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秘方

郊外一座新墳,上寫“九仙鎮山防熊二熊三之墓”。

“熊二熊三,七哥錯怪你們了!”七虎頭纏黑色喪帶,正正地單膝跪在墳前,滿目悲愴大喊道,“虎子送兄弟——”“嗵”他一頭磕到地上,肩頭顫抖,久久不起。

悲悽的簫音《陽關三疊》,從遠及近,七虎回頭看去,譚逸飛一身白衣吹簫緩緩走來,魏永更和酒工們一把把灑着紙錢,將香爐、各種祭品一一擺在墳前,肅立在旁。

一曲畢,譚逸飛撩衫拜倒,魏永更將筆墨奉上,譚逸飛在碑側將輓聯一揮而就‘鵲鴿音斷雲千里,鴻雁哀聲同一輪’交於阿立,燃香敬上,他深深行了三個大禮:“兩位熊大哥,一路走好!”

七虎歉然道:“譚先生,是我管束無方,手下兄弟差點害了你的命,你,你怎麼反來祭他倆?”

“兩位大哥殞命皆是因爲逸飛!”譚逸飛肅然凝視墓碑:“要不是我的酒仙引得福田升毒視,表妹怎會遭遇劫難,又怎麼會逼得逸飛與柴田簽約?”在他想來,那封家信雖然是熊三失落,但卻是自己最先拾到,他未曾收起而是仍丟於火場,至柴日雙按圖索驥,熊氏兄弟自盡。爲此譚逸飛悔恨不已,命人暗中送於熊家爹孃重金以慰失子哀痛,即便如此他心裡仍難平靜,今日特帶酒坊兄弟大禮弔唁!

魏永更立刻不平:“那,那咋怪老弟你呢,是姓繆的硬是不告訴你穆小姐已經被救了,是他害的你呀!”

七虎一驚:“結巴,你,你是說真的?

魏永更瞪着眼:“那還有假,我親眼所見!”然後便將繆世章三番兩次阻止他燃炮報信,還支開團防兄弟,眼睜睜看着柴田借刀殺人之事和盤托出,他本已鬱結多日,此刻不吐不快,帶着深深的氣恨,這事便說得有如在衆人面前重演一般真實,引得人人憤慨!七虎聽了,心中驟起波瀾:“二哥,二哥竟然這樣?”

譚逸飛目中深深悔恨:“但畢竟是因酒仙而起!要不是兄弟之緣,熊四就不會把家信交給兩位哥哥。沒想到一封爹孃的殷殷叮嚀卻成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挽書。”一句話說得衆人悲從中來,他仍直直的對着墓碑,“要不是兄弟之義,兩位熊大哥怎麼會誤信人言點了這把火?只恨有人利用兩位大哥對大隊長和七爺的忠義,口蜜腹劍,限二人於不義!”

魏永更罵道:“姓繆的真、真是陰險,自己殺人放火,幹啥要污了別人的手?要別人的命?”七虎眉峰緊皺,目中出現恨意。

譚逸飛仍一眨不眨對着墓碑:“要不是兄弟之孝,爹孃的性命握於賊手,如此錚錚男兒又怎會在日本人面前低頭!熊三哥又怎麼會拼死也要爲兄長澄清,殉命而去!比那眼睜睜看着兄弟受難不發一言的人強上千倍!”

七虎一震,切齒握拳!

譚逸飛又喃喃道:“一座酒仙竟令七爺兄弟相殘,兩位和七爺情如手足,今日卻命喪七爺槍下!兩位熊大哥,逸飛對不起你們啊!”他悲呼再拜,哽咽失聲,魏永更和酒工也跟着拜倒一片。一句“命喪七爺槍下”如霹靂般擊中七虎!他驚顫地掏出手槍,怔怔地看着,越喘越急,突然大叫一聲上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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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宋府所有紅幔均換成了白燈紙幡,日暮黃昏,府中一派縞素。

喜堂變成靈堂,宋宗祥立在堂前,繆世章惴惴立於他身後,想說什麼,又嚅籲着說不出,終於,他低聲道:“是我拿了大隊長的令籤。”

“爲什麼要這麼做?”宋宗祥並不回頭。

“九仙鎮容不得日商踏入。”

“你大可明目張膽砸了它,遠比你夜黑縱火光明得多。這把火,你要燒的到底是什麼?”被戳中心事,繆世章一驚:“大隊長?”宋宗祥驀然轉身:“你知道譚逸飛在酒坊裡是不是?”繆世章色變,心虛得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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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虎目光直直打馬而來,譚逸飛的話響徹耳際“兩位和七爺情如手足,今日卻命喪七爺槍下!”他“啊——”的仰天大吼一聲,揮手抹去淚水,飛身下馬衝進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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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面對威嚴的宋宗祥,猶豫片刻,咬牙道:“是,我知道!因爲他說要趁你中槍……”七虎從門外跑進,正聽到這句,更加全然深信,吼道:“真的是你!繆世章,你好毒啊!”他這聲直呼其名令宋宗祥和繆世章均是一驚!繆世章不禁詫然:“虎子,你喊我什麼?”

七虎怒瞪雙目:“繆世章!我七虎今天才算看清楚你!”

繆世章更驚:“虎子!”

七虎怒道:“譚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卻整天算計害他,這次又害得他把酒坊轉給了日本人,你口口聲聲說不讓倭狗進鎮,穆小姐被救你幹嘛不告訴譚先生,這倭狗就是你親手引來的!”

宋宗祥心中一沉,詫異地看着繆世章:“真是這樣嗎?”

“你見熊二熊三是我最忠心的兄弟,就借他們的手去要我恩人的命,你好毒啊繆世章,兄弟情義都毀在你這毒手上啦!”七虎越說越紅眼,繆世章急辯:“虎子,不是這樣,你二哥不是這樣……”七虎不想再聽:“呸!我沒有這樣的二哥!要不是你救過我,我早一槍斃了你給熊二熊三償命了!”他衝動地舉槍對着繆世章,被宋宗祥一把攔住:“虎子!”

七虎怔怔的看着槍,虎目又泛淚光:“我、我的槍竟要了我兄弟的命,對我最忠心的兩個兄弟,啊——”他放聲大哭,宋宗祥亦心中一悲:“虎子……”

“大哥,這槍上沾着我兄弟的血,這槍就污了義字,虎子明知對不起兄弟,卻沒法替他們報仇,我還有啥顏面面對山防衆位兄弟?大哥,虎子走了!”七虎抱拳給宋宗祥跪下,宋宗祥愕然,沒反應過來,七虎已轉身毅然走去,宋宗祥忙上前去攔,七虎本能地回拳擋了一下,宋宗祥胸口傷痛,不由皺眉頓住,再一擡頭,七虎已舉槍在額!

繆世章大驚,急上前:“虎子住手!”

“站住!”七虎斥道:“你不配喊我!大哥,譚先生說的對,這支槍已經讓咱們兄弟相殘,不能再有二回!你要打虎子,虎子絕不還手,你要攔着,虎子就永遠留下!”他就這麼直挺挺地凜然舉槍,令宋宗祥驀然心痛,身子站立不穩晃動欲倒,被繆世章扶住,終於,宋宗祥沉痛閉目,轉身揮手,七虎抱拳而去!

背對背漸遠的兩人均止不住淚水長流。

繆世章怔怔地看着,不住搖頭,悲傷至極,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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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輝照着九仙鎮的畫坊,七虎飛馬離鎮,奔入官道,漸行漸遠,孤身消失在殘陽山間……

十年兄弟,一朝痛別,令宋宗祥心中大慟,本就傷勢未愈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沉沉臥牀。將樑嘉琪急得孕體痛楚,雪薇和宗梅衣不解帶服侍左右,繆世章裡裡外外的忙碌,外面的生意,府中的喪事,接蹱的記者……直連軸忙了三日纔算稍有休歇,忽又聽宗祥銀號的賬房急事相請,忙又讓小生子備了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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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賬房便將一落厚厚賬目交於繆世章:“掌櫃的,這,真就把半數的銀款全轉到譚會長賬上啦?”原來是爲了這事,繆世章鬆下一口氣,點頭道:“按大隊長說的辦就是,譚逸飛只是借貸,我們有利收的,好在咱們銀款總數未變,不防礙我們流通。”

賬房卻道:“哪裡?譚會長已經將這筆鉅款轉存到波蘭洋行新開的銀號了,剛剛收到的轉賬單,所以我趕快來問問,這款咱轉是不轉?”

“洋行的銀號?”繆世章一驚而起,賬房急道:“是啊,不僅如此,魏永更這幾天一直敲着鑼滿街編排您的是非,說您殺人放火,把兄弟逼得死的死走的走,說咱銀號是吃人的銀號啊,逼得穆小姐押了終身啦!”

“砰!”繆世章氣得拍案:“妖言惑衆!”

“他這一喊不打緊,開戶的好些商號都撤了款,這不,轉賬的單子每天都一把把的收啊,您說說,要是不轉吧,銀票確實是咱號上的,咱不能不認賬,要是轉吧,咱可就損失大了,咱在九仙鎮全指着這些個買賣商號呢,這要一斷,給侯府的軍餉再一出,咱可就見底了呀。”

繆世章心驚:“什麼?他們都要轉到哪兒?”

“全都跟着譚會長,都轉到波蘭銀號了。”

“波蘭銀號?”繆世章立時慌神:“納薩爾和他交好,這銀號難保不是他的暗股,他,他這是要挖宋家銀根呀!”這小子好絕,趁着宋府這幾日忙於內務,居然手腳如此之快!想着急起身道,“我去找大隊長商量!”

就見小生子突然急急地趕來:“舅老爺舅老爺,老爺差我來告訴您一聲,您千萬別回府去。”

繆世章皺眉:“爲何?”

“三天到啦,柴日雙派人上門了,還請了縣商會的總會長來,指名要審您,說您壞了九仙的商規,要讓大隊長按律嚴懲呢!”

險將三日之約忘記!繆世章聞之色變,一時之間如萬千亂麻涌上心頭,無措得心嗵嗵跳起來,茫然地被小生子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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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山下的偏僻道邊,小生子護着一輛篷車馳來,在林間僻靜處停下,篷車中走出繆世章。小生子把自己的馬交給繆世章:“舅老爺,這是老爺給您準備的快馬,老爺請您速速出鎮。”

“出鎮?”繆世章神色一變:“大隊長要我離開九仙?”

“老爺說一切他自會處理,事情平息之後您再回府。舅老爺,快走吧。姓柴的也有不少眼線,老爺說在府中先拖他們一時,您趁這個時候快走吧!”小生子甚急,繆世章感激愧疚緊張無措一併均涌上心頭,頭中亂亂的被小生子扶上馬,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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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九宮山頂卻是清風徐徐,十分清涼。譚逸飛微笑着立在殘碑前。宋家銀號大半已被我掌控,宋宗祥左膀右臂已去其一,另一個也留不了幾天了。三個月之後,逸飛一定要讓娘子重回我身邊,永不分離!

他躊躇滿志地吹起一曲《平湖秋月》,這是爹孃最愛之曲,雲淡風清,山青林秀,譚逸飛青衫飄逸,這次吹得愜意萬分。漸漸,不遠處忽然也傳來一曲《平湖秋月》,與譚逸飛奏得相得益彰。一曲畢,譚逸飛笑道:“大小姐駕到,失迎失迎。”

宋宗梅一身白裙翩翩而來:“譚先生好心情。”

譚逸飛揖禮:“大小姐今天有空來會我這個簫友啊,好,那我們再和一曲如何?”

“好,就和一曲《陽關三疊》吧。”

“這首?”譚逸飛微微一詫,笑道:“不和此景呀。”

宋宗梅緩緩道:“淥酒尊前清淚,陽關疊裡離聲。今日又有一人長別九仙,不是正合此景嗎?”

這首《陽關三疊》是根據唐代詩人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譜寫的一首古曲,一個曲調變化反覆,迭唱三次,故稱“三迭”。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傷感,楚天湘水隔遠濱!每每奏響,均是情意真切,激動沉鬱,那句“西出陽關無故人”便成千古絕響。

如此暖日明霞,宋宗梅專挑了這首傷感之曲,譚逸飛不禁眉峰一挑:“大小姐似乎弦外有音?”

“不愧是知音。”宋宗梅平靜道:“宗梅求先生對此人施以援手,論才論智,放眼九仙,只有先生纔是此人救星。”譚逸飛自然知其所指:“大小姐說笑了,此人不亞於逸飛的煞星,逸飛又怎當得起這救星?”

“是此人一時糊塗!”宋宗梅殷切道:“譚先生,現在柴日雙領着縣商會總會長就在府裡,他們咄咄逼人,讓我大哥左右爲難,他本來就受了重傷,還要強打精神應對,時間倉促,還請先生不計前嫌,舉手相助。”譚逸飛丰神慧質,自來就憐香惜玉,哪裡忍心宋宗梅的楚楚相求,只有背過身去:“大小姐明辨是非,也知此人害逸飛不淺,恕逸飛難以從命!”

宋宗梅抿了抿脣:“先生也是明辨是非之人,要是有人曾有恩於先生,先生報是不報?”

“自當涌泉相報。”

宋宗梅猶豫着,終於從懷中掏出一物:“好,先

生請看這件東西。”她緩緩展開,正是繆世章《講武名錄》中失去那兩頁,一份是談逸飛的全班名錄,一份是他和楊漢鼎的的全班合影。譚逸飛轉身看去,着實一驚。只聽宗梅緩緩道,“我還用這兩件東西暗中查出一件事,先生和雪薇曾有婚約。”譚逸飛面色突變,怔怔地盯着她幽幽的目光,片刻又淡然道:“大小姐好手段。”

宋宗梅沉了一下,道出了爲何繆世章的宗卷中照片散失之迷:“那天我第一次回到府裡,世章哥正抱着一落宗捲來找大哥,我們驟然相認實在是激動萬分!他的宗卷散落一地,因爲之前自感有愧於我,沒來得及撿起來就跑出房去了……我去撿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張照片和名錄,仔細回想,就明白這是先生和楊長官內外夾攻之計,爲的是立足九仙。”

譚逸飛默然片刻,淡淡一句:“沈老闆,冰雪聰明啊。”

宋宗梅立時色變:“先生爲何突然用舊名稱呼宗梅?”

譚逸飛遙望遠處:“譚某隻是感慨,簫音依舊,那同悵天涯淪落的沈老闆卻難覓芳蹤了?”

“不,宗梅身份雖變,一顆心從未變過!”宋宗梅正色道:“先生待宗梅的大恩宗梅永世不忘!要不是這樣,宗梅爲什麼替先生藏起了這兩件東西。還有,宗梅得知楊長官要過府領授副旅的軍職,就匆匆送別大哥,令他二人不曾見面。”譚逸飛聞之心中一動,宗梅又道,“就是先生和雪薇的婚約宗梅也守口如瓶。”

“大小姐好城府,竟是含而不露。這兩件東西定然影印了不少以備不時之需吧。”聽逸飛如此淡漠,宋宗梅一驚:“先生怎麼這麼說?這兩件東西只此一份!先生認爲宗梅是在威脅先生嗎?”譚逸飛淡淡冷笑,宋宗梅見他不信,微一咬牙,兩手“嘶嘶嘶嘶”將名錄和照片撕得粉碎!譚逸飛倒是沒想到,不由怔住,就見宋宗梅“砰”地跪倒在他面前,再次懇求道,“繆家三代忠輔我宋氏,繆爺爺對宗梅更是捨命相救,宗梅常常感嘆無以爲報。今天世章哥身陷險境,先生才智無雙,求先生救他過這一關!世章哥對先生的所爲宗梅也深感不恥,宗梅一定會勸他改過。宗梅求先生——”隨着話音她鄭重叩首拜下,情深意切令譚逸飛心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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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大廳中氣氛沉肅。

柴日雙趾高氣揚的冷笑着,賬房狐假虎威地立在他身邊,對面客椅上坐着縣商會總會長和副會長等人。柴日雙看了看座鐘:“大隊長,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總會長也道:“宋隊長,鄙人受柴會長所託覈查酒仙酒坊被焚一事,還請宋隊長把繆掌櫃請出來詳細地說一下吧。”

宋宗祥靜靜地看着廳外:“已經遣人去找了,諸位再略待片刻。”

家傭來上茶,柴日雙一手蓋住碗口:“大隊長,你的人是去找了還是去遣了?”

宋宗祥目光一跳:“柴老闆今日既然將總會長請至鄙府,自是想聽宋某一個公道,世章是否到場並不重要,酒仙值多少錢,宋某願意全額償付。”

“哈!全額償付?”柴日雙向總會長一禮:“總會長,福田升的商規還望您來作主。”總會長點頭,向宋宗祥道:“宋隊長,福田升的商規已在本會登冊,凡與之發生糾紛者都是原價五倍。”

宋宗祥一頓,面不改色:“五倍就五倍!”

“痛快!算算,名揚四方的酒仙值多少錢啊?”聽主子這麼一說,賬房假模假式地拿出算盤打了一通:“最少一萬塊。”

宋宗祥眼睛眨都不眨:“五倍便是五萬。去後房找夫人取我的印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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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正伺侯樑嘉琪喝藥,樑嘉琪一臉苦澀:“表哥這藥實在難以下嚥。”孫媽勸道:“保胎安神呀,舅老爺親手配的,夫人吃了這麼多天,瞧着氣色好多了。”樑嘉琪這才飲下:“嗯,讓表哥費心了。”

“就是就是,夫人爲了小少爺再苦也得喝呀。”孫媽瞅了對面一眼:“別瞧着有人一時迷了老爺的眼,老爺的命根兒可全在夫人肚裡呢,嘿,看誰能奪了去?”

穆雪薇正走到窗外,聽此言不由一怔。

樑嘉琪不在意的笑笑,孫媽卻道:“夫人不爲自己想,可得爲您這四個骨肉想想。二夫人剛過門,咱銀號就少了一半的家底,大隊長要不是被這洋小姐迷住了魂,怎會就在那貸約上落了印呢?幸虧這印您給拿到手裡了,可得管住了。”

窗外的穆雪薇眉心一蹙,正要返身回房,只見家傭匆匆而來,向她福禮道“二夫人。”樑嘉琪和孫媽聽到,不知剛纔的私話是否入了雪薇之耳,不由對視一眼,就見家傭來報:“夫人,老爺讓我來取他的印款。”

樑嘉琪奇道:“印?要印幹什麼?”

“老爺說是要賠福田升一座酒坊,給他寫一張五萬塊的字據。”

“五萬塊!”孫媽驚叫起來:“哎呀呀這可是座金酒坊嗎?這銀號剛不見了一半,又出去五萬塊?”

樑嘉琪坐不住了:“我去看看!”說着起身匆匆出門,穆雪薇叫了聲“姐姐”,樑嘉琪沒有理會,朝前院而去。孫媽跟在後面:“二夫人,咱宋府呢,外面的大事都是老爺頂着,這家裡的事可全是夫人操着心呢,二夫人只管舒舒服服享福就是了。”

穆雪薇皺起眉:“孫媽,雪薇怎會是貪圖享樂之人?”

“喲,那是我多嘴了,對不住二夫人了。”孫媽追樑嘉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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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是宋宗祥親筆寫下的“取款五萬”的字樣,只等蓋印。

就見樑嘉琪和孫媽匆匆走進:“宗祥。哦,梁氏給各位見禮。”宋宗祥忙起身迎上,低聲道:“嘉琪,你怎麼親自跑來了,印章呢?”嘉琪聽了蹙眉:“就爲了這事,一座酒坊怎麼會耗資五萬這麼多?”

賬房突然低沉沉道:“在下向夫人問安了。”

樑嘉琪扭頭一看,不由一驚:“你……你……”

賬房面色陰險:“夫人要是隻算傢什陳設的話,那就太過淺顯了,我們老闆爲什麼獨獨看中這酒仙,不就是看中了他的名聲顯赫和如雲的貨單嗎?”

“說的好!”柴日雙讚道:“這樣的酒仙一萬塊都說少了!”

樑嘉琪看了看柴日雙,更驚:“柴日雙是你的老闆,那麼你……”花容繡坊會不會也是柴日雙名下,他就是那位始終不露面的東家嗎?心慌意亂之下頓覺頭暈目眩,乾嘔連連,宋宗祥大驚連忙扶住:“孫媽!快扶夫人回房休息,快請安大夫過來!”孫媽慌着將樑嘉琪扶出,柴日雙和賬房陰測測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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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後院,樑嘉琪神智慌亂地匆匆進房,急喘着:“怎麼會是繡坊的管事?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孫媽不明所以:“夫人,您說什麼啊?”

“他們爲什麼騙我去花容繡坊?”樑嘉琪一驚:“難道,難道那酒仙繡……”

孫媽更加緊張:“夫人,您怎麼了?”

樑嘉琪乾嘔一口,淚流下來,眼睛卻是直直的:“他給我吃的東西又是什麼?表哥見了爲什麼那麼緊張?”孫媽將樑嘉琪扶上牀,樑嘉琪兀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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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五萬單據上落下印款。“拿着這張印鑑到宋某銀號就可兌換,來呀,給柴老闆帶路。”宋宗祥將印鑑往柴日雙面前一遞,便要送客。柴日雙卻不接:“大隊長,九仙鎮有條鐵律柴某爛熟於心,不知這張字據算不算和日商交易?”“轟——”宋宗祥呆住!他只想速速替世章平事,未曾想卻違了鐵律!

柴日雙奸笑道:“呵呵,柴某也並非不講情面,這事我可以請郭老闆轉手通融,只是,大隊長也請給在下一個面子如何?”宋宗祥眉毛一挑,只聽柴日雙詭詭說出心機,“在下實在是太過看中酒仙,可這酒仙的秘方卻被繆掌櫃那把火給燒了,那就把他的仙客來過戶給福田升如何?大隊長放心,我一樣會託郭老闆過手。”

“得隴望蜀!一派胡言!”宋宗祥慍怒!柴日雙立時色變:“那就請稟公而斷!總會長見多識廣,縣衙律法條條在心。那麼,殺人放火毀礙合約該當何罪?”宋宗祥呆住,不知如何做答,總會長見之忙將他拉至一邊:“宋隊長,老朽勸個話,眼前東北之戰一觸即發,全國上下對日一片惶恐,縣長大人也不得不審時度勢,我勸宋隊長對日商容讓幾分,就把仙客來轉給他吧。至於繆掌櫃火燒酒仙一事老朽願向縣長大人斡旋,你看如何?”

宋宗祥猶豫:“這……可我怎麼能自毀家父所定的鐵律,豈非不忠不孝嗎?”

“宋隊長,柴日雙真要去縣上一告,繆世章肯定脫不開牢獄之災,宋隊長已寫下印鑑,你和日商通貿一定會沸沸揚湯,那個時候你又如何處理呢?”

宋宗祥難住:“這……”

柴日雙斜睨着:“嘿嘿,除非你不認繆世章這個家僕。”

“住口,宋繆並非主僕,乃是兄弟!”宗祥脫口而出!門外忽傳來繆世章一聲喝:“大隊長!”衆人看去,繆世章大步跨入,宋宗祥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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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門前一馬雙跨,譚逸飛護着宋宗梅急急而來。宗梅一進府門就要往前廳衝去,被譚逸飛一把拉住:“這是男人間的事,大小姐不必前去。”宋宗梅急道:“譚先生……”譚逸飛正色道:“逸飛答應大小姐的事定然盡力,請大小姐務必瞞過雪薇!”不待宋宗梅回答,譚逸飛已徑自走向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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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的驚詫之下,繆世章直直地走到宋宗祥面前:“大隊長,蒙您手足相待,世章卻萬萬不配!”宋宗祥心中一抖,突然一推繆世章:“宋某是一家之主,輪不到你說話。下去!”

“大隊長,這事是世章一人所爲,與您無關!總會長,繆某這就去縣衙投案,請各位移步,聽縣長大人決斷。”繆世章說完,一身決然就往外邁去,被宋宗祥急忙上前攔住,牽動胸口之傷不由痛楚,繆世章大驚攙住:“大隊長!”

宋宗祥虎目泛光:“世章,虎子走了,我怎麼能再失去一個兄弟!”

“大少爺”繆世章感動泣呼!

柴日雙拂掌道:“好一幕兄弟情深,既然如此,柴某又怎忍見兩位生離死別呢?不如……”

“斷了你的念想!”繆世章喝斥:“繆某身違鎮規,數條並懲,該當逐離九仙。柴老闆私刑也好報官也罷,繆某一力承擔!”這番斬釘截鐵之言令衆人一震。

“那就公事公辦!”柴日雙切齒道:“總會長,這一切您全看到了,在下馬上就請記者過來,把九仙鎮宋府殺人越貨,與日通貿的大事全盤刊出!這就是證據!”說着他高舉字據,令宋宗祥和繆世章心驚!

只聽一個朗悅之聲響起:“要不是柴老闆高擡,在下都不知道酒仙值這麼高的價錢。各位請了!”就見譚逸飛度進大廳,一慣的淡淡微笑,令屋中劍拔弩張之人均感詫異。

“譚會長?”柴日雙馬上換上笑臉:“先生來得正好,柴某此行也是爲您討個公道,就一同見識九仙鎮規如何?”

“柴老闆本是爲酒仙而來,何必動此干戈?你手裡的那張紙十座酒仙都有了。”

“先生也知道柴某對酒仙勢在必得,現在酒仙的秘方被繆世章燒了,就是再多的空酒坊也只是無源之水,在下要他一座仙客來算是過份嗎?”

譚逸飛沉吟片刻:“如此說來,我還柴老闆此水之源,這事是不是就可以結了?”此話雖輕,卻如驚雷,柴日雙和賬房簡直不敢相信,呆了片刻,柴日雙才道:“你,真的肯把秘方給我?”

譚逸飛點頭:“一字不漏!”

“不可!”宋宗祥斷然反對:“秘方是酒仙的根,怎麼能落到旁人之手?九仙鎮不得與日商通貿,先生又怎能爲我兄弟屈就於他?”

譚逸飛一笑:“在下愧爲商會會長,賦有改寫商規的權利,就刪去與日通貿這則,但不容日商涉足卻絕對不變!那麼咱們是不是就不算違律了?”

總會長不由勸道;“譚先生擔任會長時間還短,想必還不知道,會長確實有改寫商規的權利,但是不開會聽從廣議而擅自修改,一旦

商會會員提出疑議,先生難脫其責啊。”

譚逸飛一揖:“多謝前輩提醒,逸飛本就才疏學淺,修改商規之後就對會長一職敬辭。”

“譚先生……”宋宗祥頗爲感動。

賬房有些狐疑:“老闆,譚逸飛狡詐多端,怎麼可能爲了他的對頭,把重中之重的秘方給我們?”柴日雙聽了,越想越不對:“譚先生,這秘方是真的嗎?”

“怎麼,柴老闆曾經被假方子害過?”譚逸飛語含機鋒,刺得柴日雙臉上一白:“哼!今天有總會長坐鎮,還有衆報記者見證,我要譚會長在九仙商會把配方默於柴某。”

“老闆高明,就是要看看譚會長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篡毀商規!”賬房煽風點火。

宋宗祥怒道:“柴田!你再敢多說一句!”

柴日雙揚了揚字據:“大隊長,你自毀鐵律在前,這會兒還說得着我嗎?怎麼樣譚先生?若要整件事抹平,必須按我說的辦。”

別人面紅耳赤,譚逸飛卻只一笑:“這麼轟動的事我只怕請的朋友不夠多呢,柴老闆,你我同屬酒業,應該把四鎮八方的酒行同仁都請來才成啊,到時候逸飛一定會把秘方逐字逐句念出來,有總會長和諸位友人見證,配方真僞一驗便知。來,我們這就去吧,還請總會長移步鄙會。”他故意講話匆匆,顯得竟比柴日雙還着急似的,總會長猶豫着起身,隨譚逸飛往外走去,柴日雙“唰”一下攔在眼前:“譚逸飛,大庭廣衆你念讀秘方豈非人盡皆知,這還保得什麼密?叫什麼秘方?”

“地點不是您定的嗎,在下不正是按柴老闆您說的辦嗎?”譚逸飛笑得雲淡風輕,柴日雙氣得說不出話,沉了片刻:“好!就借大隊長書房一用,只有你我二人!”

譚逸飛與之對視:“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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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安慰了半天樑嘉琪,但嘉琪並不說因何焦慮,這事只能深埋,她和柴日雙的賬房禮尚往來,又叫她怎麼說得出口?雪薇問不出,但心中仍疑,便從房中出來,就要去前院,正被迎面而來的宋宗梅攔住:“雪薇?”

穆雪薇神色微急:“宗梅姐姐,嘉琪姐姐去了趟前院就嚇得說不出話來,出什麼事了?我去找宋大哥!”宋宗梅忙攔住她:“我剛從前院過來,哪兒有什麼事,想是嫂子又害喜了。”就見孫媽引着安郎中到來,宋宗梅忙一拉雪薇,“你看,可不就是害喜嗎,走,咱們陪陪大嫂去。”說着又將雪薇拉入樑嘉琪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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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祠堂,宋宗祥肅立於祖宗牌位前,心潮起伏。半晌,一本《宋氏宗記》被打開,宋宗祥伏在香案上就要落筆,繆世章從門外匆匆進來握住宋宗祥的手,宋宗祥威嚴的看着他,繆世章只覺無地自容,愧然鬆手,宋宗祥坦承寫下“辛未年丙申月乙未日,立秋,不孝子宗祥有違尊制……”繆世章目中淚水迸出,難以抑制,急出門去,宋宗祥沒有回頭,繼續寫。

越過他身後的祠堂門扇,正對便是書房。書房中,柴日雙親手爲譚逸飛研墨,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譚逸飛從容冷靜,一行行漂亮的字躍然紙上“高粱佔比肆成又貳,大米佔比兩成又叄,糯米佔比兩成,蕎麥佔比壹成伍分,玉米佔比壹成。另加巴戟天、五味子各三錢,加水配料拌合,再加生糠蒸糠經粉碎入母糟,用白布袋盛,置於淨壇,注酒浸之密封口,入窖。分層起窖,入紅糟,出甑冷卻後,酒頭存貯,復蒸餾,添冷水百升,勾兌分裝,酒尾加蒸。經下曲、踩窖後封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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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風塵僕僕,終於踏上侯府的青石大道,擡眼看去,府前衛兵森嚴。宋宗英一身男裝遠遠的看着,猶豫片刻,壓底帽子上前。衛兵舉槍喝道:“站住!幹什麼的?”

宋宗英一抱拳:“這位大哥,在下來自九仙鎮,與侯世伯是世交。”

“哦,是宋大隊長府上嗎?司令近日常駐軍營不在府中。”

“在下正是來自宋府,今天特來拜望宗英大小姐,煩請大哥通稟一聲。”

“少夫人前些天便去九仙鎮了,你不知道嗎?”

宋宗英一怔:“哦?哦,在下出門多日,是順道過來看看的。”

“那不巧了,也不知道少夫人什麼時候回來,先生改天再來吧。”

宋宗英抱拳:“哦,打擾了。”她看着侯府大門卻不得進,不由有些焦急,一步三回頭的緩緩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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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半個時辰,宋宗梅和穆雪薇送安郎中出了樑嘉琪的房間。安郎中道:“夫人象是受到極大驚嚇,陰虛內熱,有損胎元啊。我這就去廚下交待一劑阿膠養陰粥爲夫人安神。”宋宗梅福禮:“有勞安大夫。”

穆雪薇奇道:“在自家府裡,嘉琪姐姐能受什麼驚嚇呀?”小生子正進後院,聽這話便接道:“是小鬼子擄去老爺五萬大洋,譚先生的秘方也被他奪去了!”他滿腔怨氣沒處泄,也顧不得尊卑,進院就氣呼呼的將一塊碎石猛地踢飛。

穆雪薇心驚:“小生子,你說什麼,我表哥的秘方怎麼了?”

小生子心中極不痛快,索性來個竹筒倒豆子:“二夫人,大小姐,您說說舅老爺是怎麼想的?我按老爺的吩咐明明都把他送出鎮了,可一抹臉他怎麼又回來了,這一回來不打緊,正撞在小鬼子手裡……”小生子諜諜講來,穆雪薇越聽越驚,越聽越氣。宋宗梅不禁爲逸飛舍方義舉所感,心中又想,答應他瞞過雪薇,終是沒有瞞住,心潮越發不平,又不禁爲大哥和繆世章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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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門前擠着裡外三層的鎮民,魏永更和阿立阿威急得在人羣最前。

終於,府門大開,柴日雙和譚逸飛並肩走出,柴日雙滿臉得意,盛氣凌人,譚逸飛沉靜無波。柴日雙低聲道:“譚先生,今天有總會長做主,此方待我新酒坊建成後就會立即試釀,滋味若差了一分我就告你個欺僞之過。”譚逸飛淡淡冷笑,不發一言,柴日雙大笑上篷車而去。

魏永更等人早已急得衝上前,阿立阿威齊道:“譚先生,您怎麼樣?怎麼不叫我們跟着?”

譚逸飛一笑:“多謝兄弟掛念,我沒事。”

“什麼沒事!”穆雪薇衝了出來,急道:“你怎麼能把秘方給那個壞蛋,就爲了救另一個壞蛋!”

“壞蛋,蛋、蛋,另、另一個蛋?”魏永更暈了。

譚逸飛見雪薇得知,不由意外,他未及回答,已被錢老闆、童鐵匠,老掌櫃和商會的衆位掌櫃圍上。老童鐵匠遠遠的在人羣中凝望着譚逸飛,自語道:“和小談老闆一樣的仁義……”

魏永更琢磨過來,急道:“咋的譚、譚老弟,你真把方子給了小鬼子?”譚逸飛避而不答:“老掌櫃怎麼來了?”

“逸飛,衆位掌櫃都聽說了世章燒燬酒坊這事啦,現在聯名請求把他開除出商會……”老掌櫃肅然呈上聯名信:“還請譚會長過目。”府門後的繆世章不由一驚,扭頭一看,宋宗祥正沉沉盯着府外的喧鬧,一眼都不看他。

“太好了!這種不義之人就該開除。表哥,立刻落款。”穆雪薇十分高興,譚逸飛卻將聯名信還給老掌櫃:“老掌櫃,在下已做下違反商規的事了,即刻將卸任會長一職。這件事請新會長定奪吧。”

“卸任?”雪薇忙道:“衆位,是柴日雙咄咄逼人,要大隊長賠他建酒仙的錢並要他懲戒繆世章。”

錢老闆同感:“瞧繆掌櫃做的那叫什麼事,就該懲治。”

雪薇又氣道:“不光如此,柴日雙還得寸進尺要接管仙客來!是表哥爲避免日商踏進咱們鎮,不得已把秘方給了那個壞蛋,這才平息了這事,這絕對情非得已,絕不是他本意呀。”

老掌櫃雙手揖禮:“原來如此,譚會長捨己成人,以德報怨,老朽敬佩,”

“還請譚會長收回成命,我等仍願尊譚先生爲會長!”

譚逸飛忙深深一揖:“多謝諸位厚愛,一張配方事小,怎能任由倭人在我九仙鎮囂張!”此話真是大義!宋宗祥驀然感動,快步出門納頭便拜:“譚先生!今日之事請受宋某一拜!”譚逸飛立刻攙住:“大隊長快快請起,今天有驚無險,九仙之幸也。”

魏永更第一個爲譚逸飛鳴不平:“大隊長,譚、譚老弟厚道,可這事就這麼算啦?”

“當然不能,就依老掌櫃說的,開除繆世章!”雪薇斷然一說,衆掌櫃紛紛贊成:“就是就是,誰願和這種人爲伍啊。”

譚逸飛勸道:“衆位且稍安……”

宋宗祥沉思片刻,坦然決定:“好!開除!宋某失察,二弟鑄此大錯,如此失德確實難在商會立足。”

魏永更還不算完:“大隊長,譚老弟拿方子換了仙客來,如今小鬼子跑了,這,這可該換回來了吧?”這話令繆世章再也忍不住,急走出:“萬萬不可!魏老哥,仙客來是大隊長的家業,動不得!”開除自己對他來說甚是打擊,但隱忍則罷。但一聽事觸宋氏家業,便什麼顏面都顧不得,挺身走到人前。

魏永更大聲道:“啥動不得,是不是隻有小鬼子才能動啊?”

“魏大哥說的對!”穆雪薇對繆世章氣道:“都是你做的壞事,柴日雙步步相逼你讓宗祥怎麼辦啊,要不是表哥舍了方子救了你,哼!只怕這會兒仙客來早就歸小日本了!”

繆世章急道:“二夫人,世章這就去投案,決不連累大隊長!”

“世章哥,你眼中只有大哥,可有九仙鎮嗎?”繆世章一驚,見宋宗梅緩緩走來,目中滿是抑怨:“宗梅爲報繆爺爺救命之恩,懇請譚先生援手,譚先生慨然應允,爲保家父定的鐵律不惜痛舍酒仙基原,如此胸懷你,你一點都不覺得慚愧嗎?”

繆世章心中一擊:“梅兒,世章任憑譚會長處置,只是這仙客來乃是宋府根業,萬不可轉手呀——”

魏永更氣得吵吵起來:“瞧瞧,大傢伙瞧瞧,啥、啥鐵律呀?譚老弟一個外鄉人舍了自己的命去保,這定律的人家倒是一毛不捨得拔喲。”

“就是,放火就白放啦,繼續在仙客來吃香喝辣,方子沒了就沒了,又到哪兒叫屈去?”衆人均嘲笑聲議論紛紛。

事實明瞭,人心如稱,宋宗祥自識大局,思索片刻,沉聲道:“諸位言之有理,仙客來既然被譚先生舍業換來,今天便轉到譚先生名下!”這一句如洪鐘震耳,譚逸飛怔住,繆世章大驚,衆人均是一驚!接着如雷的掌聲響起,人們將譚逸飛團團圍住,贊賀聲一浪高過一浪。

繆世章痛心道:“大隊長!”宋宗祥卻異常平靜,居然還泛起淡淡微笑:“無妨,只作還與故人。”說着他大步回府,留下繆世章怔在原地,大隊長這話是何含義,故人?他也終於認定譚逸飛出自仇家了嗎?那爲何還要成全他?爲何還要增他勢力!大隊長在想什麼,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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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典雅的辦公室,黃梨木的傢俱華貴古樸。繆世章正在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譚逸飛站在窗邊靜靜看着窗外。兩人均未說話,繆世章收拾完,怔怔地向門口走去,未看譚逸飛,卻感到他那勝利之姿,譚逸飛也未看繆世章,卻能感到他強烈的落寞和抑怨……

“砰”門關上!少時,窗下斜陽中,繆世章拖着長長的背影走在街上。

譚逸飛的笑容這才慢慢浮起,繼而完全放鬆,無比的春風得意,他坐在寬大的桌前伸展着腰肢,非常愜意地靠在軟軟的椅背上,五指一攏,用力握拳道:“娘,仙客來終於又回來啦……”

原來這仙客來是談少爺創建,以自家的酒仙爲主,兼營各地名酒,因談八仙享譽百年,談少爺又極是親和謙謹,逢年過節便施糧施藥,所以九仙鎮人人感念,仙客來盛極一時。談宋禍事之後,鎮民流離,人心惶惶,繆世章便接掌仙客來,以其盛名帶動九仙鎮市貿逐步穩定,但他嚴苛保守,酒樓雖名冠全縣,卻少了談少爺在世時的人情。今日,終於重歸於談氏子孫手中,譚逸飛沒有料到宋宗祥會如此決斷,但此刻他什麼都不願多想,便放任自己一刻,閉目神飛,無限舒心……

(第四十三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行刑第四十六章 擒王第十四章 重逢第二十六章 會長第四十六章 擒王第十二章 炸渠第二十九章 替身第三十四章 鑑酒第二十一章 騙股第三十四章 鑑酒第十九章 酒令第三十八章 絕境第十一章 解鈴第三十七章 離間第四章 詩陣第四十章 絕擊第三十章 黃雀第十一章 解鈴第四十六章 擒王第三十七章 離間第三十三章 血祭第八章 初探第二十二章 交拜第四十七章 八仙第二十五章 祖契第九章 破土第三十二章 還巢第十九章 酒令第九章 破土第四十七章 八仙第四十六章 擒王第八章 初探第六章 解圍第二章 暗度第三十九章 絕殺第二章 暗度第三十六章 秘檔第四十六章 擒王第十三章 大典第三十三章 血祭第三十八章 絕境第三十七章 離間第四十九章 破陣第三十章 黃雀第二十二章 交拜第五章 奇襲第十二章 炸渠第二十六章 會長第二章 暗度第三十四章 鑑酒第二十章 私奔序幕 尋蹤第八章 初探第二十四章 玉碎第九章 破土第四章 詩陣第三十七章 離間第二十八章 易嫁第九章 破土第三十五章 御疆第二十章 私奔第三十六章 秘檔第十二章 炸渠第十三章 大典第十五章 打蛇第四十三章 秘方第三十八章 絕境第四十八章 平叛第六章 解圍第四十四章 帥印第二十九章 替身第十二章 炸渠第二十三章 驅寇第二十五章 祖契第十八章 後手第三十四章 鑑酒第四十五章 行刑第三十六章 秘檔第十六章 賭約第十六章 賭約第四十八章 平叛第二十六章 會長第十二章 炸渠第四十三章 秘方第十九章 酒令第十五章 打蛇第二十四章 玉碎第十三章 大典第三十一章 斷糧第十九章 酒令第十八章 後手第三十章 黃雀第四十章 絕擊第七章 立足第二十四章 玉碎第十章 復燃第三十九章 絕殺第四十九章 破陣第五十章 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