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地趴在樹叉上,仰頭看着伊藤健一從教室出來,瞬間整個學校都似沸騰起來,學生紛紛涌出教室,趁着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好好放鬆一番。
望着這羣吵鬧的孩子,微微有些反感。她從來都是個安靜的孩子,也許,就是那份安靜吸引了他吧,總想靠近,理智卻又告訴他要遠離。
糾結了許久,終是逃不過算計,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她究竟是故意落入圈套,還是真的不經意?他一直猜不透。
聰明如她,早就有預感了吧,否則也不會一次次地跟蹤他。甚至好幾次自己都不曾發覺,若不是熟悉,他怕是永遠不會發現吧。
明明時刻都能感知與她的距離。但是此時,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感覺不到了,是她故意爲之嗎?難道她想起什麼了?
很奇怪,心安得,根本不曾擔心她是否出事。如此,定是她自己故意的吧。
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不經意地望到了天空,藍天白雲,清澈如水。突然想起,那個孩子從前一直很喜歡坐在屋頂對着天空發呆,眼神飄忽,一動不動,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在想什麼?他從沒問過,不過即使問了,她也不會回答。
每次看她一個人坐在那裡,迎風仰望,黑衣白髮,純粹而寂靜。可是他總覺得,那份靜多了絲空洞甚至麻木。
然後有一天,他看着坐在那裡,滿臉通紅幾乎從屋頂掉下來的小小人影,忍不住上去拉她,卻反被她扯下了地,摔得不輕,可她冰冷的身體被他下意識地護在懷裡了。看着把自己灌醉,始終不見清醒的她,像是讓悲傷浸透似地,居然讓他也變了心情。
是
那個時候真正涌起殺她的念頭的吧,可是她居然就那麼抓着他的衣服,毫無形象地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失控,問她爲什麼喝那麼多酒,她卻不知所云,只反覆地說:她想不起天空的顏色了,想不起來就要忘記了,可她不要忘,不然就要一直錯下去了……
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只以爲是她喝醉了,無意識地瞎扯地吧。直到有一天,亂菊拉着她逛街,他才終於看出,她的眼睛根本就分不出任何顏色,只是一片腥紅……
血一樣,映染她整個生命!
她是用着怎樣的堅持守着他啊!於是他想,也許死亡纔是對她真正的仁慈吧。
‘我的世界是紅色的,天空的澄澈能淡化哀傷。’他記得,望着虛圈的月的時候,她曾說過這麼一句話。用那雙褪了色的眸子,靜靜望着天空,彷彿依舊是藍天白雲,可他知道,她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慘淡的色調。
但是,爲什麼要哀傷?他猜不透,於是看着她平靜的眸子,毫無情緒。
但是,有種堅定: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又必須去達成它的堅定。
跟着他,是爲了等那一天麼?
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明白,她的堅持竟然是爲了這種事情。
真是,無聊!倒是他這幾百年所作所爲,竟然完全估錯了目標。
是他笨了,明明一直在身邊卻不曾發現。
是啊,果然還是自己變笨了吶,如今居然還來做這種事!
他一定是瘋了!
吶?亂菊,你說呢?
哦啦,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覺得不可思議吧。
……
直到下午放學,小白一直坐在樹那裡半睡半醒,感覺到有異,轉頭正看到伊藤健一站在地上擡頭看着自己。
這個人……
“你,是小白麼?”伊藤望了一會,不確定地開口。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是因爲耳朵尖紅色的絨毛讓他記住了它,很特別的毛色呢。
小白沒理他,起身,幾個跳躍從另一頭跳下了樹,然後飛快跑向圍牆,一個縱躍,離開了校園。
伊藤還在那邊自言自語:“好奇怪啊,家裡也沒人,第一天就不來上課,別是出什麼事了啊?”
擡頭卻不見了小白,只得轉身也往小夜家的方向行去。
小白坐在院子裡的樹上,看着伊藤在那敲門,不由地在心裡冷哼。
他們果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連彼此丁點的情緒起伏都感覺得出來,卻從來不知道彼此心裡究竟真正在想些什麼。他知道她的寂寞卻不明白爲什麼疏離所有的人,就如她明白他的一舉一動,即使他瞞過所有人,然而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怎樣的決心在做那些事。
啊,真是,莫名奇妙的兩個人啊!
不停地猜測對方的目的,可坐到一起,卻從來都是天馬行空,說着完全不相干的話。
怕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用着如此微妙的方式,卻保持着表面的融洽,明明私底下都恨着,不死不休地恨!
如今他坐在這裡,是爲了什麼呢?他自己都不明白,當初發現她消失,自己瘋了似地搜尋着任何她留下的痕跡,直到終於尋到她本人。
然而一切都不一樣了,即使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孔。
呵,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感覺那麼不同,曾經冷漠多了絲溫和,曾經的寂寞多了分絕望,曾經的絕然多了牽掛,曾經的堅定多了迷惘,曾經……倒是不善交際又我行我素的特點依舊沒變。
吶,式風夜,你,究竟跑哪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