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那邊船上的老人似乎捂住了臉,聽筒中傳來的聲音也帶着失控而蒼老的哭泣,他像是放棄了一切尊嚴般的發出卑微請求,泣不成聲,
“可是致遠他是無辜的,我程家只有這麼一個後人了,算我求求你,你殺了我吧,都是我的錯,算我求你,你想要什麼都可以,你可以做出一切要求......”
“我的父母不無辜嗎?”
作爲現在的最高軍事掌權人,老人卑微的請求和巨大的承諾卻沒有得到這個男人一絲一毫的動容,他依舊在笑着,笑意卻比這海風更加冰涼,
“既然我那麼無辜的父母都因爲你們的私心而死,那麼無辜的程致遠又爲什麼不能爲你的私心付出代價呢?”
他眼瞳深暗,死死盯着那邊甲板上的老人,口氣輕柔得像是一個夢,卻是詭譎血腥,叫人恐懼的噩夢,
“繼續活着吧,司令大人,在你接下來的人生裡,你會不停地被噩夢纏繞,你的兒子兒媳,你的女兒,你的孫子,將會帶着滿身的血和淚回來找你,他們會不停地問你,爲什麼要害死他們?在他們年紀輕輕的時候,在他們本該擁有無限美好的未來的時候。”
他鮮紅脣角上的弧度緩慢加深,語調輕慢的道,
“接下來,不要眨眼睛,也不要捂耳朵。”
“你看好了,也聽好了。”
話音剛落,楚衍突然伸手拉着沈翩躚轉身,死死將她捂進懷裡,同時伸展手臂,槍口對準程致遠,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砰!
槍響在海面上遠遠傳開來,他的視線裡,血色濺開的同時,不遠處甲板上的老人也順着欄杆跪了下來,那邊傳來他撕心裂肺的,聲聲不絕的痛吼,幾乎能聽見撕裂的喉管裡迸出來的血液。
脣角微微上勾,楚衍的眼睛幾乎失去了焦距,就像心心念唸了多年才終於吸到了毒品的重度癮君子,在漫長時間裡痛苦而病態的渴望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滿足。
然而下一刻,胸口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冷風襲來,他突然從失神的狀態裡醒過來,看到了惶然掙開他的懷抱,急急轉身的少女。
她的黑髮在這轉身裡凌亂的揚起來掠過他的側臉,卻瞬間都染上了恐懼而慌張的味道。
黝黑瞳孔裡,映着男人極致蒼白的臉色,下巴上還有濺上的血跡,而在他的胸口,槍口還在汩汩流血。
血腥味順着風吹過來,送進她的感官裡,瞬間填滿了整個世界。
她比他更先的搖晃了一下。
“不......”
低得連自己都聽不清的喃喃自語,腳下像是踩着漂移不穩的噩夢,她搖搖晃晃的向他走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眼淚早已變成傾盆大雨,而模糊的視線中,男人在急促的喘息,痛得脣色都蒼白如紙,卻還撐着最後的精神朝她遠遠扯了一個勉強的安撫的笑,隨後他搖搖晃晃的退了兩步,直至退到欄杆邊緣。
那雙已經微微渙散的,比夜空大海還漂亮的眼睛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嘴脣微微扯動,像是想對她說什麼,卻沒來得及做出第二個脣形,腳下便已經無意識的退到了邊緣。
他一腳踩空,眼睛終於徹底黯淡下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