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微一僵，像是這才明白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她直直的看着程致遠，在對上他的視線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死死咬住下脣不敢說話了。
少女的臉色愈發蒼白，眼下一點紅色淚痣在幾近透明的膚色上顯得越發鮮豔和妖異，一雙烏黑的睫毛垂下來半掩着眼睛，她的長髮一半被身後的人壓在了背上，一半隨着風獵獵飛舞，左耳下還有未乾涸的血跡，一直滴落到白皙脆弱的脖子裡。
程致遠看着那隻橫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面無表情的繼續朝前走。
可沒走兩步便突然被楚衍叫住了。
那男人笑着看他，悠然道，
“程少將還是就站在那裡吧，你離我太近了我會沒有安全感，就在我的射程之類就夠了。”
程致遠只好站住。
而楚衍的話音剛落，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便突然震動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眼裡瞬間溢出陰暗的笑意。
一手鬆開沈翩躚，槍口卻依舊牢牢抵在她額頭上，楚衍將手機接起來，剛接通那邊便響起了老人嘶啞而急促的喘息聲，
“初衍，顧初衍！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年顧家的事情整個程家知情的人只有我一個，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放過他吧！”
老人的聲音終於哽咽起來，像是衰老的獸類發出最後歇斯底里的哀鳴，
“你放過他吧初衍！你已經殺了我的女兒！我已經知道後悔了！我現在已經痛苦得要死了！我現在只剩下程致遠一個孫子了！就算是報仇也應該夠了！”
“你放過他！你來殺了我！”
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楚衍高高的挑起眉來，發出一聲尖銳至極的笑，這笑聲落在極度挑高的尾音裡，傳遞出極其陰暗狠戾的情緒，
“夠了？”
他看向對面的遊輪，那上面正站着一個傴僂的老人，他正撐在欄杆上，朝這邊遠遠的看過來。
楚衍遠遠看着他，發出一連串荒謬至瘋狂的笑聲，
“當初我父親被你們冤枉革職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夠了？我父母和妹妹都被你們僞造證據抓進牢裡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夠了？我父母在監獄裡被你們的人凌虐致死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夠了？我妹妹變成瘋子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夠了？！顧家所有家臣都家破人亡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夠了！”
男人一向風流的眉目像是被蒙上了黑色的霧，陰暗暴戾的可怕，最後一句話從齒縫裡逼出來的時候，沈翩躚只覺得抵在腦袋上的槍口已經用力到讓她覺得很痛。
可她死死咬着牙關沒有吭聲，危險感隨着楚衍越發陰暗的氣息而逼近，就好像他隨時都可能因爲情緒失控而開槍。
對面的程致遠也緊緊握住了拳頭，心跳加快起來。
而楚衍依舊遠遠看着那邊船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個詭譎病態的笑，
“你說說，比起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所遭受到的，現在我只是殺了你家幾個人，而且個個都給了痛快的死法，你卻要跟我說這已經夠了，是不是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