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保證從此以後會像我一樣,好好保護自己,絕對不爲了任何理由傷害自己。”
陽光從大片的雲朵後面冒出頭來,將少女伸出的那根手指染得模糊泛光。
男人半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笑了笑,同樣伸出手指去,修長的手指和她勾在一起,
“我保證。”
沈翩躚終於笑起來,晃了晃手指,眼睛彎成了月牙。
·
上午還出太陽,下午就開始下雨。
這個季節的天氣總是這麼陰晴不定。
中午吃了藥的沈翩躚此刻已經窩在牀上睡着了,程致遠翻着書在牀邊坐了一會兒,直到確定她睡熟了,才悄無聲息的出了門。
黑色的賓利一路開出了孔雀邸,朝着程家老宅的方向而去。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車在老宅前面停下來。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長風衣,越發顯得身材高挑挺拔。
曾經總是站着勤務兵的門口已經變得空空蕩蕩,以前總顯得肅穆又威嚴的偌大宅院,現在在細雨中也透着一股蕭瑟的味道。
像是一棟裝滿了幽靈的宅院。
男人的眸中映着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不知那眼眸深處裝了些什麼東西,莫名叫人一看便覺得壓抑和難過。
他在雨中站了一會兒才擡腳推門走了進去。
黑色皮鞋踏過溼淋淋的地面,和那些不知多久沒有清掃過的落葉。
他經過自己的院子。
院子前面落了凌亂的花朵和葉子,牆壁都是歷經歲月後呈現出來的斑駁。
他稍微駐足了一會兒。
在雨滴聲噼裡啪啦的響動裡,像是看到了突然迴轉倒退的時光。
樹木不斷變矮,磚牆不斷變新。
荒蕪蕭瑟的宅院開始出現模糊的人影,他們倒退着快速來去,嘈雜的人聲海潮般涌動,最後他看見從院子裡走出來的,胳膊上彆着白色綁帶的黑髮少年。
彼時還非常年輕的劉秘書站在他面前,低着頭用一種非常壓抑的聲音小心道,
“老先生去國外散心了,小姐也跟着在陪他,葬禮上大概只有您一個人在。”
二十七歲的程致遠站在這院子門口,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同他一樣毫無表情的少年。
看着他用那深黑的眼睛無意識般的盯着面前的劉秘書,聽到他沉默片刻後用更加沙啞的聲音問道,
“爺爺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劉秘書將腰身更深的彎了下去,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少年於是瞬間便懂了。
大概是沒有說過了,也就是很久都不會回來的意思。
少年輕輕扯了扯嘴脣,聲音卻冷漠無比,只說了一個哦,便擡腳朝葬禮舉行的院子走去。
這一路經過許多前來弔唁的人,很多議論聲都不加掩飾的傳入少年的他和成年的他耳朵裡。
“程司令好像出國啦?這是什麼意思啊?”
“葬禮上只有程致遠一個小孩子嗎?也真是殘忍。”
“嘖嘖,他媽媽去世好像纔沒過去多久吧?程司令受不了兒子兒媳雙雙離去也是正常的。”
“這話說得,好像人家小孩子就能承受得了父母雙亡的悲劇似的,這個年齡遭遇了這樣的事應該是要再其他長輩懷裡哭的呢,程司令倒好,自己跑出去散心,把孫子一個人留在一個大人都沒有的家裡,程致遠才比較可憐吧?”
那些竊竊私語都並不很小聲,可在這樣嘈雜而清楚的議論裡,那穿着黑西裝的少年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
程致遠站在樹下,看着那少年沒有表情的走向他,然後和他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