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劫

這是一個與地球所處不同時空世界,在這裡個人能力大過一切,整個社會的層級是由實力來劃分的,就像地球人常說的修仙文明,而在這個世界裡有一位站到修仙文明頂點的男人——劫。

作爲那個世界裡唯一的神境,擁有無盡的壽元,至高的榮耀。不僅如此,他但也阻斷了後來者的道路,畢竟整個世界的氣運是有限的,一位神就已經奪走了大半的造化,而剩下的小半,已經不足以再產生新的神明。

因此,他不再有對手,不再有強敵,不再有遠慮,不再有近憂。

當一個人失去奮鬥目標時,無盡的生命反而成了煎熬,看着周圍的人一個一個老去,唯有自己在世間沉淪,他第一次有了絕望的心情。哪怕是在修行道路上的一次次死局當中,他也從未有過絕望的心情,舉世皆敵的境況只會讓他以此爲榮。但屬於神的孤獨感卻在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經。

劫以前從未想過成神後要做什麼,他從小的願望就是成爲至強之人,不過他也不清楚爲什麼,總之身邊的人都是這樣想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給自己設立了這樣的目標。可是在真正實現那個宏偉目標後他卻失去了方向。

之前想過要報復那些曾經的仇敵,在真正面對他們時卻沒有出手,只是看着他們瑟瑟發抖的模樣有些想笑。

剛開始劫還能夠將自己的情感寄託到對這個世界的探索上,但當他足跡遍佈天下時,發現那些讓世人談及色變的禁地密區在他眼中沒有任何奇特之處,與尋常村落一般無二。這種感覺讓劫的眼裡淡去了光彩。

也是從這時開始,劫想到了死亡,如果能夠死掉的話,所有的煩惱就不會出現了吧。但是這個世界又有誰能夠殺死他呢?他自己嗎,用最強的矛去刺最強的盾?他不是沒試過,結果是一掌過後目光所及之處全部化爲虛無,但他安然無恙。

再一次,他尋到了曾經還未去世仇敵,將那羣苟延殘喘的老傢伙挨個揪出來打了一頓,然後在一羣鼻青臉腫的老傢伙們的詫異目光中憤然離去。大概他們到死都不會知道,這頓打的原因是劫痛恨他們爲什麼不努力一點將自己扼殺在搖籃裡。

從那之後,劫隱去了一切蹤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距離修士聚集地很遠的地方有一處偏僻的村落,村落處於貧瘠之地,資源匱乏,正逐漸走向沒落,但也正因沒有可以爭奪的資源,反而躲過了修士界的紛爭。

這處連溫飽都很難達到的村落在某天來了一位年輕人,他一襲破衫,面色憔悴,雙目無神,彷彿經歷了一場巨大的災難。村長好心收留了他,不是因爲他的形象契合村子或者可憐他,而是弱者必須抱團生存的法則。

村裡人對於這個陌生人也沒有牴觸,他們需要幫手,只要那個人能夠出一份力,村民則十分願意去接納他。

只是沒人能想到,這個憔悴的年輕人,是這個世界唯一真神——劫。

劫每天的活動就是跟村裡的青壯出門打獵,但他只展現出跟大家同樣的實力。吃力地捕獲獵物,驚險地與死亡危險擦肩而過,這些表演已經成了他的日常。處在這樣的村落當中,他找到了自己還是個普通人時的感覺,他記得自己也是從這樣的村子裡走出來的。

劫喜歡看到收穫獵物迴歸時婦孺們期待的眼神,還有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以及對未來的憧憬。在某個瞬間,劫竟然有些羨慕他們。這種驚喜的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大概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吧。

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大概他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吧。

在一次捕獵過程中,捕獵隊伍後偷偷跟了一個小男孩,劫神識一掃便清楚了他的存在,按理說男孩這個年紀是不能出門狩獵的,但是他並未聲張,只是做着一個普通人該做的事情。

今天隊伍的任務有點重,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捕獲足夠的獵物了,所以他們要向更遠的地方去碰碰運氣。而那個孩子,或許也是意識到這一點,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從而偷跑出來。

孩子穿着一身被打滿補丁的獸袍,渾身髒兮兮的,但動作很矯健,像山間的野兔。他沿着衆人的腳印謹慎的行走,並通過衆人的腳步聲與衆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不僅如此,他還要時刻關注着周遭情況,畢竟這裡的隨便一隻成年野獸都可以吃掉他。

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修行途中也是時刻保持着萬分警惕,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成爲別人前進道路上的墊腳石。不過這個男孩有點不幸,因爲就在前方,劫感應到了一隻異獸的氣息,而這隻異獸不是他們這個隊伍所能抗衡的。

劫沒有阻止衆人的前進,也沒有要求他們改變方向。對於這些村民的任何事情他並不會用神力去改變,他頂多以普通人的能力去幫助他們。在殘酷的修行道路上,他深知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弱者被淘汰是永恆不變的真理,而愚蠢的弱者更應該被淘汰,就像那個自以爲是的男孩。

對劫來說,這些人的死亡無關痛癢,只不過是讓他換一個村落生活而已。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如他所料,遇到異獸後衆人想要通過手中的利器予以重創,但他們的利器甚至劃破不了異獸的皮膚,於是不斷有人陣亡被拿來果腹。而劫早已看穿他們的結局,只是縮在最後面,準備等所有人死亡後離去。

不過令劫有些意外的是那個男孩。

男孩看到巨獸後沒有驚慌,甚至格外冷靜,他跳入一條泥潭,試圖將自己的氣味阻斷,這是一種很好的方法,畢竟這頭異獸還沒有進化完全,只能憑藉五感來鎖定目標。而一方面男孩距離很遠,另一方面巨獸的目標全放在捕獵隊伍身上,男孩很容易就能隱藏自己。

劫原本以爲那個孩子能夠逃過一劫,但那個孩子在渾身裹滿泥漿後悄悄站了起來,他不斷通過石塊和樹木遮掩身形,並向異獸靠近。等到男孩悄悄來到異獸背後時,整個隊伍已經死傷殆盡,唯有劫與它面面相覷。

這頭巨獸已經生出靈智,對未知的危險已經有了預判,它看着眼前的人竟一時間不敢上前,但獸王的驕傲不允許他就此離去,於是兩方形成了僵持之勢。

劫沒有離去,也沒有對異獸動手,他想看一看這個男孩接下來會怎樣做。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一塊石頭從異獸身後襲來,正中它的頭顱,異獸回頭看去沒有任何人的蹤跡,但它敏銳的感官察覺到人在它的側方。它不敢對劫動手,於是轉頭攻向男孩所在的位置。

劫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男孩用彈弓做了一個延時道具,並將其對準異獸,而自己則跑到另一個方向藏好,用繩子一拉裝置就會發射。

劫看着男孩幼稚的行爲有點想笑,如果他走上修行道路的話,大概活不過三天吧。劫敢下這個定論不是因爲不是因爲他的弱小或者方法的低級,而是他居然選擇去救人,去救一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異獸離男孩越來越近,直至貼近他的面前,男孩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時迅速掏出了懷裡的匕首,並拿出一塊長布將匕首緊緊綁在手上,然後大喊一聲:“跑!”

但是話音過後男孩並沒有跑動,他反而從樹後緩緩站了出來,正對着異獸舉起了有些鈍掉的匕首。

看着這一幕劫心裡涌出了諸多詫異。

那個男孩是在喊自己快跑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外人嗎?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村民被殺而無動於衷嗎?

他不知道救別人自己會死嗎?

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人呢?

但不知怎得,他有點笑不出來,這種笑不出來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

異獸在快要觸及男孩脆弱的身軀時停了下來,不過停下來的不只有異獸,還有整個時空。這是劫自從教訓完那羣老傢伙後第一次動用神力。

他緩步走到男孩面前仔細端詳,從男孩眼中他看到了恐懼,絕望等一系列負面情緒,只是他不明白爲什麼明明這麼害怕,卻要選擇來救自己。

劫起初想的是讀取他的意識,但猶豫過後,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劫的過去很久遠,他有些記不清了,在現存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他想跟別人聊一聊,不是以神的身份,也不是以普通村民的身份。

劫擡手輕輕一揮,異獸便消失在這片區域,隨後一聲響指音傳出,時空再次運轉起來。

此刻男孩面前伸出了一隻手,“你好,我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