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人民廣場的噴泉處,一名身材頎長,體型姣好的男子着一身白色t恤站在入夜廣場上,他雙手插着兜子,神情看起來極其疲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一夢下了出租車,極目望向四周,很遠就看見了他,她輕呼一口氣,跑了過去。

“師兄。”

言珩側臉看去,眼神閃爍了一下。他舉步走向她,輕笑,“你還真大膽,不怕把你開除?”

一夢睨了他一眼,顯然不喜歡他這個打趣,她直奔主題,“你難道不知道你弟弟平時去的地方嗎?”

“他第一次來b市,根本就不熟悉這個地方,這次出走,應該是我母親把他看得太嚴了。”他帶一生走至車旁,爲她開了車門,跟着自己上了車。

兩人都坐好在車上,一夢道:“那他愛玩什麼?”

“打遊戲,泡美女。”

“額。”一夢暴汗,第一次見到那個淘氣鬼貌似就比較吊兒郎當的樣,屬性應該就八九不離十。她頓了一頓,“那我們去遊戲多,美女多的地方。”

“娛樂場所那麼多,怎麼找?”

一夢迴憶,言珩的弟弟比較紈絝,一般像他這種的富二代應該偏愛奢侈豪華的地方。不過他還是個孩子,身上有那麼多錢讓他奢侈嗎?她不禁問道:“他身上有足夠的錢嗎?”

“他從來不缺錢。”言珩笑了笑,“典型的敗家子。”

“那你去b市最貴的娛樂場所。”一夢迴答。

言珩笑說,“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這所娛樂場所是一種全方位的大型娛樂地,包括吃喝嫖賭,極其奢靡的地方,乃是充滿上層社會腐蝕氣息的聚集地。常常上新聞頭條,自然是掃黃和賭博。可也不知這新老闆是什麼來頭,查封不到半年,前幾個月又重新開張,雖然在外傳改頭換面,但本質一點也沒改變,只是再沒有檢查這個地方而已。爲此,b市的人都說,這個老闆有來頭。

不過還未成年的男生會去那種地方?一夢表示懷疑。然而言珩卻笑說,“其實也可以看看。”

“噗!”一夢大囧,那種地方,男人比較適合。她張了張嘴,想下車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獻殷勤來關心,現在說不去,這不是欲擒故縱嗎?

她撇了撇眉,還真是自找苦吃。

海闊天空不在鬧市區,卻也不屬郊區,正處b市獨具一格的娛樂城。b市是經濟樞紐副省級市,外來有錢老闆聚會一般都來這娛樂場玩。

到了海闊天空的門口,一夢才知什麼叫做奢侈。黑色格調,卻分外扎眼,全身被燈反射成五顏六色,門口的噴泉處呈淡藍色,門口顯金黃。屋頂幻化成繁星點綴,讓人產生一種夢幻。兩人剛把車停在門口,一名服侍生便站在車旁含笑而視。

言珩下了車,爲一夢開了車門,“等下要寸步不離我。”

“嗯。”一夢跟着下車,點頭。言珩把車鑰匙丟給那服侍生,順便還有一張貴賓卡。服侍生禮貌地道:“停好後,您的鑰匙將幫你掛在總檯處。”

言珩點頭,走上紅地毯。一夢蹣跚幾步,燈光這麼扎眼,加上紅地毯,怎麼感覺有點明星的味道了?她跟着言珩走了進去,一開門,橙黃的燈光刺得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比外面還要亮堂幾分。言珩帶她來到賭局之殿,裡面各色賭博方式,一夢能知道的也就梭哈、傑克森、百家樂還有輪盤。言珩則是把目光在整個大殿輪了一圈,當目光鎖定在傑克森的閒家位上的一名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男孩身上,他的臉色立即變了起來。他率先走到傑克森座位席上,靜靜看着他。

一夢跟了上去,言珩的弟弟臉色還有些泛白,顯然是術後還未調息好。只見這男孩顯得分外老練,有板有眼地傾吐“要牌 ”“ 停牌 ”“ 加倍”等字眼。目光專注又有一定的攝力,很難想象是那亂按鈴的無聊小孩。

當一陣掌聲響起之時,只見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抱回一堆籌碼在胸前。一夢眨巴眼,這麼多。

在她旁邊有一人嘀咕,“這少年還真厲害,兩個小時,三千塊翻倍到五萬了。”

言珩顯然也聽見了,抱拳依舊靜靜看着他弟弟。只見他弟弟又豪爽一揮,把剛贏的幾萬全壓了上去,新的一局,顯然比以前緊張了許多,各個開始屏息而視,目不轉睛。

名牌暗牌各一張。他眼前的名牌是q,數字很大,很容易爆牌。而莊家是a,這盤又是玩soft total。可以當一點或者十一點,極其有利。現在只看他要牌還是停牌或者加倍。一般的人會選擇繼續要,拼一把,可他卻不安常理出牌,直接說,“停牌。”

也就是說這局結束,只看暗牌大小了。莊家抿嘴一笑,出了個九。也就是說是二十點,莊家手裡有a,是二十點中最大的,也就是說他必須是二十一點。而他手裡就一張q,代表十點,唯一能得十一點的就是a,而要是得了十一點的話,就是blackjack,翻1.5倍。如果不是a,這五萬就打水漂,分文不剩。

看客們都緊張他那張暗牌,悲觀的人自然不抱希望。8副牌能有幾個a?已經出了一個a,還有可能還會出現另一個a?

只見他打個哈欠,手一翻,一張黑桃a赫然出現在桌面那刻,整個黑傑克區歡呼起來,一夢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就這麼把錢翻了1.5倍?

莊家嘴角一撇,有些無奈,“年輕人,有前途。”

他只是站了起來,換了額值比較大的籌碼準備離開,卻正好面對了高深莫測的言珩。他訕笑,“哥。”

言珩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隨他走一趟。言珩在臨走時,還不忘叮囑一夢,“你先在這裡逛會兒,我去去就來。”

一夢立即點頭。他弟弟瞄到一夢,瞪個大眼睛,指着她,“你……你……”還沒“你”完,就被言珩拖走了。一夢撲哧笑了笑,她的樣子很嚇人嗎?她無趣地極目看向整個賭局殿,一時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麼打法時間。

“耶?一夢?”身後一名女子道。

一夢怔了一怔,有些不大確定地轉身,只見一名盤着現在最熱的貴婦頭,身着一身緊身的黑色露肩連衣裙的女人朝一夢含笑走來。

她眉宇間的笑容有幾分相似,小時候一夢總是抓着任南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這張笑臉,“你媽媽好漂亮。”後來,他媽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任南那張遺傳下來的禍害臉。

多年不見,任媽媽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般風情萬種,雖是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她走過的每一步都是回頭率那麼高。

“阿姨。”一夢囁嚅不自在。當年要不是她強留任南,現如今他們母子應該是在一起的。

任媽媽撲哧笑了一笑,“我回國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我家童養媳啊。”

一夢皮笑肉不笑。很小的時候,兩家愛開玩笑,從小定了娃娃親,那時她也不懂,還傻呵呵地叫她“婆婆”。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任媽媽朝她身邊掃了一圈,“就你一人來這?”

“不是,跟朋友。”

任媽媽表示理解地點頭,“我回國也快兩個多月了,一直沒找機會去看看小南,他現在還好嗎?”

“唔,應該很好吧,他現在在b市附屬第三醫院當醫生,我也在那當護士。”

“這樣啊,”任媽媽抿嘴樂呵呵地,“當年我叫他學經濟,說什麼不學,非要報醫學院,也不知道當醫生有什麼好的,後來才知是爲了他的童養媳,捨不得分開呢。”任媽媽逗弄着一夢,“你們倆高中就在一起了吧,現在也七八年了,什麼時候結婚?”

一夢愣了一愣,也不知怎麼回答,一來她想不到任南當時選醫學院是爲她,二來她萬萬想不到任媽媽不知道他們六年前的事。

任媽媽見一夢吃驚地望着她,領錯意思,“哎,這幾年跟我外國老公到拉斯維加斯打磨,對小南不聞不問,你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沒。”一夢連忙擺手。

“那找段時間結婚。”

“啊?”一夢道:“不行,我們……”

“有什麼不行的,你們都二十五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未婚同居,可是一夢,阿姨雖然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他一門心思紮在你那,但是在一起的多了,激情就少了,要是再來個未婚先孕,到時候婚紗穿不成,你哭都沒眼淚。人生最漂亮的時候是穿婚紗的時候啊。”任媽媽語重心長,一夢卻冒了一身冷汗,這都什麼跟什麼?她剛想辯解,只見一名服侍生走過來,“老闆娘,老闆打電話來了。”

任媽媽睨了一眼,面無表情哼了一聲,“嗯。”隨即轉臉對一夢笑道:“有點忙,改天我去醫院找你們去。”

“好。”她有些氣餒,目送着任媽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

她還沒解釋呢,這個誤會可真大,希望下次改天到醫院找他們,不要再鬧這樣的笑話,要不她真想找塊豆腐撞死。

還在她糾結的時候,談話完畢的兩人回來了。

“嗨,護士姐姐,你好。”他弟弟離她三步距離對她擺手。她禮貌的也擺手道:“嗨,你好。”

“撲哧。”他弟弟直接大笑起來,扶住言珩的肩膀道:“哥,你情人真逗。幼兒園老師挺適合她。”

言珩抿了抿嘴,顯然對一夢這麼“兒童化”覺得搞笑。他清清嗓子對一夢道:“我們先把我弟弟送回醫院,然後我送你回家。”

一夢點了點頭。

在路上,某車內。

“喂,護士姐姐,我叫言琰。性別男,愛好女。”言珩的弟弟坐在後車,身子往前傾,對着副駕駛位的一夢齜牙而笑。

一夢一臉黑線,“我叫魏一夢,性別與你相反,愛好與你雷同。”

言琰僵了僵,小聲嘀咕,“難怪你喜歡我哥這類型的。”

一個爆慄賞在言琰的頭上,言琰怒瞪言珩,“我是病人,需要呵護。”

“多呵護你,給你栗子吃。”言珩白了他一眼。

言琰對着一夢道:“一夢姐,你覺得我玩傑克森厲害不?”

“厲害。”

“其實我哥比我更厲害,我都是他教……啊!”言珩直接把手掌伸向他,把他推到後車位上,“再不閉嘴,我直接扔你下車。”

此時車正好位於人煙稀少地方。言琰立即閉上嘴,沉吟半天才道:“護士姐姐,我哥哥是不是對你也這麼暴力?”

“啊?”

“他其實就是衣冠禽獸,對吧。脫了衣服就原形畢露了。”

一夢立即嗆住了。

“言琰,你再說一句,你立即下車。”

“ok,我閉肛。”

“你還知道你嘴臭。”

“……”後面保持沉默。一夢忍不住撲哧起來,她從未發現,她的師兄還有這麼一面,其實她也不瞭解他,她從來都是向他訴苦,一點也沒過問過他的點滴。

一到醫院,言珩就命令他自覺的下車,自覺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去,言琰不是很情願地與一夢吻別。丟下言琰,言珩就送一生回去。

一路上,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一夢透過他的側臉,忽然覺得深沉。送至小區門口,車停了下來。

一夢挽起包包,準備下車。言珩卻突然安靜的問:“一夢,你今天爲什麼如此?”

“嗯?”她一下反應不過來。

“你知道嗎?早晚有一天,我怕我無法再控制自己了。”

她沉默地看着他。

“你的竹馬是任南,是嗎?”

她不動。

“你還愛着他,對不對?”

她依舊沉默不動。

“我懂了,晚安。”他對她一笑,眼神又回到了從前,帶着師兄對師妹獨有的寵愛。一夢咬咬,忽然想到任南的那句話,“你去戀愛吧。”

她師兄的這番話不得不讓她往歪處想,可她也不會妄自菲薄,抿了抿嘴,只道一句,“任南,我只是曾經愛過。”說罷,她下了車,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留在車上的言珩呆呆地凝視着,久久不能回神。

***

一夢心裡很煩,她加快腳步走到自己的樓下,只見在樓下有一輛開着前車燈的賓利,一位男子半坐半依靠在車頭處,手裡夾着一隻煙,雙手抵在車頭,眼神飄渺地望着樓上某處,顯得極其孤獨。手指間的菸頭在燃燒着,灰燼落了下去,腳下零星還有幾根。她突然想到當年情人節後,在車棚,一臉含笑吃着她送的巧克力,腳下滿地金紙,懸懸而望的少年。

她曾經愛過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