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起點

快到中午時,我們離開了墓地。路過滿月樓的時候,江叔突然說:“中午在這裡吃飯吧,我們不用回去了。”

“嗯,滿月樓的飯菜是陳州最好吃的,我也很久沒有吃了。”

當初我剛到陳州之時,第一件事就是吃遍陳州所有的美食,其中就有滿月樓的飯菜。雖然時常不下山,但卻也經常吃。

我和江叔靠窗戶坐下,要了一些家常菜。滿月樓的飯菜可謂色香味俱全,滿桌子的菜都很可口。不一會兒,進來了幾位男子,坐在了我們對面的桌子上。從他們的裝束來看,應該不是普通人,雖然他們也特意裝扮了一番,但每個人卻拿着寶劍,似乎是江湖人士。

我不禁納悶起來,陳州向來風平浪靜,從不發生大事,而且人們都只是本分地過日子,怎麼會招惹這些人來呢,難不成真出什麼大事了?可是也沒道理啊,不應該出了什麼大事卻沒一點風吹草動。江叔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偷偷提醒我提防一下。

對於這種事情我早已司空見慣,我轉頭看向窗外,假裝毫不在意他們。然而,他們的對話卻吸引了我。

“你們聽說了嗎?天河山莊一定藏着很多寶貝,今天咱們就上山蒐羅蒐羅。”

“消息可靠嗎?萬一是假的呢,他們不會是引我們上當吧?”

“應該可靠,既然不確定,就先打探打探,明天再上山。”

聽到這些消息,我不由大吃一驚,江叔也聽到了,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離開,我回他一個笑臉,寓意我沒事。我們一前一後出了滿月樓,江叔本想說些什麼,看我一臉沉思,也就不再說話。一路無話,回到林府,我就進了屋子,不再出來。江叔不知該怎樣安慰我,只是接連地嘆氣。

一夜無眠,若是他們說的是真,我就很有必要回去一趟了。天剛矇矇亮,我就出發了,我沒有驚動江叔。我推開門打算出去,身後卻響起腳步聲。

“你又想一個人離開了?”

“你放心,我很快回來。”

說話間,我已飛奔出門。

我從小道走上山去,應該可以趕在那批人之前到達。果然,到達山莊時,山莊並無一人。昔日的天河山莊已成一片廢墟,繁華不再,看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以前金碧輝煌的殿堂,早已被大火燒成黑色,大火究竟如何而起,如今已沒有必要知道了。

我推開門進去,山莊內已是一片狼藉。那羣人恐怕要失望了吧,哪裡還有什麼寶物,就連門窗都損壞無幾,院子裡的菊花都落了。可是我卻一直感到不對勁,爲何一路走來,卻未見一人,連小鳥都沒有,整個院子**靜了。這種安靜讓我不由得產生了一絲不安。

若是大火燒了房屋,那一定會有受害者,可是卻未見一具屍體,也沒留下絲毫痕跡,彷彿他們都憑空消失了一般。我仔細想了想,卻還是理不出一絲頭緒。我搖搖頭,只好做罷,走向內屋去。屋內,嫣兒的牌位放在桌子上,我走過去將它收了起來。

我在山莊內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一點線索,就連密道中也什麼都沒有。我突然想到,既然是大火,就必定是被雨澆滅的,前些天下了雨,那麼地上的血跡應該被沖刷乾淨了吧,我翻開泥土看了看,果然如此,土壤下都是血腥味。難道真的是天災嗎?不然不可能死去那麼多人,甚至連一個生還者都沒有。

我取出胸前佩戴的石頭,或許,就像阿凡說的,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幹盡壞事,終有一天會遭到報應。面對山莊的毀滅,我卻沒有絲毫感情。或許,那份愛與恨,早在這些年間消失殆盡。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那羣人快要到了。我從密道離開,回到了陳州。天河山莊的毀滅讓我思緒萬千,也不由得想到了五年前。

陳州城地處華北,三面環山,一面臨海。這三座山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北邊的玉峰山。玉峰山上有巨大的水池,清澈的池水從山頂一路流淌下來,孕育着陳州的子民,然而玉峰山上就是天河山莊。由於這裡靠近京城,又是良好的港灣,所以時常有外地人來經商,也帶來很多好玩的東西。

時間正值夏季,陳州城更是熱鬧非凡,整個街道上都有貨物,各種商品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但往往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最容易出現小偷小摸的人。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抓小偷”,人羣中頓時混亂起來。只見一個身影穿梭在人羣中,後面一個小販拼命地追着,但那可憐的小販怎麼能追得上職業小偷呢?小偷將小販遠遠地甩在後面。眼看着小偷就要逃跑了,嘿嘿,在這種危急時刻,當然需要本女俠出場了。

這次好不容易偷偷跑下山,一定要好好玩玩,出出風頭。那小偷即使跑得再快,也快不過我的輕功。我大喊一聲:“小賊,哪裡逃”。就馬上追了出去,憑藉我的輕功,我馬上抓到了他,從他手中拿回了東西還給了那個小販。

但是,當我回頭看到被踢倒的攤子時,我就知道這次又闖禍了。果然,不一會兒,吳捕頭帶着官府的人來了。慘了,這下又要賠錢了。

“呵呵呵,什麼風把您吳捕頭吹來了?我今天抓了個小偷,現在交給你們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我急忙做好溜走的準備。

“站住,跟我過來,把你毀壞的東西算一下,賠完錢再走。”

唉,這下麻煩了,我身上沒帶多少錢,恐怕又要在衙門待一晚上了。

我就知道一定損壞了不少東西,果然,我身上的錢都拿出來了,還是不夠賠償。我本以爲官府會就此作罷,沒想到,他們竟然告訴了我爺爺,這下我回去後,肯定會被罵得很慘,接我回去的,就是我的大師兄——雲澤軒。

只見官府門口站着一位白衣少年,微笑地聽着吳捕頭的講述,不時地點點頭。那深邃的眼眸不知看向何處,那目光似乎看遍世間繁華衰落。明明是這樣冰冷的面容,卻有着溫暖的笑容,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彷彿覺得他是從天上來的。他很關心我們,即使他是大師兄,卻從來沒有嚴厲要求過我們,縱容着我們的調皮。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會經常受到爺爺的懲罰。

我急忙跑過去,卻聽到吳捕頭正在揭發我的“罪行”,這個死老頭子,敢說我壞話,看來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整整他。

“雲公子,你們天河山莊也是有名望的,怎麼會有這麼放肆的人,你們也管管她,行俠仗義是沒錯,但也沒她這樣的啊!纔剛剛一個月,已經有十幾戶商販舉報她毀壞商鋪卻不賠錢。”

“吳捕頭,給您添麻煩了,真的很對不起,我們一定會多加管教,這裡有一些銀兩,就當是賠禮道歉,小小敬意,還望海涵。”

吳捕頭笑眯眯地接過錢袋,馬上變了口氣:“雲公子真是客氣,這怎麼好意思呢?”

“那我可以帶走她了吧?”

“您請,慢走,慢走,我就不送了啊!”

看到他那一副貪錢的嘴臉,我就生氣,便一聲不吭地跟在大師兄後面。

“大師兄,吳捕頭怎麼這樣啊,真討厭!”

“你還敢說人家,要不是因爲你闖了禍能給他送錢嗎?你也真是的,平時在山莊玩玩也就罷了,這次竟然都玩到官府去了。這次回去,師公一定會懲罰你。”

我一時語塞,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師兄以爲我生氣了,便說道:“好啦,別生氣了,餓了吧?想吃什麼,我買給你。回到山莊後,若是師公懲罰你,我替你說情。”

“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師兄最好了!”

大師兄一向心軟,自然會幫我,或許,這次回去不用受罰,一想到這裡,我就高興。陳州的美食我可是都知道,這次大師兄請客,我一定要多吃些。

回到山莊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估計爺爺已經睡了吧,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大堂,哈哈,爺爺果然休息了。

“看來師公他們已經休息了,那你也先回去吧,這件事明天再說。”

我向他點點頭,立刻跑回房間,我的牀啊,我太想念你了。一回到房間,我倒頭就睡,馬上就去見周公了。

第二天嫣兒來叫我的時候,我還在被窩裡,

“無憂,快起來啦!”

“怎麼了,別吵,我再睡會兒。”

“你還敢睡啊,你昨天闖的禍,爺爺都知道了,正在前廳發火,你快去看看。”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精神了,爺爺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我急忙收拾好,和嫣兒一起去前廳,嫣兒本名叫韓嫣,是爺爺的親孫女,而我只是因爲爹爹是爺爺的徒弟。大師兄的爹爹也是爺爺的徒弟,是我爹的師哥,大師兄喚爺爺爲師公,我卻跟着嫣兒一起叫他爺爺。

天河山莊中,我是最晚入門的,所以,我都沒有師弟,卻要把許多比我小的孩子叫師哥師姐。其他師兄師姐和我都不是很要好,或許他們認爲我不學無術,太過放肆,不喜歡和我玩,只有嫣兒,大師兄,三師兄對我不錯。三師兄叫凌絕,也是很小就入門。其實我也有學一些東西,雖然功課很差,武功一般,但我的輕功和醫術是很好的,而這些,都是江叔教我的。

我走進前廳,爺爺果然在發火,連杯子都摔了,我一邊心疼那些上好的瓷器,一邊向爺爺認錯。

“你還知道回來?你偷偷下山在街市打鬧的時候怎麼不記得?平日裡在山莊胡鬧也就罷了,我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又下山闖禍,看來這次不懲罰你,都難以服衆了。”

大師兄剛想替我求情…

“澤軒,你別想着爲她求情,這件事也是你管教不當,也一併受罰。”

“是,師公。”

“爺爺,不關大師兄的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你閉嘴,我自有論斷,罰你去禁地面壁思過三天。”

我吐吐舌頭,這老頭,只會讓人面壁思過,這下又不能玩了。

“無憂,你沒事吧,你放心,我和凌絕會來看你的。”

“沒事啦,嫣兒,我可是鐵打的母雞!”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爺爺派人送我去禁地,把我鎖在裡面。其實,禁地並沒有那麼恐怖,相反,它是山上最美麗的地方。從山上流下的泉水經過這裡,從懸崖一瀉而下,形成了一條瀑布。站在懸崖上,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景色。懸崖邊上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樹,我也不知道這是棵什麼樹,只知道這棵樹的葉子一年四季都是金黃色的,卻從來不落下一片來。我常常喜歡坐在樹上,看日出日落,看陽光下的雲霧,看夜晚的星空。所以,被罰過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但是我性子急,根本不可能這樣靜靜地待着,而且爺爺不會派人送吃的,捱餓的滋味真不好受。

天河山莊,就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自從八歲那年失去父母,江叔就帶着我離開江南小鎮,來到這裡,今年我十六歲,轉眼間,已經快過去十年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形容天河山莊。它雖然也同江湖上的那些門派一般,會收徒弟,但卻又不同於一般的門派,門派中的人除學武功外,也會接管一些幫忙的活,並不過問江湖之事,身在江湖之中卻又不似在江湖之中。對於武功,我並不感興趣,我爹說,學一些武功是好的,但僅僅只限於防身,不被別人欺負就行。於是,他讓江叔教我醫術,他說,要我學會救人而不是殺人。或許當初爹孃就是因爲看不慣太多的血腥和殺戮,才退隱江湖的吧。

雖然爺爺不讓人給我送飯,但我還是有我自己的辦法,嫣兒一定會幫我。果然,在傍晚時分,嫣兒和三師兄來看我了。

“無憂,你還好吧,我帶了你最愛吃的芙蓉糕,你快吃點吧!”

我接過盤子,馬上狼吞虎嚥起來。

“嫣兒,你真好,謝謝。”

“怎麼,只謝嫣兒?你把我這個三師兄當什麼了?”

“對不起啦,三師兄,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了。”

我的確很愛吃芙蓉糕,不一會兒,一盤子糕點都被我消滅了。嫣兒和三師兄擔心師公責怪,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又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靠在樹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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