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被“魔王之子已經出現,水月大陸將不復存在”的噩夢折磨,我時刻擔心着離寂的存在。沒想到,造化弄人,他確實已經出現,而且一直與我們在一起。我這輩子第一次殺人,沒想到殺的竟是我最在乎的人。
只是,我的劍刺進的不是離寂的胸口,而是錢貫的,錢貫替離寂擋了那一劍,因爲我的私心,那一劍並沒有竭盡全力。
錢貫還昏迷着,不過,我已經召喚出雪蓮替他療過傷,應該沒什麼大礙。那一刻的天地出奇的安靜,風灌進我們的長袍,我與離寂相顧無言,他想對我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已經被風吹散。
最後,我說道:“求求你,別讓我再遇見你。”離寂面如死灰,說了句“保重”便消失不見。
錢貫醒來便暴跳如雷:“雪靈澈,你幹嘛要殺太子!你不是喜歡他嗎?”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那個漂亮的孟婆告訴我你們跳進輪迴裡死了,我就想你們都死了,那我活着幹嘛,於是我也就跟着跳進去了。喂,我說你別轉移話題行不行?”
“錢美人,謝謝你。我殺他,是因爲他就是魔王之子離寂。”
錢貫愣住了,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後他說:“你其實並不忍心殺死他對吧!”
“你怎麼知道?”
“因爲,那一劍,你刺得太溫柔了。你並沒有。。。。。。”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我竟然吐血了。我也會難過,也會心痛嗎?我以爲我的心早已經死了,已經麻木了。
想到水月大陸那一雙雙虔誠的眼睛;那一地嫣紅的桃花;那一片和樂的歡聲笑語。如今沒有聖靈石,我將親手掩蓋那虔誠的眼神,親手埋葬那嫣紅的桃花,親手毀了那和樂的歡聲笑語。沒有聖靈石,水月大陸該怎麼辦?
“孃親,澈兒該怎麼辦?每次澈兒手足無措時,你都會出現。求求你,告訴澈兒,澈兒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
模糊間,孃親好像真的出現了,而且與父親一起出現了。父親還是笑得那麼溫和,孃親還是那麼美麗。他們告訴我,當年朱顏把聖靈石融入體內打敗了離恨天,那聖靈石並不會就此消失,它會出現在朱顏的某一位後代的體內,只是什麼時候出現,出現在誰身體裡這就不得而知了。幾萬年過去了,它都沒出現。
然而,在我出生時,身上泛着隱隱紅光,父親孃親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裡,現在想來,那聖靈石應該就是出現在了我的體內。
在錢貫關切地呼喚聲中,我清醒了過來,然後朝封印離恨天的地方飛去,錢貫在身後緊緊跟隨。他問我到底要去哪裡,我到底要幹什麼?我只告訴他,聖靈石就在我的體內。錢貫愣住了,後來他一直苦苦相求:“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你千萬別做傻事。”
來到封印離恨天的地方,這裡一片昏暗、風沙四起、雷電交加,彷彿是另一個時空,而離恨天正狠狠撞擊着孃親佈下的封印。
在這裡,我看到了離寂,他還是一身紫衣,還是天問的模樣。只是,他蜷縮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一直冷漠、自負、高貴的他竟然哭得像個孩子。感受到我們的到來,他欣喜地問:“澈兒,你是原諒我了嗎”
“不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是來結束這骯髒、冷血、令人噁心的一切的,從今以後,再不會有魔王離恨天,不會有魔王之子離寂,也不會再有魔淵了。”離寂早已泣不成聲。
“錢美人,謝謝你,這輩子有你、卜卜和脫脫這樣的朋友,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一直給你們添麻煩,給你們搗亂。但是,朋友不就是用來麻煩的嗎,所以,我還要麻煩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子民。”
“不要啊,你的子民應該由你來照顧。,你不要做傻事,求求你。”
“對不起,我心如死灰,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澈兒,你回來!”
。。。。。。
我用盡全力,狠狠向封印撞去,天地間瞬間劇烈顫動。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番外(離寂篇)
我叫天問,是水月大陸的新一任王。我也叫離寂,不過,我討厭那個名字。我的子民有的稱我是最勤勉的王;有的稱我是最勵精圖治、愛民如子的王;有的稱我是水月大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王。因爲我是幾萬年來,第一個把水月大陸和魔淵統一起來的王。而我,我最喜歡的是有人稱我爲最孤獨的王。
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常常一個人獨自坐在桃花樹下,聆聽着花開,感受着花落的聲音。我喜歡這種感覺,因爲我深愛的女子曾告訴我,她愛上我的時候,正是看到我在月下聽花開的時候。
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其實是雪山之巔,因爲那裡開滿了雪蓮花,最關鍵的是那裡有我最愛的人。我親手在雪山之巔的每個角落都雕刻上了滿滿的我最愛的女人---澈兒的雕像。當我想她的時候,我就雕刻一個,有她哭的樣子,笑的樣子,撒嬌的樣子,耍賴的樣子。。。。。。當雪山之巔每個地方,每個角落都有她的雕像時,我還是想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後來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對着她的樣子,告訴她我想對她說的話。。。。。。
澈兒,你知道嗎?當我還是離寂的時候,我從出生便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從沒感受到親情、友情和愛。我的父親從我出生那天開始就告訴我,將來要把一個叫水月大陸的地方夷爲平地,把水月大陸的人殺光。於是,我從小便在他的“希望”下長大,我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當我長大的時候,有一天,父親說時候到了,於是我們魔族傾巢出動,向那個叫水月大陸的地方殺去。我殺了很多人,後來,我跟父親遇到了兩個很厲害的人。父親告訴我,那兩個人,女的是水月大陸的聖女,守護神,男的是水月大陸的聖樂師,只有把聖女殺了,我們才能佔領水月大陸。於是,我們跟那兩個人打了很久很久,最後,我們父子兩集中力量對付那個聖女,就在快要成功的時候,那個聖樂師替聖女擋了我們致命的兩掌,便死了。我很詫異,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人寧願捨去自己的性命去救別人。
那個聖女被惹怒了,她誓要與我們同歸於盡,就這樣,父親被她封印在了地下,而我,我則趁機逃了出來。魔族損失慘重,爲了捲土重來,我殺了水月大陸的太子天問,變成他的模樣,想着回去水月大陸伺機而動。
當水月大陸的王告訴我,要我和幾個人陪同一個叫雪靈澈的新一任聖女去取聖靈石,來對付父親時,我首先的想法就是我要殺了那個叫雪靈澈的聖女。
看到雪靈澈時,我驚呆了,我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那麼漂亮的女子,她一身白衣,皮膚似雪,蝶翼般的睫毛,眼神不悲不喜,是那樣美撼凡塵,就如雪蓮花般聖潔、高雅。她不是天仙,勝似天仙。
不知爲何,我竟不忍心殺她。後來,當聽到她身爲聖女,竟無一技之長,一無是處,功夫、靈力什麼都沒有時,我又堅定信念,她不過是一個花瓶,有什麼好顧忌的。出了議閣,我想等所有人都走了,便去殺了她,不能讓她壞了計劃。當我返回議閣時,我看到桃花瓣間的她歇斯底里地哭着,她的背影是那樣孤獨,突然覺得她跟我很像,那便是無盡的孤獨。
我們一起踏上了尋石路,我總是千般萬般折磨她,可她卻甘之如飴,而且每次折磨她時,我總是心裡莫名的痛。漸漸地,她變得開朗活潑,我才知道她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看到她與錢貫打打鬧鬧,我的心竟很不是滋味。看到她笑,我也開心,看到她難過,我也會心痛。我知道,我已經愛上她了。
然而,她身上的雪狐對於我是很大的威脅,雪狐靈力很高,它第一眼看到我時,就惴惴不安,已經感受到我身上的魔性。幸虧澈兒沒有察覺到,爲了避免夜長夢多,於是,我讓夜替我殺了雪狐。
當我知道她也喜歡我時,我的心裡別提多開心了,但是,要是她知道我殺了她的父親孃親,我還是她苦苦尋找的魔王之子時,我該怎麼辦?
最後,我還是決定義無反顧去愛她,不管結果如何。。。。。。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她哭得讓人心碎。她說自始至終我都在騙她,可我想告訴她,有一件事我沒騙她,就是我是真的愛她。當她說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時,我哭了,第一次感到了心痛的感覺,活了兩百多年,我第一次哭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告訴她,魔族的人一直都是冷血,這是區分魔族與人類的唯一區別。但是,她不知道,不知在何時,我的血不再冷了,它開始變暖了,它真的變暖了,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我的心嗎?
當她決絕地與父親同歸於盡時,那一刻,我也打算隨她而去。錢貫拉住了我,他告訴我,澈兒已經原諒我了,要不然,她早連我也一起殺了。可是,澈兒你好狠心,你竟然用讓我一輩子孤獨,一輩子心痛來懲罰我。
就在澈兒煙消雲散之極,天地間瞬間被一片聖光照亮,隨即又消失不見。這片聖光解除了魔淵裡被魔功控制的人,所有人恢復了自由。
我與錢貫返回了水月大陸,我告訴陛下,聖女已經跟魔王離恨天和離寂同歸於盡了。
從那之後,我便是徹徹底底的天問。因爲護送聖女,消滅魔王有功,陛下把皇位傳給了我,魔淵與水月大陸被我合併統一,從此只有水月大陸,再無魔淵,大家幸福和諧地生活在一起。
脫脫和卜卜被追封,錢貫什麼賞賜也不要,依然經營着他的生意,依然富可敵國。他說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所以,我連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聖女捨身換來人間的和平,人們在皇城中央高高建起了聖女的雕像,世代受萬民的朝拜。
而我,卻成了世間最孤獨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