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極爲虔誠與信義的戈弗雷卻根本不管不顧,他請求布蘭姆森與喬瓦尼,“擔當我軍隊的先導,前去尼什城與聖職長上閣下會合在一起”
很快,戈弗雷的三萬人馬,渡過了德拉瓦河,而後是薩瓦河,接着越過扎赫路尼亞的山區,來到了尼什城下。
這時候,十二名大連隊的號手,沒命似的在城牆塔樓上吹着雄壯的節奏,在垛口上到處都懸掛着醒目的紅色十字劍旗幡,讓戈弗雷軍隊的所有人都能望見,大夥兒經過數日的行軍後,再度於此處見到主和聖座的標徽,不光是貴婦與教士們,乃至許多久經沙場的將士,都熱淚盈眶。
在城外一個古裡的郊區,鬱鬱蔥蔥,秋日的陽光和熙,林立着成熟的果樹和田地,在彼處早已搭建起集市與會面的帳篷,給東征的將士們提供了鮮美的食物和酒水,所有人或坐或立,歡聲笑語,帳篷上豎着雙方的旗幟,當戈弗雷與鮑德溫兄弟倆,並一幫伯爵踏入後,發現高文是穿戴着僧侶的黑色長袍,懸掛着念珠十字架,接待所有人的聖職長上剃去了滿是征塵的鬍鬚,雖然衆人皆知他不會書寫,但其風度翩翩的外貌,還是博得了所有隨軍貴婦的極度好感,當然公爵與伯爵們也滿感傾敬,自戈弗雷以下,挨個上前與高文擁抱,並親吻他的戒指是烏爾班冕下賜予的,接着在高文熱情而誠懇的邀請下,各自入席。
而卡貝阿米婭則挽起了髮髻,塞入了帽子之下,外面穿着男子的衣褲,打扮成了高文小廝僕役的模樣,大公很慷慨地准許她在這個宴會上旁聽。
當然戈弗雷如此身份的人物。是不會注意到她的,很快來自布永的公爵,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高文身邊的另外名伴同身上:對方體態“雍容”。笑面含春,希臘式的波浪捲髮。帶着俗氣的圓帽子和絲綢衣服,滿手滿腦袋都是金銀打扮。
當高文介紹說,這是皇帝陛下送來的監察整個紅手大連隊的宮廷宦官時,整個宴會都沸騰了,貴婦們竊竊私語,教士們則表示不解,而戈弗雷與鮑德溫都面帶慍色,但斯達烏拉喬斯卻挨個微笑着對衆人不斷鞠躬作揖。接着公爵握緊了拳頭。“希臘人的皇帝,居然會派遣一位宦官來監察支驍勇善戰的東征大連隊?”
“哦哦,對不起公侯大人,請稱呼我與我們的皇帝爲羅馬人。”斯達烏拉喬斯翹起了手指,善意地提醒道。
公爵的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酒水都飛濺不少出來,而旁邊的高文覺得他“誘導”斯達烏拉喬斯演戲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也趁機說,“這點也請公爵閣下認可,那就是斯達烏拉喬斯雖說軀體殘缺。但他在皇帝的宮廷裡享有比我還要高的爵位,還請所有人都禮貌地對待他。”
“是它吧”戈弗雷有意使用了個介於陰性和陽性間的稱呼,來侮辱斯達烏拉喬斯。整個宴會到處是怒喊和哄叫,而卡貝阿米婭則立在了餐桌的下手,是冷笑不已,看到這個瓦良格蠻子確實不只有蠻勁和武勇。
“兄長,不清楚我們進入索菲亞堡後,那個希臘皇帝會不會也派遣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來統轄我們的軍隊?”鮑德溫尤其憤怒不平,高文身邊的軍法官喬瓦尼也趁着這局面,喊到“可惜不光是派來宦官。皇帝的弟弟迄今還統領着一萬五千軍隊,堅守在那處堡壘。像對待敵人般猜忌防備着紅手大連隊。而隱修士彼得的數萬朝聖者,也被誆騙到了君士坦丁堡。至今書信全無,生死未卜。”
“爲了朝聖的兄弟”來自斯瓦比亞的邊境伯爵塔魯曼,第一個拔劍而起,斬擊着桌面,隨後諸多的伯爵與德意志蘭騎士都怒火沖天,拔劍表示要與索菲亞堡開戰。嚇得那位監軍宦官急忙離開了座椅,乞求高文大公不要拋棄自己,更不能驅逐他,“若是把我給送回去,那麼等待我的將是布拉赫納宮那黑暗的阿格尼斯地牢,或者大宦官閣下會把我給瞽目掉,同樣掉入黑暗無邊的牢獄當中的。”
“看吧,這就是孱弱而陰險的希臘王國,我們決定了,以武力突破索菲亞堡,進入君士坦丁堡,若是那個希臘皇帝願意與我們和談,那就和談;若是他想對待聖職長上這般,來圖謀於偉大的德意志蘭東征軍,那我們就與他誓死作戰到底”戈弗雷尤斯塔斯布永振臂高呼起來,算是給這場宴會商議的目標最終定論。
隨後,整個城市周圍都是厲兵秣馬的景象,高文也很妥貼地將那位監軍宦官暗中慰勞番,許給了他五十枚金幣的“表演費”,並讓他進入所帶着花園的豪宅去休憩。自己則端坐在先前塔潘的舊宅邸當中,指示着秘書官與軍法官儘快制定前進和作戰策略方案。“高文,你繼續留我在這裡,不害怕軍事機要泄露出來嗎?”依舊穿着男裝的卡貝阿米婭,在房間裡試探性地詢問。
高文指了指西邊,說這兒是聖座的朝聖大軍,又指了指東邊,說那兒是你仇敵雲集的君士坦丁堡,“就算你想泄露,還能向誰泄露呢?我想你既不希望在羅馬城的聖彼得教堂前被燒死,也不想在君士坦丁堡的聖瓦西里皇陵刑牆那裡被絞死。”
“更何況,你的軀體都被大公閣下佔有了,事到如今還企圖反抗拆臺,是沒有出路的。”正在整頓營務文書的喬瓦尼,一臉嚴肅泰然,對着卡貝阿米婭補充着說到,這位軍法官說話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他覺得有必要表述出來,那誰也擋不住。
還帶着男式軟帽的卡貝阿米婭先是臉色發白,接着就紅透了,好在她的皮膚還能遮擋下,隨後就轉身,不發一語,跑了出去,幾名負責監察的衛隊武士,急忙跟着她也走出了宅邸廳堂。
“喬瓦尼,這種事情到此爲止,不要再在營內說任何關於此事的言語了。”高文也苦惱地抄着手,囑託說,“憑着我聖職長上的名譽起誓,我並未在那晚侵害女執政官的貞潔,因爲她可是個異端,我不想在聖座那裡惹麻煩對了,營務官是萊特,對不對”
這下,喬瓦尼也義憤填膺了,“原來是那個花花公子搞的鬼,他還以爲大公閣下您與他一樣輕浮放蕩。”
“沒錯,就罰他二十枚威尼斯格羅索銀幣。”
城邊的營地裡,萊特雙腿發抖,站在帳篷前,舉着裝滿小銀幣的錢袋,隨即就被軍法員給取走,並且給了他一封罰貲的文書單,萊特欲哭無淚,他走回了帳篷裡,真正取出了先前安德奧達特送來的文書,擦亮眼睛,那裡真的寫得非常清楚,要把俘虜來的女執政官與隨軍的女醫師們安排在一個營帳內,不得有誤,這可是特地註明的。沒錯,就是那個神秘的黑衣女醫師,那麼漂亮的女子,但就只那一面,再也沒出現過,營地裡根本沒這個人,萊特詢問了其他在場的同伴,也無人對她有印象,就像他做的一個荒誕不經的夢般。
“定是女惡魔的促狹手段,可憐我三個月的俸金,全都沒了”想到此,萊特扶額,頹喪無比地坐在木桶上,隨後長嘆聲,“這,這可照受不住啊”
很快,尼什城四周所有的朝聖軍隊都達成了高度一致,步騎合併向前:戈弗雷坐鎮中軍隊伍,保護普通朝聖者;鮑德溫統帥左翼,其部屬大部分是來自凡爾登的騎士步卒;高文帶着三千名紅手大連隊的軍事人員,擔當右翼;還有匈牙利國王的宮廷參事克萊姆鮑德,也帶着兩千名輕裝的騎兵,擔當先頭部隊。整支隊伍近四萬人,旌旗流光,威武雄壯,迅速渡過了摩拉瓦河,逼近了索菲亞前的曠野處。
原本正在索菲亞獵場走犬飛鷹的伊薩克科穆寧,在得到了斥候的報告後,頓時就嚇愣住,他不由得想起前段時間在摩拉瓦河的對岸,高文的傳令官對他所言的,“如塞巴斯托克拉特閣下不肯放行,不肯讓我押解俘虜向陛下請功,那麼我會聯絡戈弗雷,攻破索菲亞堡,自力進入君士坦丁堡。”
誰想到,這位真的說到做到不,這絕不是高文那混蛋有多厲害,不過是這羣西法蘭克朝聖的野蠻騎士們,本就覬覦着帝國讓人垂涎的領土和財富,也即使說光復聖墓是假,掠奪攻擊羅馬是真
“傳我的指令索菲亞堡的全軍,憑城列營,據守此地,堅決不讓高文和戈弗雷得逞,必須叫他們接受陛下的裁斷後纔可進入帝國;另外,發出羽檄前往皇都,請求暗藏在那裡的兄長,即刻動手,還要拘禁那個隱修士彼得,徹底粉碎掉敵人的第一波朝聖大軍,隨後殲滅博希蒙德,再來索菲亞堡擊敗眼前的敵人。”看來,皇弟的計劃是一步一步來的:先把彼得囚住,再送羣龍無首的十萬平民朝聖軍渡過海峽,借羅姆蘇丹的手剪滅之;隨後在都城下,皇帝配合其外的佈雷努斯,除去諾曼人的遠征軍;自己則堅守門戶索菲亞堡,等到皇帝折回,消滅其他的朝聖軍隊。
於是,這個計劃,就在魯莽不懂世情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強硬之手的推動下,迅速由腦袋裡的臆想,變爲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