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把手背在後面:“你先吃了,我再給你。”那東西從他的手中露出來,是個黑色的小瓶子。
山纓一眼見了那瓶子,忙奔上前去奪:“給我!”
男孩緊跟着搶,抱在自己懷裡,拼命的把山纓推開。一羣乞兒也哄了上去,跟着搶那瓶子,在各個的手中傳遞着,不肯給山纓。小女孩在一旁嚎啕大哭。
“這是我的!不能給你們!還給我!”山纓被一羣乞兒戲弄得團團轉,卻不敢傷了他們,只能來爭。
破廟裡頓時亂成一團,哭喊嬉笑全有。
兩邊正搶着,又有人來了破廟。
“大師,那妖精就在這裡。”
山纓正被乞兒團圍着,聽見聲音急回頭,卻是張敬和一個和尚。
“果然是妖孽!”和尚一見山纓,便打了過來,“妖孽,今日你的大限到了,不准你再來害人!”
山纓忙拋了乞兒,擡手拔下釵子,輕輕一掃,釵子就變成了鞭子,攔住了和尚的禪杖。
那羣乞兒見了驚恐,慌忙的退開了,紛紛躲了起來。
張敬大斧也跟着砍過來,帶着呼呼的風聲。
山纓並不動,只站在原地,手中櫻鞭卻如騰蛇,將和尚和張敬都攔截住了。
然而那小女孩突然卻跑了過來,拉着山纓的衣服,仍是哭着要瓶子。
張敬見有機可趁,斧子一卷,已經要砍到山纓的身上。山纓鞭子纏上斧柄,張敬的斧子就再沒能砍下分毫。
只是和尚也瞅準了時機,禪杖華楞楞直響,從山纓的另一側砸下來。張敬緊一把抓住山纓的鞭子,教她一時沒法擋禪杖。
山纓本就跛足不便,何況此時還有小女孩抓着她。若是躲過去,小女孩卻要被傷着了。山纓只得回手抱住女孩,將自己後背接了那一禪杖,一口血全噴在面紗上。鞭子也脫了手,落在地上,變回了釵子。
張敬跟和尚大喜,忙又搶上前去要打。誰想那羣乞兒呼啦一下全跑了出來,將山纓和女孩攔在後面。
“你們怎麼說話不算數!”男孩子質問,“你說了我偷了那包,你們就不傷害我們的!”
“我哪有傷害你們?”張敬狼狽反駁。
“剛纔小月差點被你們打了!”男孩子氣憤。
“是她自己跑過來的,與我們何干?”張敬一指山纓,“我們要殺了那妖精,免得她再害人!”說完再不顧忌,斧子卻直接砍向了孩子,要把攔路的孩子都掃清。
“唰”的鞭子捲了過去,將張敬的手臂連着斧子一起卸了下來,飛到破廟的角落裡。
山纓站在孩子後面,怒視着兩個連孩子也要傷害的大人:“你們當真無恥!”
張敬“嗷”的一聲叫,捂着自己的肩膀,血半天才流出來,便再也止不住
,立刻溼了他半身。被山纓那憤怒的模樣嚇着,張敬再不敢留戀,落荒而逃。
和尚也怕了,卻先痛罵山纓:“妖孽,你敢傷人!待我找人來一起收了你!”緊跟着張敬也跑了。
山纓卻撐不住,跌坐在地上,又噴了口血。和尚禪杖上帶着法力,她五臟六腑都被打散了一般,這一下卻被傷得不輕。
男孩子走了過去,望着山纓,躊躇着把小瓶子遞給她:“你的包,被他們拿走了。”
山纓還在咳血,攤坐在地上,沒力氣起來。顫抖着手打開瓶子,果然就見着五顆褐色的丸藥。心裡一下子鬆軟了,山纓笑着哭出來:“沒事,有這個就好。”
“對不起。”男孩左顧右盼的,臉紅着,“謝謝你……”
山纓仍是搖頭,對着還哭着想要拿那瓶子的小女孩說話:“這個我不能給你。這個很重要,非常重要!”
男孩煩躁的抱起女孩:“你走吧。”
山纓也就點點頭,強拖着身子離開。
走走停停,卻是焦急。山纓眼見太陽已經西垂,顧不上自己的傷,着緊的趕路。然而回到阿僕的家的時候也已經是晚上了。那竹籬菊花,讓山纓心裡一甜,彷彿聞到了阿僕房間裡淡淡的桂花香氣一般。
藉着月色,能看見院子裡一個人影跪着。那是阿僕,山纓恨不得能直接撲到阿僕的懷裡去。
唐更闌正在院子跪着,忍着十日斷心的疼痛,教自己看來無恙一般。聽見門響,見山纓回來,卻見人搖搖晃晃的要倒。唐更闌忙去把人接住,摟在懷裡:“姑娘,姑娘怎麼受傷了?”看她面紗上的血跡,心痛得很。
“你該吃藥了。”山纓哆哆嗦嗦的取出一顆藥塞在阿僕的嘴裡,“幸好還及時。”
唐更闌將藥吞了,明白人一定是爲了他的藥受的傷:“姑娘傷得可重?”此時的心疼,卻比十日斷心的毒發還甚。
山纓只搖頭,差點失去阿僕的恐懼,讓她到現在還是緩不過來。她終於明白了阿僕說的殘命的意思。這一次,真是千鈞一髮。若不是那藥瓶被小女孩喜歡了從藥包裡取走,阿僕就真的活不得了。
“孽子,跪下!”屋裡傳來唐老夫人怒斥,傷心痛心。
唐更闌抱着山纓,又跪在屋前:“母親讓孩兒跪,孩兒敢不從命。只是,姑娘爲孩兒受了傷,請母親讓姑娘進去屋內休息。”
“你還敢給那妖精說情!”唐老夫人氣得喘了半天,才緩緩平了,“不是那妖精,你會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會做那亂臣賊子?不準!”
唐更闌無奈,只能將山纓抱坐在自己跪着的腿上,整個維護在懷裡,輕聲細語的問她:“姑娘究竟出了什麼事?”
山纓只笑着說“沒事”,將手去撫阿僕的臉。藥包丟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
的命都丟了。找回了藥,便是找回了她的心。此時知道他沒事了,便在人懷裡窩着,幸福微笑。
“姑娘不能休息,傷要怎麼辦?”唐更闌心裡疼惜,摘了山纓面紗,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山纓將人抱得更緊,拼命的想在阿僕的身上汲取溫暖:“你這又是怎麼了?爲何,老夫人要你跪?”悶住了幾聲咳,仍是要關切他。
“母親在外的時候遇到了何宇韓。”
後面的話不用多說,便可瞭解了。何宇韓在唐老夫人面前說了些什麼,不用想也知道。在唐老夫人的眼裡,唐家世代受了風怒皇室的大恩,唐更闌的投敵,簡直大逆不道,自然氣得不行。
山纓卻惜阿僕,唯一明白阿僕心中苦處的,只有她而已。
屋裡門開了,婉怡拿着張毯子,走了出來:“公子,給姑娘蓋上些吧。”
“好。”唐更闌先遮住山纓的臉,才接過毯子,裹住了山纓,“婉怡,幫姑娘煎藥來,方子聽姑娘的。我記得家裡原還存着些藥的。”
“是,公子。”婉怡應了,着緊的煎藥,還帶了些吃食給唐更闌,“公子,你一天沒吃了,別餓壞了。”
“放下吧。”唐更闌先小心給山纓餵了藥,纔將千層糕掰了小塊,喂在山纓嘴裡。
婉怡在旁看着唐更闌照顧山纓,心內感傷。她知道,自己一世也不會得到公子這樣的體貼憐惜。
“姑娘睡吧,委屈姑娘了。”唐更闌輕輕撫着山纓的頭髮,望着山纓偎着他安然入睡。
“公子沒什麼事,婉怡先告退了。”婉怡輕垂了眼睛。
“等等,婉怡,我有話要問你。”唐更闌探了山纓額頭,略覺得有些燙,不禁皺了眉,便將自己衣裳脫了,也包在山纓身上。
“公子,有何吩咐。”婉怡清楚的看見唐更闌身上的疤痕,雖然傷口都痊癒了,卻仍是粼粼的褐色,難以見到如過去般平滑緊緻的肌膚。公子在外的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麼,受了多少傷?
“魂器,你知道嗎?”唐更闌靜靜問着,夜風吹在他身上,微起戰慄。
婉怡驚駭:“公子怎知這種東西?”捂住了自己的嘴。
唐更闌嘆息:“你果然知道。我回來,就是爲了要問你這個的。”
婉怡聽着,反而平靜了:“公子想要知道什麼?”她的母親原是南方深山裡金夷族的女巫,後來流落到了中原,被唐家收留,嫁了唐家的家僕唐圭。婉怡自小也跟着母親學了巫術,懂得一些。
“會用魂器的,都有什麼人?在哪裡能找到?”
婉怡反笑了:“公子,直問我金夷在哪就是了。公子既然知道了魂器,難道還不明白,這世上除了金夷的巫者,再沒人會使用麼?”傷心極了,“公子懷疑我,直說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