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儲能中心巨大的能量之海開始翻騰,清虛靜待中的“神靈”終於現身了。但是當他剛剛看到一個由漫天的熒光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的巨大無比的人影時,卻立即感到了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同時全身上下有一種疲憊至極後纔有的虛脫感。恍惚中,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只想着要好好睡上一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睡意逐漸消退,清虛體驗到了一種極度舒暢的感覺洋溢全身,那是一種真正解脫後的輕鬆,思緒就像是浮雲一樣虛無縹緲,不再有任何塵世的牽絆。但與此同時,虛無中清虛很快又感覺到了一種終極的恐懼,因爲他覺察到自己已經完全沒有於身體的控制意識,只剩下那一點點的思維飄蕩在了半空之中。他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肉體正一動不動地枯座在儲能中心的控制檯上,就像是一尊泥塑的神像。
雖然此前已設想了無數種與“神靈”見面的場景,但這種一上來便剝奪了肉體只剩下思維的手段,卻是清虛萬萬沒有想到的。這時,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夢境中一樣。沒有了肉體的牽絆,殘存的思維卻反而出奇的自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感,他猜想這大概就是自己的靈魂。
“我的朋友,我們終於又見面了。”這時一個聲音從虛無中傳來,緊接着那個無比巨大的“人影”也慢慢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面容”十分的模糊。
“朋友?如此困我於此,可是朋友所爲?”清虛質問道。他儘量想讓自己思緒先平靜下來,不過他知道對自己下手的就是對方。
“我就是給了你千年不遇造化的人,難道這還不是朋友所爲?但是請你不要見怪,的確是我將思維強行從你的肉體中剝離了出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否則我們也沒有辦法真正的見面。”
“閣下到底是誰?爲何行如此卑劣之舉,強取我的性命?”清虛一聽怒火中燒,馬上詰問道。如果思維真的已經被從肉體中強行剝離,那自己豈不是很快便會身死道消。自從來到這個遠離塵世的基地裡,算來已有六十年的時光。這些年來,他在此地一直潛心修習仙法,期待着有朝一日仙法大成,就能夠降妖除魔,拯救天下蒼生,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頃刻間便被奪去了性命,怎能不讓他心生憤懣。
“你一定在想這是爲什麼,是不是?”來人問。
清虛不語,算是默認。
“其實,你不是早就想要見我了嗎?自從你第一天來此,我們就見過。”
清虛的眼前,這時終於出現了一個清晰巨大的人影,正是第一天在此見到過的那個由熒光聚合而成的巨人影像,只不過這次的影像無比清晰真實,完全不像是虛幻。
“你早已知道我終有一天是會來剷除你們這些妖魔的,爲什麼還要讓我在這裡修練仙法?”這是清虛內心糾結已久的疑問。
“在來到這裡的諸多地球人之中,你是其中的佼佼者,當然與靈霄子還不能比,但假以時日,肯定也能成爲替我們鎮守這個基地的人才。不過你們這些傳承者受到亞克人的影響太深,總以拯救天下蒼生爲自己的使命,視我們爲邪惡的妖魔。但你來此時間也不短,豈不知正是這天下的蒼生爲你貢獻了能量,才能夠讓靈霄子在短短數百年間就初步達到了你們渴望的‘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境界,也就是你們地球上修道之人千百年來所追求的得道成仙,這難道還不能夠改變你的想法嗎?”
“原來如此。”對方的這一番勸說讓清虛終於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這真就是一個陷阱。怪不得他當初來到這裡,寸功未立便被封官許願,並且得以享有自由進入儲能中心的特權,能在此間能量最強的環境中安心修煉,也從沒有人打擾,如今看來對方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他醉心成仙而忘了初衷。
“只是沒想到,你的道心還真是堅固,也算是我小看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骨子裡認同萬物蒼生平等,世間公平正義,宇宙陰陽平衡這一套東西,所以纔會如此固執吧。”
“這些道理難道不對?”清虛反問。
“完全是淺薄的認知!你可以想一想,這天下蒼生,哪一個生來就平等?而不同物種之間,更無平等可言,試問蚍蜉螻蟻能和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相提並論嗎?同樣的道理,宇宙浩瀚,僻居一隅生活在底層維度中的地球生命能與更高生命層次的泰坦文明相比嗎?宇宙雖然博大,但歸根到底終究還是能量與物質的轉化變幻。宇宙由能量開始,最終還是會以能量結束,豈會真的永久平衡?宇宙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在質能轉換的過程中孕育出了生命,並讓生命開啓了靈智,實現了對宇宙的感知,這其實就是賦予了生命這樣一種使命,那就是跳出固有的窠臼,想盡一切辦法擺脫低維度對生命的束縛,去開啓一個全新的生命層次。爲實現這個目標,犧牲低層次生命又有什麼不可以?要知道只有實現生命層次的飛躍,這纔是生命存在的真諦,是生命之義,這也不正是你們一直所追求的仙道嗎?
“無量度厄天尊,罪過,罪過!”清虛口誦道號。“這位上仙大神,我本是出身鄉野的粗人,可能不能完全理解你說的那些道理,但對你的說法卻並不贊同。有道是: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這天地萬物,雖生而不平等,但非不該生也;宇宙萬物,包括無數日月星辰,其生死寂滅,自有天道使然;施主所謂的仙道,卻是以尋道爲名,逆天道而行事,此非正道也。天下大道,道法自然,絕非滅他人之道而成就自己之道。如果真如施主如言所行,那成就的也絕不是仙路,而是邪魔之道啊。”
“這麼說,你是真的不能爲我所用,這真是太可惜了。”
“道不同,不相爲謀!”清虛決絕道。
“你可要知道,如果我不爲你還魂,你這次就真的身死道消了。不過,白白浪費你這具肉身真的有點太可惜了,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我或許會讓那靈霄子佔了你的皮囊,他剛纔突遭劫難丟了軀殼,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寄主,那麼他的殘魂也保存不了多久,因此只能讓你去代他死了。”
巨大的影像這時伸出了“手”,只見“手心”之中出現了一團非常小的熒光,而清虛原本枯座於儲能中心控制檯上的身軀這時也飛了起來,向着那小團熒光飛去。
“且慢!”清虛這時突然說道。
“哦,這麼快就覺悟了,要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影像一愣,隨即現出得意之色。
“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沒有弄明白,肯請大神不吝賜教。”
“有問題就快問吧,我可沒有多少時間和你作這種閒聊。這個基地已經被你引來的地球人類武器所破壞,如果再不修復就真的毀了,所以你快點做出決定吧!”
“我很好奇,上神你已經這麼強大,足以掌控一切,那還需要我爲你做什麼呢?而且我所能做的,這裡的這麼多軍士不也都能做到嗎?更何況還有那個靈霄子,他的道行可是要高我甚多,所以我很不明白。”清虛用討教的口吻問道。通過前面的一番對話,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個“神靈”心中的份量了,所以他想賭一把,而賭的就是自己目前獨一無二的價值。
“這……那就最後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像你這種來自地球的低層次生命,又怎麼知道這個宇宙的奇妙之處呢。”
從這番話語之中,清虛清楚地感覺到了對方的傲慢,那是存在於上位者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驕傲。
“你可知道我們爲什麼要培養你,還有那個靈霄子。爲什麼會容忍你思想中根深蒂固的叛逆,哪怕造成了現在這麼大的損失?這是因爲我們的生命層次早已經脫離了你們所處的低層次的三維宇宙。對於你們來說,我們就是神一樣的存在,生活在你們想像不到的世界裡,有着無盡的生命長度。當然,作爲這個宇宙中最智慧的生命羣體,我們早就認識到,就算能夠長生不老,但現在的這個宇宙早晚也有毀滅的一天,甚至這種毀滅比預想的來得還要更早一些。所以生命層次的提升是無止盡的,生命只有向更高的層次和更高維度不斷躍遷,才能最終成就真正的永生不滅!”
“所以就需要我來幫助你們從地球上榨取更多的能量來驅動你們的野心?”清虛輕蔑地問。
“不錯,你很聰明!在三維空間這種低維度的世界裡,我們當然不會耗費精力親自去搜集能源,所以就需要你們這種自願爲神服務的人,作爲我們在此地的使者,之前你的那個前輩靈霄子就是我們選中的神使。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們所看重的就是你這樣具備有限高維能量使用能力的人,這是三維世界中的普通生命所不具備的,也是你存在的價值。如果你真心能爲我們服務,像靈霄子一樣成爲神的使者,我們自然不會虧待於你。在這種高維度能量富集的環境中,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像我們一樣完成蛻變,到時你也就能成爲真正的神,真正的仙!”
“可那個靈霄子勝我許多,有他在又何必另尋他人?”清虛故意試探道。
“這個愚蠢的傢伙!如果不是誤中了詭計而遭受重創,有他在我何至於非要找你?說實話你只不過是我們手中後備的人選而已,所以我勸你要珍惜這個機會啊!”
“如果我願意,是不是你能夠爲我重新還魂?”
“那是自然。但這樣的話,我就得爲靈霄子再找一個合適的替身才行。他的肉身已經徹底毀滅,如果再不能找到合適的軀殼,他那沒有了肉身的靈魂就會徹底消散,到那時就是真正的神靈也救不了他了。不過,就算能在這裡重新找到一具替身,他這次也差不多廢了,因爲這裡最合適的替身原本就是你!要不是因爲時間緊迫,讓那靈霄子徹底恢復需要有一個過程,你根本也沒有爲神服務的機會,你可明白?但是我要奉勸你,千萬不要試圖欺騙於我,爲你還魂之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完成靈霄子的未盡使命,運用這裡剩餘能量,從外層空間引來一個巨大的小行星撞向地球,以徹底結束地球上這一代自命不凡的人類文明。如果到時你拒絕或者臨時改變主意,我會毫不猶豫讓你徹底消亡,因爲就算重新換上廢了的靈霄子,也還是能引來稍小一些的小行星,勉強完成這個任務。這次爲神服務的機遇對你來說十分難得,是如願成仙,還是身死道消,何去何從,你可要想明白!”
“也罷!有心殺賊 無力迴天。”
清虛長嘆一聲,隨後便不再言語,擺出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