一下。

長嶼看着我:“應該是?”

我摸了摸鼻子:“應該是天賦吧。”

長嶼:“……”

“清寂一直在想方設法讓挑撥我們,之前我以爲他的目標只有我和的六哥,但是聽你說了這些之後,我突然想到他應該是想讓他衆叛親離。”邊說我邊收回手,而後揉了揉眉心,“我估計就連這一次你來找我,清寂也是知道的。包括你跟我說,清寂身上的傷恢復得很快一事。”

長嶼稍稍歪了一下頭,不解的看着我:“長嶼,有些不是很明白。”

他歪頭的樣子讓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過說沉着道:“因爲之前拍賣會那件事,陸判大人暴露了身份,雖然現在清寂還不知道陸判大人到底是誰,但是他一定已經明白過來,陸判大人在幫着江楚城。”

“清寂想要用假鬼玉引出江楚城,我估計那個時候,他應該是打算讓江楚城拿到那個假鬼玉。那個鬼玉雖然是假的,但是卻有打開鬼市的力量,如果當時江楚城是一個人進去的,那麼我估計,清寂的計劃一定是想在那邊殺了江楚城。當然單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因爲清寂那個王八蛋肯定不是六哥的對手,但是如果清寂有你的幫助,就不一樣了。我說的對不對?”

長嶼灰色的眼睛裡閃過驚愕的神色,我笑了笑,知道自己猜對了。

“七百年前殺你的那個人是清寂,把你的魂魄帶走的人是六哥,但是後來在最後關頭,清寂又帶走了你。這一點我還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清寂用了七百年的時間來部署你……說的難聽一點,你和他的棋子沒什麼區別,只是他打不過你,也不敢隨便把你丟棄。”

頓了頓,我又託着下巴繼續說道:“清寂以爲已經將你洗腦成功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即便是過了七百年,長嶼也還是長嶼,在那個時候,他應該是想要讓你對付我吧?卻沒有想到你居然帶着我走了。”

說到這裡,我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如果說剛纔我只是在懷疑殺掉長嶼的那個人是清寂,那麼現在,我就已經很肯定了。江楚城帶走清寂的魂魄,說不定也是被他的陷害,並且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的。

想着我看了長嶼一眼,就是不知道翠兒……又是個什麼情況。

清寂想用長嶼魂魄被燒這件事,來挑撥長嶼和江楚城,同時又讓我和長嶼心生間隙。這件事的前半部分他的確很成功,但是他應該沒有想到,我和長嶼之間不但沒有如他預想的這麼走,反而長嶼還在關鍵時候帶走了我。

清寂想要下三界,而只有鬼玉是完全不夠的。

因爲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根本不需要鬼玉就能號令下三界,那就是江楚城。

所以他要得到鬼玉,同時也要殺掉江楚城。

這幾百年前就布好的局,我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還有一件事,如果當時長嶼把我帶走的那個時候,我聽信了他所有的話,以爲這些都是江楚城做的話,那麼就算長嶼和我之間沒有間隙,江楚城的最後一道底線也破了。

我想起了當時他緊張的樣子,其實當時我差點以爲他是在心虛。

但是現在想起來,他不過是在害怕連我都不相信他。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如同和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差一點就讓我喜極而泣。

長嶼沉默的聽我說完這一切,終於也開始對自己死的這件事產生了懷疑,最後有些恨恨的說:“清寂殺了我,又救了我,竟然只是爲了現在的這麼一步,當真好心機。”

我湊過去揉揉他的頭:“你家公子不會怪罪你的。”

解開這個謎團之後,連日來我陰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長嶼身上的傷因爲是符陣所致,所以我並不能把他完全恢復,只能勉強治好一個大概。他低頭沉默的看着我做這些,過了好久,才聲音沙啞的說:“小姐,對……”

在他開口之前,我打斷了他的話:“鄭芸微呢?現在在哪裡?還和清寂在一起嗎?”

說起這個我也是十分的好奇,當時長嶼究竟爲什麼會和葉弛說,鄭芸微是江楚城抓走的。

長嶼聽了我的問題之後,偏了偏頭,好一會兒才說:“……清寂告訴我的。”

我:“……”

我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我還是強忍住笑意,問道:“所以鄭芸微你沒有帶着一起出來?”

長嶼點點頭:“長嶼無能,有那個陰陽師在那裡,我並不能把她救出來。現在鄭芸微已經因爲身上極寒之氣的溢出陷入了沉睡,除非鬼玉融合,否則她是不會醒過來的。”

我有些詫異:“鬼玉融合之後,鄭芸微不會死?”

長嶼神色有點複雜,他緩緩點了點頭:“小姐還記得七百年前嗎?紅箋死之前碰了小姐一下,將自己的極寒之氣渡到了小姐的體內,這才讓鬼玉有了復甦的跡象,在那之後因爲小姐的緣故,她得以下到地府。但是在那下面,清寂拿走了她體內的鬼玉。”

“我和鄭芸微既然都是鬼玉的轉世,就算她當時砰我的那一下,讓我體內的鬼玉變得更大,那也不會改變什麼啊。”

夜風在這時候吹進來,葉弛的窗戶上掛了風鈴,叮叮噹噹的響着。

我說完長嶼就搖了搖頭,低聲道:“小姐當時是把自己的靈力渡到紅箋體內了吧?”

我點點頭。

“之前洪倩和小姐接觸的那一下,讓自己體內的極寒之氣還有一小部分鬼玉到了小姐的體內,小姐的那靈力又恰好修補了她體內的那個鬼玉。而且……長嶼聽清寂說,女魃在將鬼玉一分爲二的時候,其實有一部分並不完全是鬼玉,她擔心鬼玉被別人找到,所以還加上了一部分自己的魂魄。”

“女魃魂魄純淨,加上本來就是守護鬼玉的,她的魂魄在紅箋體內,就能保證紅箋不死……”

長嶼的話突然讓我意識到了什麼,如果說女魃的魂魄能夠保證鬼玉被拿出來之後,紅箋也沒有灰飛煙滅的話,那是不是就是說,我也可以?

但這個說法很快就被長嶼否定了:“先不說小姐體內的鬼玉已經要完整了,就算沒有,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爲小姐的體內從一開始就沒有女魃的魂魄,是完完全全的鬼玉的轉世……”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真的再也不想聽到這句其實我就是個珠子了……

好不容易燃起來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就是不知道江楚城還會不會有辦法……

好想見他。

而就在我這麼想完的時候,長嶼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起來,身後的走廊在這時候發出了一聲動靜。我朝長嶼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衝動,而後自己側着身子往身後看了看。

卻看見夙曄站在陰影裡。

他身上的月白色微微敞開,我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和他說:“不要耍帥,除了六哥,我對別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夙曄:“……”

夙曄眼角抽搐的走過來,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看看我,又看看黑着臉的長嶼,十分欠揍的說:“這麼說,你是真的要死了?”

我還沒有開口,他又道:“要真是要死的話,你離弛兒遠一點。”

我託着下巴看他,不緊不慢的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嘴巴這麼缺德呢?想一想當時那個看見我死而復生被嚇得臉色煞白,又哆哆嗦嗦的跑來找我問要怎麼把死人復生的你多麼可愛啊。”

夙曄:“……”

我現在正是心情的鬱結的時候,看見他吃癟,我覺得自己稍微好一點了,繼續不依不饒的說道:“其實你何必呢?一直對我這麼有敵意,之前我失憶的時候你要殺我,還差點把我殺死三次,我都沒有跟你計較,做人呢要大度,做鬼呢,也不要這麼小心眼,否則我還真說不準哪天真被你惹生氣了,見面就甩你幾張紅符,你說對吧?”

夙曄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冷哼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正要開口之時,房間裡突然起了一陣陰風。

急促的敲門聲隨後響起,我和夙曄幾乎是同時從沙發上站起來的。

長嶼隨後也起身將我護在身後,我朝他擺擺手,示意先看看再說。我手裡拿着紅符,夙曄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的朝門邊走去。

“開門開門!屋子裡在做什麼!”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並且是我沒有聽過的。

夙曄走到門後又轉過頭來看我,我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啊。”

“警察!”

“這麼晚做什麼?”

“警察辦案!快把門打開!”

我從沙發上跳下來,同時也走到門後。葉弛這門上沒有貓眼,看不見外面,而現在我也不可能讓夙曄出去瞅瞅是誰。這屋子裡有符咒,如果是清寂的話,他肯定不敢進來。如果是蕭寒的話,那隻要我不開門就沒有問題。

長嶼沒來之前或許我還會害怕一下,但是現在長嶼來了,哪怕是他走過符陣的時候受了傷,我也絕對相信清寂不是他的對手。

想着我回頭看了長嶼一眼。

估計也就只有他才能夠來去自如了。

真是讓人自信心受挫。

“聽見沒有!裡面的人!把門打開!”

見我遲遲沒有說話,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想了想,我說:“把你的警察證從門縫下面塞進來我看看。”

外面沉默了一下,我聽見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我豎着耳朵聽了聽,發現來的人還不止這一個。夙曄偏頭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出去看看?”

我搖搖頭,剛想要說話,那個警察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你們到底在屋子裡做什麼?警察辦案還允許你問這麼多?”

我頓時一陣驚奇,就算真的是警察來了,你也不能強闖民居吧? Www✿ ttкan✿ CO

在屋子裡睡覺的葉弛終於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見長嶼的時候臉色頓時一變,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拿符紙,但看清來人之後她又立刻放下了。皺着眉說:“長嶼?”

長嶼衝她點點頭,還算友好的說:“葉姑娘。”

長嶼剛一說完,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並且一聲比一聲急促:“快開門快開門!”

我要被煩死了。

不由得提高聲音喊:“不是讓你們把警察證從門縫裡塞進來嗎?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警察?大半夜的有病啊?再吵我也報警了啊。”

“砰!”

話剛一說完,門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而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到屋子裡的陰氣更重了。

葉弛來到我身邊,和我對視一眼,皺着眉小聲說:“是清寂?”

我搖搖頭,也是十分的不確定。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外面來的絕對不是人。

門裡門外這麼僵持了一會兒,敲門聲漸漸小了下去。這種時候聽不見聲音,往往是讓人最擔心的。

我轉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快兩點了,現在正是鬼月,這個時候的陰氣是最重的。樓下昏黃的燈在不停的閃爍,隔了這麼遠我都能聽見那茲啦茲啦的電流聲。

就在這時,一陣黑煙從門縫裡溜了進來,但是門後面早就被我和葉弛畫了符咒,這黑煙一進來,還沒碰到符陣的邊緣,符陣就散出了一陣金光,那黑煙立刻退了回去。

而就在黑煙進來的時候,我察覺到這中間的陰氣很雜,結合之前來看,可以肯定的是這外面絕對不止一隻鬼。

但是沒有清寂。

“先回去。”

敲門聲在此刻徹底消失了,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料想應該是外面那幾只鬼在商量着要怎麼進來。我有些嘲弄的想着,要是這屋子真的能讓他們隨便進來,我和葉弛就真的再也不用幹這行了。

我坐回了沙發上,葉弛坐在我的旁邊,長嶼還坐在面前的桌子上,而夙曄則靠着沙發,挨着葉弛站着。

我擡眼看長嶼:“你來之前,知道清寂的計劃是什麼嗎?”

問這話的時候我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清寂只是要利用長嶼而已,而且經由拍賣會那件事,清寂一定不會再把自己要做的事告訴長嶼。

果然,長嶼搖了搖頭。

葉弛看了他一眼,終於問:“長嶼怎麼來了?”

於是我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告訴了葉弛,末了總結道:“其實也就是清寂心機太深想太多,和長嶼鬧崩了。”說着我摸了摸鼻子,“之前我們還擔心他會聯合長嶼一起來對付我們,現在看來,有長嶼在,我們還能拖一會兒,不過我實在很好奇,他到底打算用什麼方法讓我把最後一顆珠子的靈力吸食掉?”

“呵……”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耳邊傳來了一聲輕笑。

清寂!

我立刻轉頭看向四周,可是卻並沒有感覺到陰氣,一旁的葉弛也是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只有我能聽見?

“當然只有你能聽見,我的阮阮。”

清寂那獨特的嗓音再次響起,滑膩的讓我瞬間想到了毒蛇。

“不用找了,我根本就不在那個房間裡。”

“你在哪兒。”從沙發上站起來,沉下臉,目光警惕的掃視着房間。

葉弛一臉疑惑的看着我:“阿翎?”

我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現在不要問,過後聽見清寂說:“我在哪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馬上就要死了。”

我笑了笑:“你威脅我?你以爲我不知道,只要我不吸食掉最後一顆輪迴珠,鬼玉就不會融合?”

“呵呵呵呵……”清寂壓着嗓子笑起來,那聲音聽的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你當真以爲只要你不吸食掉最後一顆輪迴珠,不讓葉弛的血和你的相融,我沒有辦法讓鬼玉融合嗎?”

“是嗎。”我說,“那我倒要聽聽,你究竟有什麼辦法。”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響動。葉弛看了我一眼,立刻走了過去。

而這邊清寂還在繼續和我說着:“我的阿翎,你仔細想一想,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有聲音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穿過這些符陣,讓我聽到他的聲音。

這隻惡鬼,百年前設計陷害我和葉弛,在我在之後的楚家大劫中慘死,之後又差點殺掉我的女兒,挑撥我的侍衛,我的夫君。種種惡行,每一個都讓我深惡痛絕。

我閉着眼睛,跟自己說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動怒。一發火就會變得不冷靜,有些事情就會被我忽略。

他還有什麼辦法……

讓鬼玉和我融合……

門那頭有鬼氣不斷的冒進來,不管多少次,他們進來之後都會被符陣上的金光擊退。而每次被擊退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的黑氣進來。

簡直沒完沒了。

葉弛最後終於忍不住拿出了符紙,那些黑氣進來一次,她乾脆就用符紙親自將它們打回去一次。我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雖說符陣在畫好之後不會消耗我們的靈力,但是在這個時候用符紙的話,是絕對會消耗靈力的。

想到這裡,我喊了葉弛一聲:“阿弛!”

葉弛轉過身來看我:“怎麼了?”

“不要管那些黑氣了,反正他們進不來……”說着我看了看被她搬在櫃子上的地藏王菩薩,又看了眼清寂,對葉弛說,“把地藏王菩薩搬到門口去放着吧。這些小鬼應該是清寂試探我們放出來的,他已經開始行動了,後面應該還有大招。”

葉弛點點頭,邊走邊把頭髮紮起來。

她的頭髮長得很快,這纔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頭髮就已經快長過肩頭了。

夙曄看着她那動作,眼睛都快綠了。

我咳了兩聲,等到葉弛把地藏王菩薩的尊像放到門口之後,我對他們說:“剛纔我聽見清寂的聲音了。”

葉弛腳步一滯,做了個撩頭髮的東西:“清寂的聲音?這屋子裡我們已經布了這麼多符陣,別說是他的聲音,就是他氣息……”葉弛話還沒有說完就頓住了,她的視線落在了長嶼身上。

意會到她後面的要說的話,我擺擺手:“不是長嶼,我剛纔已經看過了,他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破壞掉我們的符陣。”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我就覺得十分的挫敗。

這滿屋子的符陣是我和葉弛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才畫好的,長嶼這不聲不響的就走進來,還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光是想一想我就覺得……還好這隻鬼是長嶼。

但葉弛似乎很不理解我對他的信任,當着長嶼的面就說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清寂派來的?你不是說,之前那個拍賣會,他也有參與?”

長嶼皺起眉。

我安撫的拍了拍他,不知道爲什麼,我現在就感覺長嶼是隻大狗。

“他的確有參與,但是那個時候他完全可以殺了我,他也沒有那麼做。而且……”我頓了頓,目光在長嶼身上停留片刻,又轉向葉弛,“而且我能感覺到,他面對我的時候並沒有怨氣。”

“怨氣是可以隱藏的,你能感覺到阿曄的怨氣嗎?”

夙曄:“……”

我同情的看了夙曄一眼,過後說:“鬼之所以會有怨氣,不過是時間長久的留在這世間,對心中所想之事有所執念,有所怨恨。百年前長嶼本來可以輪迴轉世,但是因爲他的魂魄被魂香點燃,所以才一直留在了這世間。長嶼的怨恨來源於魂魄被點燃,而我正是他會被點燃的原因。此仇此恨,是沒有辦法隱藏的。”

葉弛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而是又撩了一下頭髮,我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短短几分鐘之內,這個動作他已經做過好幾次了。可是之前她好像並沒有這個習慣啊?

這讓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房間裡沒有開燈,兩隻惡鬼的眼睛在這漆黑的屋子裡顯得尤爲光亮。

尤其是長嶼在聽我說完那番話之後,灰色的眼睛更是一亮。就連那張原本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也變得有所動容。他看着我,低聲道:“長嶼不會背叛小姐。雖然長嶼心中有所怨恨,但是能夠讓小姐活過來,又恢復靈力,這原本就是長嶼希望的。”

葉弛說:“你要如何證明?”

長嶼說:“口說無憑,長嶼會保護小姐。”

我看着這兩個關心我的人你來我往的說着,不由一笑,張嘴正要說什麼,卻突然看見門口的地藏王菩薩金光大甚!

那一瞬間,整個屋子都被照亮,夙曄悶哼一聲就不見了蹤影,饒是長嶼也支撐了沒一會兒。

“長嶼!”

“阿曄!”

我和葉弛驚呼出聲,等到金光暗下去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了我們兩個。

我立刻轉頭看向門口,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地藏王菩薩的身上竟然滿是黑氣!

我擡步就要走過去,但是葉弛卻突然拉住了我:“阿翎!等等!你看那邊!”

葉弛指了指了窗口,只見外邊原本漆黑的夜空,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天邊有一抹白光,在此刻看來就如同是誰的眼睛一般,在遠處注視着我們。

“清寂……”

我咬牙道。

話還沒有說完,那道白光便變得更加耀眼。而在那白光之下,我清楚的看見一個黑影慢慢的朝我們走來。他個子高高瘦瘦,手裡拿着一把劍一樣的東西,明明離了那麼遠,我卻聽見他踩在地上的聲音。

“媽媽,媽媽……”

從幾天前開始就沒有動靜的寶寶突然哭了起來。

我忙摸上肚子,低聲道:“怎麼了寶寶?”

“疼、疼……寶寶好疼……”

寶寶的哭聲讓我瞬間心亂如麻,我趕緊把靈力集中在手掌,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好過一點。這一招以往都很管用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不但不起作用,反而讓寶寶哭的更厲害了。

“疼……疼……媽媽……”

“別怕,別怕。”我看了一眼天邊越來越亮的白光,白光之中的那個人也走的越來越近,偏偏在這個時候,葉弛沉聲道:“那個人好像是蕭寒。”

我眯着眼睛看過去,終於在這一刻看清了那人的臉。

蕭寒……

他的嘴角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怨毒,手裡的那把劍正是桃木劍。

我覺得身子有點涼。

這熟悉的一幕瞬間讓我想到了來到血池之前,我們在那所公寓裡的時候,我也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的阮阮,你好好想一想,我到底還有什麼辦法……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又蹦出了清寂的這句話。

蕭寒……

蕭寒。

蕭寒!

我捂着胸口,耳朵裡是寶寶的哭聲,我一邊安撫他,一邊懊惱的想着,我們怎麼能把這個這麼重要的人給忘記了!

“阿翎?”大概我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葉弛有些擔心的看着我。我衝她搖搖頭,飛快的說道:“蕭寒來了,這些符咒應該就沒有用了。他的體內現在有惡魂,但是本身還是人。我們必須想別的辦法。”

葉弛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要怎麼做?”

我咬着下脣,突然之間也有一點懵逼了。

之前我就覺得我們好像少想了一件事,包括剛纔清寂說話的時候,我都沒有想起來。直到現在看見蕭寒,我才猛然想起:陰陽術中的確有一種秘術,能夠讓血親之間取得聯繫。

不管怎麼說,蕭寒他也是我楚家的後人,身上流着的,也是我楚家的血。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清寂之前一定是通過他來和我取得聯繫的。

“阿翎?阿翎?”

我眉頭緊鎖的思考着這一切,葉弛的聲音又將我拉了回來:“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不是很確定,但還是把我心裡想的說了出來:“你記得嗎?之前在公寓的時候,你和夙曄被清寂指使,想要讓我和蕭寒一起跳進血池裡面,說是爲了融合鬼玉。”

葉弛點點頭:“記得。”

我捂着臉深吸一口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蕭寒應該也是可以促使鬼玉融合的。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我的手有點顫抖,葉弛看看門,又看看窗外,最後抓着我的手慢慢蹲下:“最可怕的?”

“蕭寒魂魄不全,現在維持他生命的是他體內的純淨魂魄。我……”我有點說不下去,因爲這絕對是最壞的結果。

葉弛聽的雲裡霧裡,頓了頓,我又繼續說道:“那如果說,鄭芸微體內的魂魄是純淨魂魄呢?長嶼剛纔無意間和我提到了女魃的事,她說鬼玉融合之後,鄭芸微也不會死。因爲鄭芸微的體內,有女魃的魂魄。而女魃……她的魂魄是純淨的。”

葉弛先是一愣,而後大駭。

“你的意思是說,蕭寒很有可能吸食鄭芸微體內的魂魄?但是女魃極兇,就算她的魂魄再純淨,作爲生人,這種事應該也不能輕易做到吧?”

“但是幫助他的那個人是清寂。”話說出口,我都感覺自己有點絕望了。如果蕭寒真的吞掉了鄭芸微的魂魄,那極寒之氣應該也會到他的體內。而蕭寒是生人,我們這佈下來的符陣對他來說就沒有一點作用,他只要能夠從外面進來,我們就必須和他正面交鋒,而同時,我還要保證葉弛不受傷……更加不能傷害到蕭寒。

因爲他們中只要有一個人的血流到我的身上來,那麼很有可能就會促使鬼玉融合。

到時候就算我沒有吸取最後一顆輪迴珠上的靈力,一切也就完了。

聽我說完這些之後,葉弛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她咬牙道:“我不能受傷,蕭寒也不能受傷,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只能夠跑?”她一邊說一邊把頭轉向門口,就在她扭頭的那一瞬間,原本消停下來的敲門聲,又再次想了起來。

一聲一聲,敲在我和葉弛的心上,就如同一道催命符。

“跑不了。”我揉揉眉心,“門外現在恐怕已經被惡鬼堵住了,你看這天都已經變了,清寂絕對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這是在告訴我們,我們無路可逃,並且……也沒有了退路。”

“那我們就要放棄了嗎?”葉弛看着我,“阿翎,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我擡眼看她,雖然心裡已經明白清寂這一步,相當於是把我們給將軍了,但是在這個關頭,我還是忍不住對面前的葉弛莞爾一笑:“誰說我放棄了,來的人是蕭寒,縱使他再厲害,我們也有兩個人。只要屋子裡的符陣不被破壞,那麼清寂就沒有辦法進來,我們要對付的,也就只有蕭寒一個。”

邊說我邊站起來,寶寶哭得已經沒有剛纔那麼厲害了,只是還在我耳邊嗚嗚咽咽。我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門口的地藏王菩薩,喃喃道:“到底還是我低估了清寂的智商,我們三個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他的腦子好使。”

葉弛沒有說話,過後問道:“爲什麼剛纔地藏王菩薩會發光?”

我開始側着身子去翻放在沙發上的揹包,故作鎮定的和葉弛慢慢分析:“我覺得清寂應該已經想到餓了我們會這麼做,那些黑氣不過是他用來引誘我們的,鬼身上的是源源不斷的,但是我們的靈力卻會一直被消耗。所以剛纔我看見你開始用符紙的時候,就立刻制止了你,讓你把屋子裡的地藏王菩薩搬到門口去擋着,這一步也就正中了清寂的下懷。”

葉弛皺起眉,表示自己沒有聽懂:“你怎麼知道?”

我從包裡摸出了銅錢劍,現在不敢用血開光,只能用符紙半開了一下。

“我猜的。”我說,“雖然長嶼和夙曄是突然消失的,但卻是在我們把地藏王菩薩擺在門口之後。地藏王菩薩的尊像會驅除邪祟,邪祟越多,尊像的力量就會越大。你應該也看見那些黑氣了,多的都快把那尊像給蓋住了。所以那個時候,地藏王菩薩纔會突然金光大甚,這樣一來,屋子裡的這兩個惡鬼,也就被驅除了。”

說完之後我都有點佩服自己了,感覺我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麼好使過。

“阿曄和長嶼一走,這屋子裡就只剩下了我們,清寂再讓蕭寒過來,過後又讓那些惡鬼在門外守着,我們就像是被關在了甕中一樣,退無可退。”

“對。”

我看着手上的銅錢劍冷笑,“不過他還是忘了一點,蕭寒是我楚家的人,他就算再厲害,學的本事也是我當年傳下來的。我只要……保證自己,嗯,能夠遠程輸出解決掉他,那應該就不會有事。”

就在我話音落下的同時,窗戶外傳來了哐哐兩聲。

我和葉弛一齊轉頭,便看見蕭寒如同鬼魅一樣趴在窗口,對着我們倆笑。

“我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我和葉弛站起來後退了一步,看着蕭寒趴在防護欄上那個跟猴子似的模樣,我忍不住吐槽:“有大門你不走,學人爬窗戶?跟清寂待久了,你腦子也壞了嗎?”

蕭寒冷哼一聲,絲毫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歪了歪頭,有些陰森的說:“你覺得我能進來嗎?”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

見我不吭聲,蕭寒又把目光轉向了葉弛:“你呢?你覺得呢?”

葉弛皺起眉,同樣沒有回答他的話。

這一回,蕭寒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他惡狠狠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垂死掙扎嗎?還是乖乖讓我進去,讓我和你融合吧,老祖。”

我脣角勾了勾:“你想讓我們開口說讓你進來?蕭寒,你可是個人,爲什麼要弄得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不好嗎?”蕭寒說,“我的身體是生人,我的魂魄是惡鬼。人做的事我可以做,鬼能夠做的事,我也可以做。而且我還不怕陽光,不怕符咒。你拿什麼對付我?”

果然是這樣。

他剛纔問我們能不能讓他進來,我和葉弛都沒有回答,那是因爲只有鬼在進別人房子的時候,纔會這麼問。這個道理就跟我們有時候去住旅館,進去之前要先敲三下門,告訴裡面的人我們進來了是一樣的。

有些低等級的鬼在進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沒有主人的邀請,也是不能夠進去的。

蕭寒這個渾身散發着鬼氣的樣子,讓我想到了之前我們見到的那個小君的繼父。只是那一次我可以用自己的靈力來消除小君繼父體內的陰氣,而現在面對蕭寒,我卻不能夠這麼做。

他現在還不能進來,這至少讓我們有了一點時間。希望在這一段時間裡,被地藏王菩薩的金光送走的長嶼和夙曄能夠趕回來。

一邊這麼想着,我一邊似笑非笑的對蕭寒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就不怕南方蕭家的人把你掃地出門嗎?”

之前在那陰陽兩界的邊緣,蕭寒似乎對我百年前將楚家改爲蕭家這件事很有意見,我想要激怒他,這樣我們就能有更多的時間。

果然,蕭寒聽到這件事之後,勃然大怒,眼睛都變得有些紅,他朝我吼道:“南方蕭家?你好意思跟我提南方蕭家?你知不知道南方蕭家現在已經快滅門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從你七百年前改了蕭家的命開始!就註定了有七百年後的一劫!”

我眼睛眯了眯,問他:“什麼意思?”

蕭寒冷冷一笑:“你以爲七百年前自己逆天改命,就真的能讓蕭家倖免於難?可惜……這個世上的人都以爲人定勝天,可是當人們真的和老天爺對抗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螻蟻。”

“七百年前你是蕭家……不,楚家的老祖,我出生直到長大,對你的事蹟可謂是耳熟能詳。你天資聰穎,捉鬼伏妖,而最拿手的,卻是卜卦算命。楚翎,那個時候你應該算過自己是死後的事吧?你應該知道,自己七百年後依然會降生在蕭家,可是你有沒有算到,七百年後,你也依然是蕭家的老祖?”

他說的不錯,那時候我的確算到自己七百年後依然會降生在楚家,也就是現在的蕭家,但是我也的確沒有算到,自己七百年後仍然會是老祖。

不對。

蕭家現在的老祖是蕭寒。

我看向他,又將左手背在身後,試着用靈力掐算,看看能不能感覺到夙曄和長嶼。

蕭寒目不轉睛的看着我,臉上盡是猙獰:“想起來了嗎?”

我說:“那既然我是蕭家這一世的老祖,可現在爲什麼又成了你?”

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因爲我到現在都沒有想起我十歲之前的事。單單是從葉弛的隻言片語還有清寂的口中知曉,那是十年裡,我是被清寂帶走了。

他化名林慕,成了我的師父,和我一起生活了快十年。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噁心。

蕭寒聞言又是一聲冷笑,他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身上的陰氣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濃厚:“爲什麼……因爲那個時候,就在你出生之前,宗家的公雞都不打鳴了,夜比白天還長,接連好幾天宗家的院子外面都圍了一圈黑貓!而最反常的是,在你出聲的前一晚,公雞突然在半夜打鳴,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你一出生,就是不祥的!”

“蕭家的老祖出生之前都是有天示的,那一年加上我還有你,一共有六個小孩兒出生。宗家和分家的所有人,都已經確定了你就是那個老祖。可是沒想到,在那晚公雞突然打鳴之後,老祖的預示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一個分家的人,竟然成了老祖!這是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

“當時我父母多高興啊,可是誰知道沒過多久,蕭家的人,就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去了。他們都死了,楚翎,而他們會死的原因正是因爲你七百年前逆天改命!而七百年後你身上的老祖預示又不明原因的消失,這不過是當年你逆天改命之後,老天爺遲來的懲罰!”

蕭寒最後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我怔愣的看着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言語。

見我神色茫然,蕭寒的脣角勾了勾,接着道:“南方蕭家已經不存在了,現在蕭家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他們全部都死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

我驀然握緊了左手,記起了跳入血池之後,那些閃現的記憶片段。蕭家是在我被清寂帶走之前滅門的,也就是說,差不多是在十年前。我十歲,蕭寒也才十歲。就算是到了明白生死的年紀,蕭寒也不可能把當年的事記得那麼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久,才重新開口:“……誰告訴你這些的。”

要是再聽到清寂這個名字,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會暴走。

好在蕭寒並沒有這麼說,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狠狠的說道:“不用誰來告訴我,我不過是想起了這些事而已。楚翎,七百年前你拼死拼活的保護楚家,卻在七百年後將它毀於一旦。你的父母死了,叔伯死了,所有的人……”

“夠了!”

我還沒有開口,葉弛就猛地打斷了葉弛的話。

她看着葉弛,同樣咬牙道:“你知道什麼?阿翎百年前做這些事的時候你在哪裡都還不知道,你憑什麼來評論她的對錯?她用自己的命換來你們家又繁榮昌盛了七百年,難道這還不夠嗎?”

“可是我父母死了!就是因爲她!”

“阿翎的父母也死了!你知不知道七百年前她是怎麼過的?她要一個人面對自己的死亡!用自己的命來救楚家所有人的命!你沒有資格批判她,你們蕭家所有的人都沒有資格批判她!”

我怔愣的看着葉弛,愕然發現她的眼裡有淚光閃爍。

“天命難違。是老天不願讓她再做老祖,你怨天也好,怨地也好,可這一切都怪不了她。”葉弛的語氣森寒,如果不是蕭寒此刻進不來,我絲毫不懷疑她會衝上去揍蕭寒一頓。

蕭寒聞言,神色詭譎的笑了笑:“可我就是恨她,怨她,你要是不服氣,就來殺了我啊,哈哈哈哈!”

我臉色當時就變了,在蕭寒說完之後立馬轉頭喊了聲葉弛,可後面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葉弛就說了一句好字。

“阿弛!不要答應他!”

可惜太晚了。

當我看着蕭寒慢慢穿過防護欄進來的時候,我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我真是個傻逼。

剛剛我那麼說,不過是想激怒蕭寒,讓他失去冷靜,從而更多的拖延一些時間。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葉弛會因爲蕭寒的那些話,大動肝火。

她以前都是很冷靜的啊。

我有點想哭。

葉弛在說完那個字之後就後悔了,饒是向來處事不驚的她,也變得慌亂起來。

“我……”

我拉着她一步步後退,示意她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什麼卵用。

蕭寒慢慢在我們面前站定,爲了讓葉弛放鬆一點,我轉頭對她說:“其實我還是挺開心的,你能那麼說,不過就是時機不對。”

葉弛臉色發白,緊咬着下脣說不出話。

我覺得她應該是在想,這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傻的一件事了……

蕭寒的目光在我們兩個人身上游移,他大概覺得自己是勝券在握,所以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

因爲我們出不去,所以他只要在這裡慢慢跟我耗就行了。並且他還大發慈悲的告訴了我們一個消息:他的確已經吞掉了鄭芸微的魂魄。

今晚的絕望真的已經夠多了。

我看着他的臉,這麼想着。

因爲不敢上前貿然和他交手,所以我們只能不停在屋子裡繞圈,讓自己儘可能的遠離他……還有遠離葉弛。蕭寒現在還沒有跟我們動手的意思,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撲過來傷了葉弛,又或者是自殘一下,讓我接觸到他的血?

就在我這麼想着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聲雞叫。

那聲音就如同號角一樣,終於讓蕭寒手一抖,亮出了手裡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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