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世章不擔心槍的事,卻讓去查一座外省學校,熊二有些詫異:“現在就走嗎?要不要知會七哥一聲?”
繆世章搖頭:“不必,速速前去,不得聲張,虎子那裡我和他說。”熊二答了聲“是!”打馬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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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來報樑嘉琪的事已談妥,這便是今日最大收穫!多留無益,柴日雙乘篷車出了九仙鎮,車過鎮門的一瞬,他掀開篷簾恨恨地瞪了瞪九仙鎮的界牌,坐回車中,從身邊拿起一瓶嫦娥桂,又神秘地從身上摸出一個紙包,看着這兩樣東西,嘿嘿嘿的冷冷低笑,目中現出仇恨,回想起二十年前父親臨終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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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哲夫自中了宋老爺一槍,雖拼死逃回日本,也是時日無多,這一日大限將至,柴日雙哭着跪在榻前,一聲聲急呼:“父親!父親!”
柴田哲夫面容僵硬:“一郎,不許掉淚!你是大日本皇軍的兒子,不許掉淚!”
“是,父親!”柴田一郎硬生生收住淚:“您有什麼衷告就請吩咐,一郎誓死也要完成父親的願望!”
柴田哲夫道:“好!我這一生十分愧對柴田家族,身爲皇軍卻未立顯赫軍功,本想在支那爲天皇陛下開創領地,卻被宋氏匹夫摧毀,要不是他忙於剿滅談家,我也險些命喪其手。這兩件憾事,你一定要爲我完成,我才死得瞑目。”
“父親放心!一郎竭盡全力也要完成父親的心願!父親,您在支那是怎樣做的?”
柴田哲夫眯起眼睛:“我看中了酒仙鎮,此地地勢險要,正適合皇軍囤兵。我幾年努力,終於說服了鎮上最有名望的釀酒大戶談祖,與我合作出酒。”
“做酒就可以佔領酒仙鎮了嗎?”柴田一郎不解。
“當然!我在酒裡暗暗放入罌粟膏,讓鎮上的男丁人人都上了癮,那鄉野之人哪裡嘗過這個,不久,上癮的人便越來越多,談祖見酒越賣越好也不過問。不料,宋家老頭看破了我的計劃,我就聳恿談家把宋家打得一敗塗地。誰知宋家的崽子從軍中調來許多舊部,反戈一擊,反將談氏滅門,我也被追殺回國……”柴田哲夫拼盡殘力吼道,“如此慘痛,終生之恥啊——”他講得激動,捶榻數下,突然又是大吼一聲,頭一歪不動了。
“父親——”柴田一郎大驚,撫屍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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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痛心疾首,柴日雙恨得一把將紙包緊攥手中:“父親大人,我今天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譚家的酒去毒宋家的人,讓他們兩敗俱傷!嘿嘿嘿嘿……”獰笑聲中,柴日雙打開紙包,將包中白色粉末倒入嫦娥桂瓶中,搖晃數下,酒液依然清澈,他笑容詭異,“宋宗祥,煙毒不是你九仙鎮的大忌嗎?你夫人要是中了毒癮你又當如何呢?”他陰陰的雙眼透過酒瓶,越發獰笑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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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衛戍軍軍營一望無邊,師旅團營勇猛訓練,口號聲呼喊聲如山震震。侯司令和宋宗祥騎馬行來,宋宗祥展眼望去,滿心向往:“一年不見,世伯的隊伍又壯大了不少啊!”
“這裡也有你宋家的功勞啊。”侯司令讚道:“宗祥,你父子捐資軍餉數十載,侯某多謝了。”
“世伯快別這麼說。”宋宗祥惶恐道:“家父與世伯生死之交,小侄理當稟承父訓。”
侯司令點點頭:“中華正需要你這等忠義子弟報效!日軍已在臨省囤兵,等元欽婚期過後,我就派他前去駐防。”忽又一嘆,“哎!如果中華的軍隊戮力同心可多好,你看看現在,軍閥混戰,弄得軍火這麼緊張,長此下去,恐成大患啊。”
宋宗祥也不禁憂心起來:“小侄回去以後一定爲世伯留意此事。”
“怎麼,這就要走嗎?”侯司令轉念笑道:“宗英大概是害羞,這些天都沒和你見上一面,你也是,每天都往大營裡跑什麼,想上戰場呀?我看你還是守好你的九仙鎮吧,就算替我分擔了不少了。”
“世伯說的是。”宋宗祥笑道:“戎馬疆場是宗祥平生宏願。一到您的大營,看着兄弟們練的這麼拼命,再看看這場面!您說我還能坐得住嗎?”
“哈哈哈哈,也是也是。還說呢,宗英也沒閒着,我府上親戚多,元欽帶着她天天去拜門,看,還有一大半沒拜到呢,娘都怕把她累着了。”
“多熟悉熟悉府上是應該的,只盼她小地方出來的,別給妹夫丟人就成。哎,宗英頭一次離開家,我倆不見面也好,見到我恐怕又生出思鄉之情了。世伯,妹子得府上寵愛,宗祥再放心不過,鎮裡還有不少事需要小侄料理,宗祥這就告辭了!”
侯司令點點頭:“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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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黑衣警察“咔咔”進入山防,聶探長嚴肅地環視,山防的兵丁在場中按部就班訓練,看不出有何異象。劉二豹氣不打一處來地叫道:“叫繆世章和七虎子出來!看見沒有,聶探長來查他了!”
“誰在我門前鬼嚎呢?”七虎從廳中走出:“喲,聶探長,失迎失迎。”
劉二豹狐假虎威地大叫:“七虎子,識相的趕快把槍交出來,不然等着蹲大牢吧!”
七虎假裝不解:“槍,什麼槍?”
劉二豹指着他的鼻子:“你裝什麼糊塗,你……”話未說完,忽見繆世章匆匆走進:“不知聶探長大駕,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大隊長去侯府送親未歸,繆某代爲理事。”
聶探長略略抱拳:“繆掌櫃,聶某有禮了,在下奉命來查劉團總失槍一案,根據龍府名冊看來,這本是五箱捷克ZB26,現在全部被人調包,所以少不得到這裡查驗一番。”
繆世章點頭道:“哦,此事山防早有耳聞。聶探長,這鎮裡鎮外的人人都知道,九仙山防和侯府是世交,所以山防的軍械自然大多是軍中之物,這次團防失竊的也是軍箱,不瞞探長,在下本擔心受人嫁禍,現在放心了,聶神探大名誰人不知,又怎麼會識不破這等雕蟲小技,這事要是山防乾的,爲什麼不去鎮外的荒山野嶺,怎麼會在自己鎮子上行事呢,再說了,又怎麼會用軍箱呢?這不是不打自招嗎?”此言既說出侯府聲威,又送了聶探長一頂高帽,聶探長已無來時那般冷肅:“繆掌櫃客氣了,所言有理。”
繆世章又道:“不過這件事確實是山防防範不周,聶探長公事公辦,理所應當。虎子,你陪聶探長把這裡仔仔細細查上一查。”
七虎上前:“行,聶探長想從哪兒看起,請!”
聶探長下令:“如此,聶某失禮了,你們幾個和七爺去看看。”
警員跟着七虎去看,劉二豹也急着跟了去,聶探長瞥眼看去,繆世章沒有一絲慌張,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兩人進得廳中,繆世章正向聶探長敬茶。已有警員回報:“報,已將山防仔細搜查,槍箱十八隻,皆有省衛戍軍印封,捷克zb26四十支,與印封相符,都不是新槍,並無其他。”
繆世章笑着起身:“哦,聶神探行事縝密,既然已經查清,繆某也就放心了。”
“慢!”劉二豹不甘心:“誰不知道你繆世章鬼點子多,你會笨得把槍藏在山防老窩嗎?”
七虎瞪着眼:“二豹子,少在這挑事,鎮口都是你團防守着,哪隻眼睛看着我們擡槍進出了!”
聶探長想了想,緩緩起身:“既然苦主有疑,繆掌櫃,在下不妨直言,我來的時候在劉團總槍箱封條之上查出薰黃醋的味道,這是風水之人常用的東西,最近府中大喜,想必也請了風水先生吧?”熊三目中閃過一分驚慌,聶探長看在眼中。就見一警員跑進:“報告探長,警犬已按封條上的氣味探得一處,就在九宮山上。”
劉二豹大悟:“好你個姓繆的,鎮上的城隍廟不就是宋家蓋的子孫廟嗎,一定是藏那了!”
聶探長肅然道:“繆掌櫃,七爺,失槍現場南邊不遠即爲九宮山,既已查得線索,就請同行如何?”
廳中一時寂然,七虎和團丁均看着繆世章,繆世章笑了一下:“這個自然,這是龍府槍械,事關重大,繆某豈敢怠慢,聶探長請!”
聶探長臉色稍和:“有勞繆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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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沿九宮山而上,沿途清幽寂靜,偶有求神的鎮民進出城隍廟,見到聶探長和縣警一到,都慌慌地嚇跑了。
聶探長隨意道:“大隊長的子孫廟聶某還是頭一次來。”
“探長誤會了。”繆世章也隨意答道:“想來您也知道本鎮二十年前的那場大亂,當時人心惶惶,我家老爺就出資重建了這座城隍廟保保平安,大傢伙感念有了個祈福求願的地方,進香的時候也不忘給我家老爺燃上一柱,倒讓劉團總說成是宋府的子孫廟了。”
進得廟院,聶探長目光銳利地一揮手,警察四下搜索起來,再看繆世章仍是從容不迫,七虎擰着眉毛,劉二豹興奮地冷笑,只盼他的捷客槍立時被查出。偏殿後窗突然傳來警犬吠聲,劉二豹叫囂着:“姓繆的,你還有啥可說?那槍就藏在那兒!”說着已躥到偏殿窗子往裡使勁看,就見門上一把大鎖。
聶探長問道:“繆掌櫃,這裡是……”
“哦,平時僱了個人給廟裡做打掃,這就是他放雜物的地方。”
“別胡扯了,老子看看!”就見劉二豹已迫不及待地“砰”將門踹開,一頭鑽了進去,衆警員跟進。
殿內不大,靠牆的架子上放着些香爐和香,靠窗放着些掃帚水桶之物。聶探長環視,哪裡有任何槍箱的影子,他尷尬地咳了一聲。劉二豹傻眼了,七虎大聲嘲笑着跑到門外,心中想着,原來二哥早安排好妙招,引着這幫蠢纔到此,看他們這回死不死心!
突然一個大罐引起聶探長注意,近前一看,大罐上標的正是“薰黃醋”。繆世章見了,不由解釋道:“哦,求神的籤子大夥誰都用,用得久了,字跡就不清楚了,這薰黃醋是洗籤的必備之物,也能給神像去去塵什麼的,也不是常用,一個月用不到一次,您看,都落了土了。”
聶探長仔細一看,蓋子上確實一層塵土:“哦,是聶某失察,日後定向宋大隊長請罪。”
“哪裡哪裡……”繆世章話中有話道:“是聶探長盡忠職守啊。這二百支槍可是大手筆,不翼而飛實在是怪得很?要是被龍府知道了,您查清確實是被劫了還好說,要是查不清,還以爲縣長大人手持通關文諜假公濟私,縱容自家親戚私賣槍支牟利呢。”
“你胡說!”劉二豹驚叫。
一句話令聶探長心驚,要知縣長和劉二豹的槍火交易他也有利可圖,不由忙道:“繆掌櫃,縣長大人爲官清廉,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也難怪在下生疑,劉團總的頭筆生意不就是和軍爺做的嗎。”繆世章裝做思索片刻道:“啊……這裝運嘛,大概也是用軍中的槍箱吧?”
聶探長聽後立時疑團大增:“劉團總,不會是你賊喊捉賊吧?”
“冤枉冤枉!”劉二豹嚇得大喊:“劉某怎麼會做這種見利忘義的事,哪一次我不是將利錢……”
“住口!胡說什麼!”聶探長一驚打斷。
繆世章淡淡一笑:“好在這槍還沒在縣上登薄,龍府要是查起來,這丟槍失職之罪也不會危及大人的,當然,這還全仗聶探長早日查個水落石出纔是啊。”一句話便將罪責全引向了劉二豹,聶探長焉聽不出矛頭所指,陰沉沉向劉二豹瞪了一眼。劉二豹立時變色,驚上加驚:“聶,聶探長,別聽姓繆的胡說……”
聶探長不再理會,一揮手,衆警察齊唰唰出了偏殿,向廟外走去。劉二豹追在後面大喊:“聶探長,你……這還沒查完呢你咋走了?聶探長!聶探長!”
“嘿嘿嘿嘿”七虎抱着肩大笑:“還查啥?二豹子,你就在團防坐着,等着查你吧!”
繆世章淡淡一笑:“虎子,走了。”二人並肩談笑而去,劉二豹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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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柳鎮一處幽靜宅院,穿過花牆
便到得一廳,綿屏上精繡着“花容繡坊”,室中陳設雅緻,七八名繡女坐在繡案前等侯。賬房恭敬地將樑嘉琪請進門來:“這位便是九仙鎮的名師宋夫人,你們一定要認真和夫人學。”
“是,給夫人見禮。”
樑嘉琪親和道:“姐妹們不必客氣,初次相見,就先看一看姐妹們的針法吧?”
賬房恭身道:“夫人請。”樑嘉琪行走在繡案間,認真地一幅幅看去,面露喜色:“大家的針法都已經很熟了。”
賬房點頭笑道,“謝夫人誇獎,不瞞夫人,這繡坊本有三十幾人,能跟夫人學習絕技那肯定得挑選有些手藝的,她們針法不錯,技法卻十分普通,哪兒有夫人妙手傳神?”
“過獎過獎。”
“在下斗膽,就請夫人用成名之作示範,教授這幅酒仙圖如何?”
“這……”樑嘉琪不禁詫異。
賬房忙搬出一落酒仙竹匣:“酒仙香飄四方離不開夫人金針神妙,這幅圖她們已經研習了好幾個月了,就象刻在心裡一樣啦,夫人教起來可省力不少哇。”
樑嘉琪一想,酒仙上市何止千萬,這酒仙繡自也無處不見,當然說不上秘技,便大方道:“那好,就教這幅吧。”
窗外露出一雙陰險雙眼,柴日雙奸笑着看着房中,都說是以假亂真,譚逸飛,我便給你來個以真覆假,酒仙如此供不應求,我爲你分擔一些如何?哈哈……這毒計真乃一箭雙鵰,可憐嘉琪已陷其中而不自知,何況,柴日雙還有另一毒計,魔瓜已向譚逸飛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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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竹葉染霜,透過竹林,遠遠地看到酒坊一派忙碌,譚逸飛笑着和酒工們說着什麼,大家熱情高漲。
幾個酒商模樣的人鬼鬼祟祟在林中竊語:
“咱們這就去吧,好過在這兒凍着,五倍的高價,誰不見錢眼開啊。”
“不成,柴老闆再三交待一定要單獨找那個姓魏的結巴,有譚逸飛在,這條計就白瞎了。”
“他要一天一夜都不離酒坊呢,那就在這兒耗着不成?”
“那又能怎樣?常老栓給譚逸飛供糧供得好好的,只道攀上了筆大買賣,還沒樂上幾天,孫子硬是被柴老闆打斷了腿,吭都沒吭一聲就趕回了老家,咱們要不照辦,別說在這兒凍着,這雙腿怕是能站在這兒都不可能了。”
大家本就凍得全身冰冷,聽到此話不由又打了一個機靈,正說着,就見一輛包車向酒坊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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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正向酒工們致謝:“各位兄弟,自打過年到現在,大家一直就沒歇過,逸飛實在過意不去,魏老哥,煩您去仙客來訂兩席喜春宴送來,逸飛謝謝大傢伙了。”
“好嘞!”魏永更扯開嗓子道:“哎,兄、兄弟們都聽好了,酒仙去年的紅利都到了大夥的戶頭了,譚、譚老弟說了,讓大家見個開門紅哦!”
酒工歡呼:“譚先生,咱們跟着你幹是越幹越有勁頭吶,只盼着咱的酒仙越來越興隆啊!”
譚逸飛笑道:“全仗各位兄弟……魏老哥,咱的糧不多了,及早派車去老栓叔那拉吧?”
“好好,我這就去。”
“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表哥!祝你功業早成!”人未到,雪薇仙子般的笑妍已傳遍酒坊,衆人只覺眼前大亮,均驚豔地向她行注目禮。包車進到院裡,譚逸飛笑着迎上:“不是正和新教習商量開學的事嗎,怎麼來這兒了?”他伸手去扶,穆雪薇卻不下車,反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正是爲了學堂。宋大哥回鎮了,咱們這就找他說義學的事去,走啊!”譚逸飛微一詫異,已被雪薇拉上了包車,兩人馳去。
酒工望着兩人:“哪去找這麼好的東家,這兄妹倆真真是菩薩派下凡的金童玉女哦。”
“可不,就是咱九仙的福氣!”
包車已行得無蹤,五個酒商風塵僕僕地走來:“請問這裡可是酒仙酒坊嗎?敢問譚會長可在?”
魏永更迎上:“幾位老闆是……”
“我等黔北酒商,慕酒仙大名前來,欲請酒仙入黔啊。”
“哦!我們的酒仙都這麼出名啦?”魏永更大喜:“各、各位快請裡面坐,我這就叫人去請譚老弟回來。”
“不必不必……”一酒商忙道:“我等來得匆忙,少時還要趕火輪迴去。譚會長貴人事忙就不必驚擾了。”
另一酒商也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魏經理嗎?魏經理是酒坊總管,就煩勞魏經理帶我等一睹酒仙風采如何?”
魏永更更是高興:“是我是我。各位連我、我的名子都知道嗎?好好好,我們的貨都在窖裡面,這就帶各位去看。”衆酒商互使個眼色,紛紛說着“有勞魏經理”,跟在興高采烈的魏永更身後入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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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高頭大馬,拉着兩輛大車高興地停住,家傭趕快出來卸車。繆世章匆匆跑了出來:“大隊長回來了!大小姐一切可好?”
宋宗祥拍拍繆世章的肩:“都好都好,讓二弟掛心了。這是你妹子妹夫給大夥準備的大禮,來,看看!”
兩人談笑着走進府去。大大小小的箱子擺在院中,繆世章卻無心欣賞,先將憂心之事稟報:“大隊長,譚逸飛擅自掛牌酒仙街,又開了衆多鋪面,極盡招搖收攬人心,儼然已形成勢力了。”
“一個街名而已,我這一路到處都聽到他和穆小姐的善事,通達不忘濟世,立個街名就立個街名?不用擔心。”宋宗祥不以爲然。
繆世章拋陳利害:“宗祥布莊就在他的酒仙街內,要是任由他勢力漸增,恐怕日後越發難以控制了。大隊長別小看了這個街名,您忘了,九宮山頭的那塊碑就是談老祖當年立的鎮碑,他立在九宮山頭,就是要顯示他高高在上,這鎮全成了他家的酒仙鎮!”
“世章!”宋宗祥怒氣陡升,又放緩道:“你多慮了。眼下倒真有一件大事。我回鎮之前,聽世伯感嘆軍火緊張,他老人家很爲這事憂心啊。”
繆世章眼睛一閃:“哦,軍火嗎?大隊長……”
小生子跑來:“老爺,譚先生和穆小姐來訪。”
宋宗祥大喜:“快請!”
就見小生子引譚逸飛和穆雪薇進院,譚逸飛笑着一揖:“大隊長喜宴而歸,貴府喜氣盈門啊!”
穆雪薇上前道:“宋大哥,我天天盼着你回來!”宋宗祥心中瞬時極喜,譚逸飛卻是心中一驚,被繆世章看在眼中。雪薇又道,“表哥想和您合辦義學,讓鎮上的孩子都來上課,眼看就要開課了,我就趕快拉着他來找您商量這事,宋大哥,你不會怪我們唐突吧。”
“哪裡哪裡。”宋宗祥忙道:“這等義舉還用得着商量,譚先生,需要多少費用,到我銀號取就是了。”
“太好了!”雪薇開心之極:“謝謝宋大哥!呀,這麼多箱子,是什麼呀?”
譚逸飛一拉雪薇:“雪薇,義學的事已經談妥了,大隊長一路勞頓,咱就別多打擾了。”穆雪薇“哦”了一聲,就要跟譚逸飛離開,被宋宗祥一把拉住,衆人均愣了,宋宗祥瞬時放手,竟有些臉紅:“哦,宗英大婚沒來得及向穆小姐辭行,特意帶了禮物給你,穆小姐這就拿上吧。”
“好啊好啊。”穆雪薇非常高興。
“哦,請,我讓小生子放在宗英房裡了。”聽宋宗祥這麼說,譚逸飛只好放開雪薇,見她高興地隨宋宗祥進了宋宗英的房間,逸飛心中忽生不安,眉峰微微一挑,雖立時恢愎神色,但仍被繆世章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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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推開宗英的房門,陳設依舊,卻再沒了妹子英姿勃發的歡顏,不禁傷感襲來。
穆雪薇一眼向牀上看去:“呀,把我的吉娃娃也帶去了嗎?好啊,保佑她永遠吉祥如意。”她自得其樂,轉過身卻看到呆在門邊的宋宗祥,不禁立時斂容輕輕道,“你怎麼了宋大哥?是不是想宗英了?”
宋宗祥怔怔的:“是!平常只要一開這屋門,宗英就跳出來和我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今天,今天頭一次不見了人影……”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瞧瞧這才離開沒幾天,我就如此失態,真是讓你見笑了。”
“宋大哥兄妹情深,雪薇怎會見怪呢?”穆雪薇勸道:“好在並非遠隔千里,宗英一回孃家不就又住這屋了嗎?”
宋宗祥心中一動:“說到住兒,宗英倒留下一句話,這話還是特意衝着穆小姐你說的……”突然面頰一熱,“哎,不說也罷。”
穆雪薇幾時看過宋宗祥如此扭捏,不由大奇:“怎麼說一半啊,是什麼啊,宗英要告訴我什麼秘密嗎?”看着她急切天真的神情,宋宗祥心中可是愛煞了,話也吞吐起來:“她說……她和你是最好的姐妹,她成親之後,盼着你能住她這屋裡,替她繼續給我做個好妹子,替她、替她陪在我身邊……”
“雪薇!”門外的譚逸飛聞之心頭大震,不假思索地衝進門去。剛回府的樑嘉琪和院中的繆世章也聽到了宋宗祥的話,均不由怔住,心中各有所思。
雪薇卻絲毫未聽出宋宗祥的弦外之音,也未看出宋宗祥的癡情,見譚逸飛進屋,笑着跑到他身邊:“表哥,宋大哥想妹子了,你是沒看到,他剛纔可傷心了,恨不得我立刻變成宗英給他做妹子呢,哈……”
譚逸飛哪有心開此玩笑,將雪薇拉出門:“哦,夫人回府了,咱們別打擾大隊長一家團聚啊?”
“可是宋大哥說宗英還有禮物給我呢?”
譚逸飛將雪薇拉走:“你沒看到大隊長剛剛回府還沒收拾箱子嗎?改天再拿吧。”回身匆匆一笑,“大隊長,夫人,我們這就告辭了。”
宋宗祥剛想叫住他們,卻突然看到雪薇出門的一刻,她耳上的銀葉子在陽光下閃亮耀目。古樸精緻的銀葉子閃在眼前,隨着雪薇的身影遠去,宋宗祥從未注意過女子的飾物,卻被這件銀葉吸引得呆住,目中陷入深思。
樑嘉琪神色微變,夫妻日久,她又如何看不出丈夫的心思。繆世章疑惑地盯着譚逸飛的背影,疑心又起,其實這疑心根本從未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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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永更帶黔北酒商可是大大地將酒坊轉了遍,幾人東誇西贊,直說從未見過如此宏大,如此新式的酒坊,真真開眼,說得魏永更心花怒放,忙拿出各種酒來讓他們品嚐,幾人嘗後更是贊得不住口,爭先恐後訂起了貨單,不一時五張訂貨單遞到魏永更手中,魏永更樂開了花:“各位真是痛快,一、一出手就是一千壇,等譚老弟回來簽了款我就去排單子。”
酒商們裝作匆忙狀:“我等要趕火輪,怕是等不及譚會長了,魏經理就請代簽了吧?”
“這……”魏永更從未如此想過。
那酒商又道:“早聽說譚會長對魏經理就象親兄弟一樣,魏經理的大名我等又怎會信不過呢?再說這單子上不是都蓋着酒坊的大印呢嗎?”
“兄弟,當然!”魏永更心中頗爲激動,唰唰寫上大名:“各位,出、出酒封壇之後,一定齊齊整整給各位送到地兒去。”
“不必如此麻煩,我等在貴省租有庫房,過幾天我們派車來拉即可?”
“過幾天?”魏永更笑道:“這貨已經排到立夏了,我、我看各位是遠道的,盡着往前擠呢。”
衆酒商不由紛紛說道:“這怕是不行,魏經理有所不知,新酒鋪市現在最是時候,錯過了就失了先機了。”
“就是就是,我等願出五倍價錢,還請魏經理設法通融,五天之內我等來提貨如何?”
“我等千里遠行只爲酒仙,還望魏經理成全。”
魏永更很是爲難,但禁不住一片懇求,終於在貨單上籤下了交期。衆酒商一見,目中閃過幾分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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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的客房擺滿美麗的娟花,毛絨玩具穿着新春的吉服,處處透出女主人的溫馨可愛。
兩人又在對弈,譚逸飛有些心神不安,怔怔地看着雪薇,隨手一子落下,雪薇大喜地
跳起來:“哈哈,我贏啦,我贏啦,我終於贏啦!”
譚逸飛笑着將棋入鉢,輕摟住興奮的雪薇:“瞧你開心的,只要你要高興,局局都贏又有何難?”
“你故意讓我又有什麼意思?”雪薇嘟起小嘴。
“我下這每一局最終都是爲了你呀。”譚逸飛語含深意。
雪薇甜甜地笑了,走到桌面打開留聲機,期待地看着逸飛,譚逸飛會意,做了個標準的紳士邀請,雪薇伸手相牽,二人浪漫的跳起了舞。譚逸飛邊跳舞邊突然道:“雪薇,潘小姐一直贊你文筆好,你去她報社做英文編輯如何?”
穆雪薇詫異:“義學剛定下爲,要忙的事纔剛剛開始呢,我去鳳雲那兒幹嘛?”
“我既然答應了稚謙兄,學堂的事自會辦得圓滿,這你大可放心。”
“我當然放心了,可是這件事我一直在做,我希望親自做成它,我想和爹一樣做個優秀的教習,我很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
譚逸飛逗趣:“是,將來我們生很多孩子,天天和他們在一起。”
穆雪薇羞澀地捶了他一下:“那你突然讓我去找鳳雲幹什麼?在學堂裡我做得不好嗎?”
譚逸飛停了舞步:“就是因爲我的雪薇太好了,人人視爲珠玉,我才更不放心。”他一想到宋宗祥那句話,便驚得心跳。雪薇擡頭,看到逸飛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深情中又有一份憂心,不禁心中大熱,將頭靠到他肩頭:“我是你的,一生一世都是你的,我想陪在你身邊,逸飛,我要陪着你,永遠陪着……”逸飛感動萬分,將雪薇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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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世章自聽了宋宗祥爲侯府軍火擔憂,洗塵宴後,便悄悄進了七虎房中,七虎喝得高興半晌纔回,見了繆世章不由微詫:“二哥?”
繆世章拉住他悄聲道:“虎子,大隊長回府的時候和我說起,侯司令正爲軍火煩心,所以我們……”
“軍火?那批貨可以去起了?”七虎瞬時酒醒,睜大了眼。
繆世章點頭:“趁眼下劉二豹心神不寧,今夜咱們速速取回,大隊長回府車馬同行,人人都看到的,要是團防有人問起,咱們就說是他從候府帶回來的就成。”
七虎“啪”的興奮地拍了一拳:“好!我早就等不及了!”話音未落,人已出門,找到當天埋箱的兵丁吩咐今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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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得夜深,只見烏雲遮月,山中一片昏黑,夜風冷洌,嗚嗚呼嘯在後坡下的密林中。
一行人悄悄在林中穿行,枯枝影動,斑駁地搖在每人的衣衫之上,終於領頭一人停住,正是繆世章,他手中拿着一根長枝,長枝的末端栓着一塊小磁石,探尋片刻,磁石“啪”的吸住了樹根下的一件東西。繆世章將長枝提起,原來是一支生鏽的鐵棍,混插在枯草中十分不起眼,他對着樹下一指,後面的七虎熊三帶領兵丁立刻掄起鐵鎬大力刨了起來,漸漸,一隻槍箱的頂蓋露出……
“二哥!”七虎驚喜低聲道:“你早就挖了這個坑是不是?那天在廟裡可把我嚇了一跳,我真以爲你藏那兒了。”
繆世章笑笑。
“掌櫃的讓我們把裝了石塊的槍箱從坡上丟下來,這樣劃痕就和這五隻弄得一樣了。”
“再挖好這個坑,換了箱子立馬埋在這。”
七虎喜道:“二哥,真有你的,那聶探長還叫什麼神探,他做夢也想不到這槍就在原地沒動啊。”
“哈哈”衆人低笑一番,更加使力刨土,箱子露出小半隻後,七虎已迫不及待去開箱,“轟——”衆人大驚,箱內空無一物!
他們絕不會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計會在他們身邊活生生出現。原來譚逸飛一探知劉二豹押槍回鎮的消息便立即通知了楊漢鼎,漢鼎便帶人在山坡之上一直暗暗跟蹤劉二豹車隊,繆世章用假箱偷樑換柱,又將真箱深埋的過程全被漢鼎窺得一清二楚,當夜便帶嶽壑邦將槍全部起出,假箱卻仍埋回原處,並將繆世章的鐵籤原封插入草中,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得到一批極威武器,雄赳赳投衛戍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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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東昇,映亮威嚴的府門,楊漢鼎久久地凝望着侯府大匾,他終於……他終於又能重歸軍營了!回想起戰馬奔騰守疆擊寇的激揚往日,漢鼎只覺熱血沸騰!
“長江大河,翹首崑崙風虎雲龍,泱泱大國取多宏,黃帝之裔天驕子紅日正當中!”講武校歌在胸中迴響,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盼望終於實現眼前,怎不快哉!他身後的二百士兵也是激動萬分,大家肅立着。
“哈哈哈”一陣爽朗笑聲,侯司令和侯元欽騎馬而來,不待停穩,侯司令已一躍下馬,上前熱情地重重拍了拍楊漢鼎的肩。楊漢鼎頓感親切和感動,“啪”標準地行了個軍禮:“原九軍二團團長楊漢鼎,營長嶽壑邦率部前來投軍,請司令指示。”嶽壑邦喝令:“敬禮!”“啪”衆士兵整齊威武地行着軍禮,一個個士氣昂揚。
“好!”侯司令大笑:“漢鼎,軍中虎將之名我早有耳聞,日前平定倭人再露鋒芒,得此虎將侯某之幸!”司令真切的誇讚令岳壑邦和衆士兵都興奮不已,侯元欽卻不以爲然地一笑。看着全副武裝的團隊,侯司令讚道,“漢鼎治軍有方,槍械如此精良。”
“如今烽煙四起,軍火緊張,屬下有備而來,以免得司令爲我團武器費心。”
“好!”侯司令大讚:“漢鼎急人之想,想得周到啊!”楊漢鼎和嶽壑邦聽了,不由會心地對視一眼,只聽侯司令又道,“漢鼎,我剛剛令元欽組建一隻新旅,專守省東邊防,嗯,你手下兄弟皆入元欽帳下如何?”
楊漢鼎敬禮道:“謝司令提攜!楊某兄弟定當服從侯旅長調遣,鎮守省東盡忠效力!”“啪”衆士兵又跟隨楊漢鼎齊唰唰敬了個軍禮。
“好!”侯司令大喜:“中午就在我府上,爲楊團長設宴洗塵!”
侯元欽走上前:“父帥,元欽的新旅設有三個團,不如就將楊團長的兄弟編進這三個團裡,也好早些和其他兄弟熟悉。”
衆士兵聞言均是神色一變,嶽壑邦第一個異議:“報告旅長!我等相隨楊團長多年,仍願同團共戰。”
侯元欽不悅:“怎麼?我這個旅長的首道命令就下不得嗎?”
“屬下不敢違令,日前有幸和旅長共擊倭寇,他日旅長一聲令下,屬下必拼死殺敵保我同胞,絕不給旅長丟臉!”嶽壑邦冷冷之言令侯元欽臉色一白,自然聽出這話中諷意,再一看,嶽壑邦目中明顯不服。
“疤子!”楊漢鼎低斥:“報告旅長,是楊某督導無方,怎樣編制全憑旅長吩咐!只是,兄弟們和屬下出生入死,作戰默契,漢鼎很希望仍作他們的團長!”
侯司令點頭:“元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座已經決定楊團長仍統領原班人馬,此事無需再議!”衆士兵禁不住歡呼,侯元欽暗暗瞪了嶽壑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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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中一個挺秀身影,譚逸飛仍稟承軍校晨起的習慣,早早便來到酒坊,就見一個酒工匆匆向他報告:“譚先生,糧囤快空了,您得快想想辦法啊。”
“快空了?”譚逸飛微感意外:“應該還夠幾天吧?”
“是魏經理接了個外省大單,日夜趕工,餘糧全上甑去蒸了。”
魏永更笑着跑上前:“譚老弟,這兩天忘了和你說了,咱酒仙這香氣都、都飄出省嘍!”拿出貨單,“這不,人家大老遠指名了要貨,五倍的價呀,五、五倍!”
譚逸飛接過,有些訝然道:“哦?一千壇?五天交貨?怎麼會這麼急啊,黔北名酒不少,他們怎麼會一下訂這麼多?魏老哥,這事應找我商量一下啊。”
魏永更嘿嘿笑道:“老弟,那些老闆急着上火輪,我、我就代你簽了,嘿嘿……”
酒工急道:“可是咱的糧只夠明天一天了。”
魏永更一擺手:“瞎咧個啥,這、這我還能沒數?咱的糧車今天準回,五大車糧夠使到月尾嘍。”
“哦,早說嘛,那我們就等着卸糧嘍。”酒工鬆了口氣。
譚逸飛看着貨單依然無法釋疑,魏永更正要勸他,就聽一陣喧喧,衆多酒商向酒坊急急而來,走在最後面的便是那五個自稱黔北的人。譚逸飛有些詫異,揖禮道:“衆位相約而來,逸飛有失遠迎,請問這幾位是……”
錢老闆走上前:“譚老弟,這五位客人在我館子吵吵,說是你店大欺客狠要了他們五倍的價錢呀。”
“嘿!咋能這麼說?”魏永更嚷道:“這、這價錢不是你們自己要給的嗎?”
黔北酒商卻道:“魏經理一再炫耀貨單已排到立夏,若非提了我們五倍的價見錢眼開,會答應我們五天提貨嗎?”
“你、你,你咋胡扯呢?”魏永更不由來氣。
譚逸飛淡然一揖:“幾位先生,酒仙雖然不是大買賣,卻也不缺這幾千塊,五倍之言各執一詞,眼下貨期未到還請各位稍安。”
九仙鎮酒商語含不滿:“譚會長,做生意講究先來後到,你牟取高利讓黔北的客人截了貨,那我們的貨該不會是要誤期吧?”
譚逸飛正色道:“酒仙最重信譽,請諸位老闆寬心。”
錢老闆有些擔心:“老弟,怎麼他們說你的糧庫空了呢?那還咋出酒呢?大傢伙這才急着過來問問。”
“何來此言?酒坊的存糧本鎮人都不清楚,倒是黔北的客人先有耳聞不成?”譚逸飛的目光箭一般射向五個酒商,幾人均面露慌色。
魏永更疑心大增:“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咋淨胡說八道編排我們呢?”喜得往遠處一指,“看,咱的糧車到了!”衆人看去,兩輛大糧車“軲轆軲轆”而來。譚逸飛鬆下一口氣,魏永更已大聲吆喝着酒工迎了上去,糧車馳近,只聽魏永更驚得大叫了一聲,譚逸飛急上前看,兩輛大車空空如也,酒商們又喧鬧了起來。魏永更急問,“不是去的老栓叔家嗎?糧、糧呢?”
夥計答道:“常家的人全搬走了,糧窖也都空了,問誰誰都不說,我們,我們就只好先回來稟告。”
譚逸飛沉吟:“常大叔和咱們簽了一年的糧單,舉家而遷毫無聲息……怎會如此?”
“譚會長,你斷了糧,那我們的貨怎麼辦?”衆酒商質問紛紛。
黔北酒商興災樂禍:“那有什麼,沒聽剛纔譚會長說了嗎?幾千塊大洋酒仙還看不在眼中,大不了賠各位就是了嘛。”
“胡說!”魏永更氣道:“我們咋會只從一處進糧,等後三車回來,便,便讓你們瞧個夠!”話音剛落,又兩輛大車馳來,譚逸飛目中一跳,依然空無一袋糧食!
夥計慌慌報道:“譚先生,萬豐糧行退了咱雙倍的糧款,說是糧行的糧全充了軍糧,他們也不敢得罪?”
“軍糧?”譚逸飛不免驚疑:“軍糧自有官約,怎麼會突然從糧行進貨?”
“譚會長得了雙倍的糧款,又賺了咱們五倍的酒錢,這坐地盈利的手段真令我等開眼,哈哈……”黔北酒商一片奚落,衆酒商不禁越發喧然,錢老闆忙勸住:“各位各位,譚老弟最是義氣,幾時誤過大夥的貨,不是還有一輛糧車沒回來嗎?”
衆人雖不再指責,仍不免議論紛紛。魏永更已急得跑到路邊去看,脖子伸得老長,譚逸飛也不禁緊張了起來。在衆人的焦急中,終於聽到了“軲轆軲轆”的大車聲迴響在九宮湖畔,最後一輛大車從林中馳來,遠遠的,已看到車上滿滿的糧袋,在陽光下越發醒目,魏永更和酒工歡呼起來。
譚逸飛剛露喜色,忽然眉峰一緊!糧車馳近,趕車的卻並非酒坊的夥計,卻是四個穿着武服的日本武士。魏永更詫異地叫了起來:“你、你們是誰?”
“哈哈哈”只聽一陣肆意大笑,一人從糧車上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盯着譚逸飛,正是柴日雙!譚逸飛心頭一凜,立時全然明白!
(第三十章結束,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