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夜,月色靜好。發白的月光下,一夢靜靜地望着那個男人。只見任南掐滅了手指間的菸頭,站了起來,準備上車。可就在那轉身的剎那,瞟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夢,兩人如此的相望着。

他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好似一汪即將面臨暴風雨的水潭,現在很平靜,待會將會泛起陣陣漣漪。任南放開正預開車的車門,朝她走了過來。一夢頓了一頓,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尺,他停了下來,靜靜地望着她,似笑而笑。

在一夢眼裡,這種笑容很詭異,讓她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張了張嘴,無不尷尬地乾笑,“任弟弟來找我的嗎?”

他眉毛一挑,眉宇間閃動着一夢許久未見的怒氣,他說:“我來看月亮。”

她怔了一怔,只聞他接着說,“魏姐姐回來的真早。”

任南很少叫她姐姐,在她印象中,他只叫過她一次姐姐,一次是初中那會兒,他們結伴回家,突然來了一位“程咬金”向她表白,她嚇得不行,一時不知怎麼迴應,還是任南幫她迴應,他說,魏姐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笑得很無謂很真實,可一夢記得他事後板着一張臉,很久沒再跟她說話。

當任南再次叫她“魏姐姐”的時候,她很有壓力,只能裝傻充愣,“額,其實還好,現在才十點半。”

任南不接她的話,眼神卻一直盯着她看,不眨眼也沒有感情。一夢被任南這種不言不語卻攝魄力十足的眼神看毛了,她投降,“好……好吧,是晚了點。”

“我餓了。”任南突然開口。 Wωω▲ttκǎ n▲¢O

無法想象,一個半天不說話的人,終於開口居然又是這老掉牙的藉口的時候,一夢真的差點摔倒。受到上次“無菜奉主”的教訓,此時的冰箱裡已經塞得滿滿的了,但她可以發誓,絕對不是爲了這隻常常對她說餓了的豬!

一夢白了他一眼,“那你回家吃飯。”

“我很餓。”

“那你開車去店裡吃。”

“餓得開不動車。”他臉色很不好,眼神一直逼着她,火辣辣的。

她咬咬牙,“那去我家吃吧。”

“好。”他開始似笑非笑,眼底萬種風情。

一夢睨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她領着任南上了樓,可心底總會有那麼點難過,他是她的竹馬,是她爸爸摯友的兒子,她想遠離卻遠離不了,想靠近卻沒有勇氣。

一進家裡頭,一夢打開燈,卻怎麼按也不亮,在黑黢黢的屋內,一夢傻眼了,不會是燈壞了吧。任南在身後道:“你家白熾燈好像斷絲了。”

“應該是,你等我下,我去拿梯子換上。”一夢顛顛地換上鞋子,開了別處的燈,跑到陽臺取梯子。一夢剛搬起梯子轉身過去,就見任南站在門口,接住她手裡的梯子,不動聲色地搬到客廳的燈下。

他道:“這種事,男人做比較好。”說着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她,爬上梯子,“燈泡遞給我。”

一夢愣了一愣,完全沉浸在突然而至的溫暖中,她一激靈,連忙把手裡攥着的燈泡遞過去。他接住燈泡,就開始安裝。此時突然有手機的震動聲,在黑暗又寂靜的屋內,顯得分外扎耳。

“幫我接一下。”任南在上頭道。

一夢連忙從她手裡的外套中摸索到手機,順道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耶?是羅洛施的?

她按了接聽,放在耳邊迴應,“喂?”

“你是誰?任南呢?”那頭傳來很不悅地聲音。

一夢瞄了一眼居高的任南,老實地說:“他在我上面。”

“什麼?你們在……在做什麼……”那頭傳來顫抖的聲音,一夢剛想回答她,突然“嘟嘟”起來,好死不活地,任南的手機沒電了。

她無奈聳聳肩,此時周圍突然被燈照亮起來,燈也安裝好了。燈光照在任南的臉上,可以清楚看見他臉上帶着高深莫測的表情,慢條斯理地下來,含笑卻一臉深意地看着她,“剛纔是誰的電話?”

“羅洛施。”

“哦?所以我纔在你上面?”任南盯着她笑。

一夢被他這種笑攝住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說了有多曖昧的話,她嚇得瞠目結舌,囁嚅道:“其實……我的意思是你爬在我上面。”

她開始語無倫次了。她咬咬牙,還是不說話的好。宋安辰難得心情大好,一笑而過,拿起她手中的衣服和手機,問:“你這有充電器沒?”

“有。”一夢跑到房間拿充電器給他,還好型是一樣的。任南就地插電,重新打開手機,接着一陣陣的短信傳來。一夢眨巴眼,才關機不到幾分鐘,就這麼多短信?還真忙。她嘀咕一下,只見任南一一打開看後,撥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任南輕聲附和着,偶爾目光轉向一夢,似笑非笑。

“那時,我確實在她上面。”任南含笑而視一夢,眼中還帶着若有似無的曖昧,一夢大窘,一句話都不說。

“你多想了,不是我們很忙。”任南頓了一頓,“她沒掛你電話,是手機沒電了。”

一夢聽得很無語,這個女人想太多了吧。

“嗯,知道了。”任南掛斷電話,驀然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額,你不吃飯了?”一夢這話是脫口而出,卻不想這話帶着幾許挽留之意。任南半眯起眼,對於一夢如此的反應頗爲興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低身前敧,“留我?”

“纔不是。”一夢側過身,想站起來,卻被他突然圈住,困在沙發上,一夢傻眼了,“你幹什麼?”

“魏姐姐,我不准你戀愛了。”他眉目舒張開,眼神中帶着他曾一貫的親暱,好似回到了從前,他對她一向的寵溺。

一夢盯着他的眼睛看,“爲什麼?”她突然顫抖起來,帶着哽咽。

“不爽,我很不爽。”任南蹙眉,“你懂嗎?”

他不爽什麼?她不懂。她咬咬牙,“那你去戀愛吧,我謙讓。”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她明明是罪人,憑什麼讓着她?雖然這個理由很幼稚,卻也是她唯一想到的。

任南聽到她這樣的話笑了,那種輕浮地笑,她從未見過如此的他。

“如果我說我嫉妒呢?”任南擡起她的下巴,嘴裡的熱氣撫在她的臉龐,帶着溫溫的熱流貫穿她遍佈的神經,她忍不住抖了起來,不太相信他的話。

“你別開玩笑了。”一夢臉撇了過去,極力想靜下心來。可不想他反手一扣,並不讓她逃避,而是鄭重地道:“你認爲我是個淡定的人嗎?”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輕啃了下她的嘴脣,有一下沒一下的,煽情燎火卻適可而止。一夢那雙無處安放的雙手微微顫抖,本想推開他卻不知爲何攀上他的脖頸。

任南沒料到一夢在默許他的行爲,嘴角扯起淺笑,“你在勾引我?”

她立即放開自己的手,想推開他,卻被他雙手擒住。他笑道:“可惜今晚不行,我有事。”他訕訕地站了起來,整理好自己褶皺的衣服,“欠我一頓飯。”他眯起眼。

一夢翻白眼,“知道了。”他每次眯起眼,絕對是威脅人的樣子,好似不照他做的話,他就不客氣。任南心滿意足地點頭,拿走手機然後準備離開。

一夢目送他的離開,忽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那時真的太主動了,完全不像她自己。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欲哭無淚的表情,任南一定在笑她,慾女啊,慾女……

她捂着臉坐回沙發上,臉上火辣辣地,“心驚肉跳”地回憶剛纔的一幕幕,眼神不禁瞟到了地磚上的一處,躺着一張白紙。她有些奇怪,廳裡很少走動,怎麼會有紙呢?

她站起來,走過去撿起那張紙,攤開一看,臉色泛白。

這是一張檢驗報告單,關於孕婦的檢驗報告單。上面赫然寫着羅洛施的名字,並且檢驗結果屬陰性。她不熟悉這個女人,不可能自己家裡有這張檢驗單,唯一的理由就是這是剛纔她掏手機,從任南的外套裡帶出來掉在地上沒注意到。

可任南怎麼會有她的報告單?而且如此深夜她又打電話給他,而後他就連飯也不吃就離開?一系列的聯想,使得一夢原本灼燒的熱臉涼了半截。

她不得不往另一層意思上想。可這麼一想,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就成了一個十足的傻瓜了嗎?她跌坐在沙發上,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煩躁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奢求什麼。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