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的婚事在京城並未起太大波瀾, 不過太子之女,還是庶女, 她的婚事太微不足道了,尤其現在南朝初定,京城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大家就更不在意了。
拓跋曜對屬下向來大方,此番論功行賞, 秦紹、賀蘭英雄、叱羅盡數封縣伯,這種爵位是可以世襲的, 可以說只要魏國不到,三人的後代基本就吃穿不愁了。叱羅和賀蘭英雄都挺滿意的,畢竟他們年紀還輕, 還可以繼續打拼,將來又有更多晉升機會。秦紹在江左接過天使遞來的聖旨, 心中暗歎,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享受這爵位。
賀蘭英雄滿意, 他妻子西平公主卻不甚滿意,她冷笑道:“人家就憑自己娘,就能出生得個侯爵、伯爵,你都三十多了纔有這爵位, 有什麼好得意的?”這些年西平公主的日子一直過得不順心, 跟賀蘭英雄也是貌合神離, 都說賀蘭英雄人才出衆不說, 人品也好, 不近女色,同西平成親五年後纔開始納妾生子。可誰又知道夫妻兩人在家時候幾乎不說話,賀蘭英雄侍妾是不多,可身邊從來沒缺過女人,庶子女也是一堆,讓西平看了就糟心。
她是嫌棄賀蘭英雄這等粗人,可也只能她來嫌棄賀蘭英雄,賀蘭英雄這麼不把她放在眼裡,她豈能樂意?就想着法子爲難賀蘭英雄的侍妾通房,動輒杖斃,還害死了賀蘭英雄幾個庶子女。賀蘭英雄起先不動聲色,孩子女人死了,就再找再生。等後來羽翼漸硬,他便出手將西平身邊大半心腹都處置了,有些是被賀蘭英雄抓到把柄直接杖斃了,有些被他打發的遠遠。
西平暴怒過,可她無父無母,宮中的祖母和兄長也不會爲她出頭,時間久了,她只能向賀蘭英雄低頭,再也不敢對賀蘭英雄的姬妾子女動手。只是偶爾忍不住了,會嘲諷賀蘭英雄幾句。只要西平不對自己子嗣動手,賀蘭英雄根本懶得理會西平,他輕笑一聲:“你也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好嗎?”這種蠢女人要不是有個公主身份,沒出嫁就被人弄死了,還等得到現在?
“你!”西平柳眉倒豎,心中有些奇怪,賀蘭英雄平時從來不理會自己的冷嘲熱諷。
殊不知賀蘭英雄以前是懶得跟她計較,可這些天見了夢澤公主,心裡又想到謝知。秦紘當年家世是比自己好,可也就一個家世好,別的都不行,他現在都是炙手可熱的大將軍,他卻還是邊關小吏。這樣的人卻能有個相知相許的妻子,他卻只有一個眉目可憎蠢貨,賀蘭英雄越想越不耐煩,他現在已經不需要看西平臉色了,“我這幾天都不回來。”說完話他轉身就提着酒去找叱羅。
叱羅接到下人的通傳,心中很是訝異,他跟賀蘭英雄雖同朝爲官,又都是拓跋曜手下的大將軍,可私底下兩人很少往來,他們也要避嫌,免得被人套上結黨的名聲。他將懷中的女子推開,隨手批了一件衣服,敞着懷出門迎接賀蘭英雄。他們都是武夫,沒有漢族文人那套酸腐的規矩,“你怎麼來了?”他們私下見面次數不多,可到底公事上長期朝夕相處,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及。
賀蘭英雄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我還有幾天就要回沃野了,特來找你喝酒。”
叱羅引他入正廳,正廳裡的窗戶外掛着厚重的幔帳,日光一絲都透不進來,室內燈火通明,衣衫單薄的姬妾們見兩人進來,紛紛上前行禮。幾名剛被拓跋曜賜下的樑國宗女看到叱羅帶了一個陌生男人,驚嚇的要逃走,被叱羅眼睛一瞪,“還不過來倒酒。”時下貴族之間互換姬妾成風,更有甚者還喜歡一牀“聯誼”的,叱羅讓自己姬妾伺候賀蘭英雄並不是什麼太大驚小姑的舉動。這事南朝也有,可那些樑朝宗女以前都是身份尊貴的貴女,這種齷齪之事都不會傳到她們耳裡,更別說是讓她們去做了。然而她們又不敢反抗叱羅淫威,一個個雙目含淚的過來給賀蘭英雄斟酒。
賀蘭英雄掃了她們一眼,對叱羅笑道:“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叱羅滿不在乎的說:“你要喜歡都帶走,這些南女太軟綿綿了,我不大喜歡。”這些宗女到手時叱羅很是寵愛了一陣,不爲別的,就爲了她們那個身份,她們各個都是縣主、郡主,以前都是站在雲端的人,現在被自己肆意玩弄,是男人心裡都有一種奇特的滿足感。可這種滿足感也只能讓他新鮮一陣,時間久了他就膩味了,他身邊又不缺美人,這些宗女又不會伺候人,又整天淚汪汪的動不動就哭,叱羅這種粗人根本欣賞不來這種美。
賀蘭英雄搖頭,“沒興趣。”他是喜歡南女,但也只喜歡那麼一個,對別人卻不大感興趣。
叱羅知道他的脾氣,他跟賀蘭英雄也合作過很多次,他跟秦紹是軍中少有不好女色的人,兩人很少會去軍奴營找高級軍奴,也不怎麼碰孌童,他揮手讓姬妾退下,嘆了口氣說:“你是前途定了,我還懸着。”一起打仗的幾個同僚,秦紹留在建康,賀蘭英雄去沃野,他卻不知道將來會去什麼地方。
賀蘭英雄淡笑:“陛下早給你找好地方,你怎麼算懸着?”
“陛下給我找了地方?什麼地方?”叱羅驚訝的問。
賀蘭英雄說:“懷荒。”
叱羅先是一怔,隨即搖頭說:“不可能!”懷荒是秦家的地盤,秦紹肯放手?
“他若不肯放手,又怎麼會留在建康?”賀蘭英雄嘴角噙笑,他知道秦紹是怕了,想退,可是天下哪有那容易的事?想退就退?他也不看看給他這麼點權利的人是誰。
“你是說陛下想——”收拾秦家?叱羅這四個字含在嘴裡沒說出來,能做到皇帝近衛的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外表看着在粗豪,該有的心計他一點都不少。陛下看秦家不順眼已久,一來是四大柱國大將軍只有秦家還握着軍權,別人的軍權都已落到陛下手裡;二來恐怕也是謝娘子的緣故。叱羅幼年跟秦紘交好,十一歲就做了拓跋曜的親衛,也算是看着拓跋曜和謝知長大的,自然明白陛下心裡有多看中謝知。他微微嘆氣的說:“謝娘子不大像南女。”他就沒見謝知哭過,叱羅是知道謝知的真實身份,也明白陛下心心念念要追殺樑僞帝是爲了泄憤。若不是他突然出兵攻打他們,陛下又何至於痛失謝娘子?
“你那這些人跟謝太傅的孫女比?”賀蘭英雄失笑,宗女能跟公主比?要是蕭賾沒死,她就是樑朝最尊貴的公主。
叱羅摸摸下巴,“要是幽帝還活着,說不定謝娘子這會就歸陛下了。”
賀蘭英雄嘴角微曬,要是蕭賾沒死,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謝知。賀蘭英雄也不覺得蕭賾有多英明神武,可就他那懦弱的個性,只會一輩子偏安一角,絕對沒北下的勇氣。
“這消息你確定嗎?”對謝知,叱羅也只是感慨下,他最關注的還是自己的境遇,女人本來就只是他們生活的點綴而已。
賀蘭英雄意味深長的說:“不確定,但陛下準備回平城祭祖,你作爲親衛首領肯定是要跟從的。”
叱羅恍然大悟,機會也要自己爭取的,他親自給賀蘭英雄斟酒,“好兄弟,兄弟我這次若能成功,就全仰仗你的提點。”
賀蘭英雄舉起酒杯,“小弟等着大兄來懷荒,屆時我們兄弟聯手,好好在那裡大幹一場。”
叱羅嘿嘿笑了兩聲,“好!”
拓跋曜身邊的幾個親信,彭城王、叱羅、賀蘭英雄、秦紹都是善於揣度拓跋曜心思的人,但其他三人對謝知並無邪念,賀蘭英雄卻對謝知一直念念不忘,因此他在某方面特別敏感,在拓跋曜率他們攻下建康那一刻,他就猜到拓跋曜接下來肯定是要收拾秦家,然後將謝知收入宮中。
賀蘭英雄能猜到的事,秦紘自然也能猜到,他不是拓跋曜的近衛,可這些年拓跋曜對他們生活了如指掌,秦紘對拓跋曜的生活也瞭如指掌,他很清楚不管是執念還是真情,拓跋曜始終沒放下過阿菀。他當初因爲南征而失去阿菀,現在南征勝利,他爲了錦上添花,也要把阿菀收入宮中。秦紘當年身無依仗就敢帶着謝知私奔,現在他早大權在握,肯定不會讓拓跋曜得逞,他擡手將京城傳來的密信丟入火盆,他問王虎:“柔然那邊準備的如何?”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左谷蠡王聽說高句麗內亂,已經在集結軍士,準備掃蕩高句麗。”王虎說,他是秦紘的暗衛首領,專門替秦紘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秦紘似笑非笑說:“希望他們能在陛下來平城之前動手。”
王虎道:“左谷蠡王早羨慕高句麗這些年的富裕,肯定忍不了太久。”
秦紘吩咐王虎:“這件事女君若是不問,你就別說。”他可不想阿菀再來一次食不下咽。
“唯。”王虎應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