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藥浴

8、藥浴

藥王谷的半山腰有處山澗,泉水從石縫中流出來,形成一道漂亮的瀑布,瀑布底下有一汪水潭,水潭連着溪流,碧水潺潺。

脈脈跟辛復就坐在水潭邊,辛復疊紙做成小船模樣,脈脈把紙船放進水裡飄走。

“辛復哥哥。”

脈脈蜷腿坐在一塊溪石上,撩水波動讓船兒飄遠,回頭笑吟吟對辛復說:“你說,船、會去哪裡?”

辛復停下手中的事,目光隨着紙船移動,噙着淺淺的笑:“小溪流到山下變成河,許多條河又匯成大江,江水濤濤浪滾滾,最後全部流進大海。”

脈脈好奇:“船,最後去了、大海嗎?”

“也許吧,如果它一直這麼飄下去的話。”辛復收回視線,對上脈脈純真的表情,笑意愈發深厚,“你喜歡海嗎?”

脈脈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不知道,沒見過。”

辛復給她勾勒出一片湛藍美景:“大海很遼闊,一望無際,海面平靜的時候,幽藍的海水會讓你彷如覺得身在仙境,但如果遇上了風暴,就會變得很危險,船隨時都可能被大浪掀翻,無論再大再堅固的船,在大海面前都不堪一擊……”他講得繪聲繪色,甚至有些停不下來了。

脈脈雙手托腮“聽”得很認真,感慨道:“好想,去看。”

辛復垂眸微笑:“以後有機會的。”

“但是好遠,”脈脈有些泄氣,“我從來、沒有去過、外面,不知道、海在哪裡,找不到。”

辛復總是溫柔的,安慰地摸摸她頭頂,拾起紙片說道:“那把你想說的話寫在這裡,讓小船送到大海里去。”他主動伸手進她隨身的花布袋包袱裡摸出炭筆,削尖以後放進脈脈掌中。

脈脈捏着炭筆半晌沒動,辛復催她:“快寫啊,也可以許願。”

脈脈想了想,抓了紙筆扭扭捏捏地說:“你轉過去,不看。”

辛復愣了愣便笑了,把臉別到一邊:“好,我不看。”

脈脈趴在石頭上寫了一會兒,然後學着辛復疊紙的樣子折了只小船,這才拍拍他的肩:“辛復哥哥,好了。”

辛復問她:“許了什麼願?”

脈脈羞澀抿脣,垂下了眼簾:“不說,說了、會不靈。”

辛復也不追着問,而是自個兒拿起一張紙,借用脈脈的炭筆寫字。脈脈伸過頭好奇張望,辛複用手掌一擋,揚眉戲謔:“不讓我看你的,你也不能看我的。除非……”他視線落在脈脈手裡的紙船上,“我們交換。”

脈脈一副又心動又不敢的樣子,她考慮半天,終於還是伸手捂住了雙眼:“不換。”

辛復低低發笑,寫了字摺好紙船,連着脈脈的那隻一起送入小溪之中。

辛復看着脈脈一副好奇渴求的表情,便笑着逗她:“我們來猜對方寫的什麼如何?一人說一人猜,猜中了就點頭。”

脈脈爽快答應了這個遊戲,指着辛復示意他先猜。辛復裝模作樣想了一會兒,問:“我猜……你希望可以聽見聲音。”他指了指耳朵。

脈脈捂嘴呵呵地笑,擺了擺手:“不對!”

辛復有些詫異:“不是?那……我猜不出了。”

脈脈抵着鼻尖嘟起嘴,做了一個小豬的模樣,取笑辛復笨。辛復故意磨磨牙:“你敢取笑我,那你猜猜我寫的是什麼。”

脈脈莞爾一笑,埋頭在紙上寫了兩個字:“你們,天長地久。”

辛復定睛一看,笑容都僵在了脣角。紙上寫着“靈藥”二字。

“辛復哥哥,和靈藥師姐。”脈脈依然笑着,兩隻手的食指對在一起碰了碰,表示對他們的祝福,“好,永遠都好。”

“我……”

辛復嘴脣動了動,看着脈脈的眸子中似乎有一盞忽明忽滅的燭燈,晦暗搖曳。

草地沙沙作響,有人走了過來。

辛復聞聲回頭一望,是施靈藥。他拉着脈脈站起來,撿起紙筆塞進小布袋裡面,這纔跟施靈藥說話:“你怎麼來了。”

脈脈自然是聽不到他的語氣,但施靈藥感覺得道他平淡言語中那一絲隱藏的不悅。

施靈藥面無表情地說:“找你。”

脈脈拍趕緊身上的塵土,擡頭見施靈藥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和辛復,不禁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她一緊張就會低頭絞衣袖:“師姐……我無聊,所以找、辛復哥哥出來……”

施靈藥見狀微微一嘆,只說:“該敷藥了,走吧。”她利落轉身,步履飛快。

“脈脈,我們改天再見。”辛復擡眼看了眼施靈藥孤伶清傲的背影,終是擡腳跟了上去,臨走只匆匆跟脈脈交代了一句。

“嗯!再見。”

脈脈笑着跟倆人揮手,直到辛復和施靈藥走出很遠再也沒有回頭,她無邪的笑容才從臉上消失,轉而像只被拋棄的小貓,有些沮喪,有些失落,還有些難過。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個卑鄙的小偷,偷偷竊取本不該屬於她的時光,和辛覆在一起的時光。那麼微不足道,那麼……滿心歡喜。

抱着膝頭又在潭邊坐了很久,脈脈才一個人下了山。

而辛復和施靈藥從水潭出來一路無話,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辛復忽然一頓:“等等。”

施靈藥回眸,只見他已經撥開水生蘆葦踏進了旁邊的小溪,片刻之後他從草叢裡走了出來,褲腳衣袖都已經溼了。

施靈藥蹙眉問:“你幹什麼?”

辛復搖頭:“洗個手,走吧。”

施靈藥點點頭,淡然開口一副不甚在意的語氣:“這幾天脈脈該浸藥浴了,你不要找她。”

“……好。”

兩人繼續相對無言,只是辛復偶爾擡手撫一撫胸口。

儘管宋西沒有飼養騶虞的經驗,但他把小傢伙視爲司瑜言親生兒子一般,餵養照料得盡心盡力。也虧得司家財力雄厚,能夠弄來新鮮牛乳羊乳餵給小傢伙,又特意搭建了保暖擋風的獸籠,連窩裡面鋪墊的布,都是最輕軟的綿綢,這才終於順利養活這嬌貴的熊獸。

“公子公子!”這天宋西大呼小叫地高喊司瑜言,抱着小騶虞一路小跑,“睜眼了睜眼了!它睜眼了!”

司瑜言一副“你大驚小怪”的鄙視神情:“睜就睜了。”

宋西激動不已,那樣子比看見自家孩兒能爬還高興:“不是啊!它一直都閉着眼睛的,我還以爲是瞎子,沒想到眼睛居然能用,您瞧瞧。”

他把小騶虞往前一送,司瑜言隔着老遠望了一眼,只見小傢伙的毛又長出來一些,雖然還是那副醜兮兮的樣子,但四肢和耳朵及眼眶已經呈現出黑色。小小的眼睛眯着,露出一條細縫。

司瑜言嫌棄地問:“這樣……能看清東西麼?”

“不知道。”宋西只敢把小傢伙露出來一小會兒,他拿布裹緊小騶虞,“脈脈姑娘說小傢伙怕光,所以不能讓它在外面待很久。”

提起脈脈,司瑜言驚覺好幾天都沒看見她了,遂問:“最近怎麼沒看到小聾子?”

她不是要給他治病嗎?怎麼扔了個要吃喝拉撒的小怪獸來人就跑了!

宋西一臉關切:“公子您想脈脈姑娘了嗎?!”

“……”

司瑜言頓了頓,不屑道:“怎麼可能。她說治不好病會給我陪葬的,我只是在想她會不會畏罪潛逃了,哼。”

公子真是死鴨子嘴硬啊……

宋西無奈暗歎,拐彎抹角地勸司瑜言:“聽說脈脈姑娘這兩天都住在木屋那裡,要不咱們去找她,公子?”

司瑜言撇撇嘴:“爲什麼要我找她,難道不該是她來我這兒嗎?”

追求姑娘要主動主動啊公子!

宋西恨鐵不成鋼,再接再厲地勸:“您就不怕脈脈姑娘跑了嗎?咱們不能守株待兔,得主動出擊!”

“去興師問罪啊……也行。”司瑜言顯然誤解了宋西的意思,他抿抿嘴,一揮衣袖站了起來,優雅地整理衣襟:“走。”跨出兩步他又叮囑宋西,“帶上那小東西。”

宋西大喜過望,提起小騶虞屁顛顛地跟上。

來到半山腰,還沒走進院子,濃烈的苦藥氣味就從屋子裡飄出來,薰得人要退避三舍。

司瑜言拿手絹掩住口鼻:“咳……小聾子在幹什麼?放毒霧嗎!”

宋西也擡起袖子捂緊嘴,還不忘保護竹籃裡的小騶虞,他在外扯着嗓子喊:“脈脈姑娘——脈脈姑娘——你在裡面嗎?”

……

司瑜言扶額:“你喊破嗓子有用?”

宋西做錯事就吐舌頭,撓頭道:“忘了……公子,脈脈姑娘是不是不在啊?”

“我怎麼知道。”司瑜言被問得莫名其妙,“也許是在熬藥,她不是聽不見麼,進去找她。”

“不請自入……不太禮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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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瑜言傲慢地邁步:“她不出來迎接我纔是不禮貌。”

宋西照例守在門口,不進去打擾倆人“談情說愛”,司瑜言跨過亂七八糟的小院子,豎耳聽見房間裡好像有聲音,他猜脈脈就在裡面。

敲門的手已經揚起了,可他轉念一想豈不是多此一舉?於是司瑜言手掌按在房門上,試着一推。

房門沒鎖,一推就開了,司瑜言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啊——”

女子的尖叫劃破天空,宋西嚇得跳起來,只見司瑜言步履匆匆從房間裡跑出來,一塵不染的袍子變得溼漉漉又黑黢黢,連頭髮上都是藥渣子,狼狽極了。

宋西大驚失色:“公子您怎麼了?!”

司瑜言擰着臉神情古怪,只顧埋頭往前衝,脈脈隨後光着腳追出來,披着頭髮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外衫。

“站住!死……死魚眼你站住!”

她氣得連連跺腳,撿起地上的瓶瓶罐罐就扔過去:“你偷看!壞!壞!”

背上連中幾道“暗器”,司瑜言也火了,回頭就吼:“誰叫你洗澡不關門?我又不是故意的!”

脈脈這時纔沒心思去讀他說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東西就砸,差點把宋西也砸個頭破血流。

司瑜言左閃右避,任由藥瓶子飛來飛去,心思卻不受控制地飄到了九霄雲外。

原來在又肥又大的灰衣裳之下,是那麼一具玲瓏身軀啊……

酒叔森森覺得這麼純潔的倆孩紙,要怎麼才能獻出初夜啊!太困難了有木有!一脈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