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做老實人的甄影捃,持刀向前一刺,眼花繚亂的刀光一閃,瞬間停下。
轉眼間這隻鹿,被刨分得四零五散,皮、肉、骨,等等,被分做四五堆,每一堆都有一塊鹿皮墊在地上,襯托着上面的物件。
那個混混剛說話,忽見對方拽出一把刀,二話不說分身就刺,嚇了一跳,恍惚間就看到他把鹿分成幾堆。
他這時候有點吃驚,過了一會見沒有動靜,認爲對面的人虛張聲勢,是徒有其表,你也不過殺鹿是一把刷子,除此之外還會啥?再者說,他們面生,不是本地人。
走上前一把抓-住甄影捃的衣服,上下兩片嘴咧開,呲着牙,牛逼哄哄的,單膀一用力,就往身前一帶。
帶了一下沒有動,又用力試了試,還是如此,向下一看,見對方腳底下有個石頭拌着腳,以爲是石頭的緣故,手還沒有鬆開,緊緊抓-住不丟。
甄影捃晃了一下-身子,就把他的手鬆脫了。
俯下-身拎起肉來,高聲叫道:“今天賣的肉,真的是童叟無欺啊,非常好的新鮮鹿肉,我不騙大家,大家可以近前看看,選定哪一塊,我就割那一塊。”
隨後把那鹿肉的價格,包括骨頭架子、鹿的內臟價格,都很詳細的向大家報了出來。
南宮長雲也湊趣的說:
“注意挑揀,注意身上的錢財安全了啊,不欺詐,用心用意,向大家提供上好的鹿肉,要那一塊提前說了啊,慢趕不如快趕,等會可不一定還有中意的地方了啊……”
這一聲吆喝不要緊,呼啦又圍過來一大羣,人們擁擠不動雲積在南宮長雲面前,立刻老大-爺有人用手指着鹿肉,說:
“這一塊,小夥子,手向上移動位置,再上點,對對,把這裡離心臟較近的肉給我割二斤,另外,再把前架子骨頭給我稱稱重量,一併帶走。”
南宮長雲從甄影捃的手上,把那柄大刀提溜過來,照着老頭指點的位置,一刀下去,他拎着鹿肉嘩啦嘩啦包裝過後,遞了過去。
那老頭伸着手,但是沒有接肉,非得讓過稱,只有用稱稱過了斤兩,纔會心滿意足的遞錢,結賬。
南宮長雲碎碎念,嘮嘮叨叨:“你要相信我的刀法,我的刀法精準的很,你只跟我說想要那一片的肉,別的就不用管了,保準刀過肉掉,毫不含糊。”
說着,就把稱拿了過來,稱罷鹿肉不多不少,正好有二斤,還稍多點,又把骨頭架子給提過來,一吆稱,五斤三兩。
“骨頭架子給您按五斤算,我們不會多要你的錢的,哎,您走好——下一家,來了來了。”
又過來一家,要一斤肉,南宮長雲用力掄起大刀來,再輕輕的落下,聽不見刀的聲響,刀過肉離,就根本不割第二次。
你只要把位置和斤兩說出來,只要你斤稱離口,唰,刀過、肉離、斤稱足。
連着幾家剛把斤兩說出來,都是刀出手,斤量足,人們就嘖嘖稱奇,這小子練的多久啊,刀法精準的可以啊。
那個混混在一邊看着,不樂意了,扭動身子又靠了過來,嘴裡不乾不淨的說:
“我-草他大-爺的,熊孩子不理我,信不信我叫你們今天賣肉的錢,一分一釐都拿不走?”
咂咂嘴,唾沫星子亂飛,嘴裡話卻不停:
“早跟你說這頭鹿是我們家養的,你不但不聽,還耍橫,直接掄刀把鹿給剝皮分屍,過來哥們,給我圍着這兩個人,他們想走也走不了。”
南宮長雲皺眉道:
“怎麼到處都是滿街蒼蠅嗡嗡嗡,這還不到夏天,蒼蠅就到處亂飛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覺着自己耍個二桿子,帶個恬不知恥,就可以結交一幫子豬狗不如的東西,橫行鄉里,薅人樹拔人蔥,蹬鼻子上臉,你覺着你是誰?
“那一次饒了幾個狗東西,今天這幾隻狗又想送上門來,皮癢了欠收拾是不?不讓你哭爹喊娘,我甘願撒泡尿叫你喝。你大-爺的,拽住門搭欺負人是吧?”
幾句話說的幾個混混臉紅脖子粗,血脈僨張,張牙舞爪,拎棍持刀就想上前。
南宮長雲擡手亮刀,刀光閃閃,一個盤旋迴到自己手中,幾個混混的刀棍不翼而飛,卻已經整齊的堆落到鹿肉旁邊。
這些混混一愣神,看看堆積的刀棍,立馬嚇得兩股戰戰幾欲先跑,有的人兩股墮落在地,前面用手拽着甄影捃的領頭人,卻突然“咕咚”跪倒在地,鼻一把淚一把:
“祈求大仙,饒我們一條命,我們會擁戴兩位上仙,唯兩位上仙馬首是瞻,但凡有所命,即萬死不辭。”
其他的混混看到頭領都跪了,也咕咚咕咚,跪趴一地,口中嚎叫:
“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翻來覆去幾句話,一直絮叨不停。
南宮長雲聽了頭領的話,看看人的長相也還可以,說話也行,不文不雅,只是穿着打扮有點……太另類,髒、亂、差一股腦兒積攢在他身上,覺着煩不勝煩。
馬上把臉一沉,不悅道:
“你們不是說,那鹿是你們家養的嗎,這時候反倒不說了?就你們這樣,整天雞飛狗跳的,要你們我還得打發飯錢,你說要你們能幹啥,是看家護院,還是打家劫舍?”
領頭的馬上很肯定的說:
“那是我們順嘴胡說的,如果人家強硬,或者孔武有力,我們就退而求其次,轉向另一家。”
一番掃臉的話下來,對方一羣人沒有感到不是滋味,其中一人咧嘴道:
“您有所不知,原來我們也是讀書上進的人,可是這裡有個土皇帝,先是尾大不掉,繼而他想自立爲皇,不過,這時還沒采取行動,到處都在瘋傳。”
另一個同夥,趴在地上,用力的擡起頭,搶話道:
“所以他一直壓制考試選拔,這些年都不再設定考場,但凡有人才推薦直接提拔自己任用,自己任用的人就得聽土皇帝自己的,誰敢不聽立馬下大獄。”
第三個人唯恐搭不上話,趕忙插嘴:
“我等無法只有自尋生路,我們卻沒有傷人性命,一般威脅恐嚇就能達成目的。”
“我信你嗎?信你還不如信母豬能上樹,如果被控嚇者不同意,你怎麼辦,你是準備放人走呢,還是把他們打的腿斷骨頭折?”
停了停,言猶未盡,繼續說道:
“你不用解釋,這世上天不怕地不怕,認死理的人多着呢,不要說你沒有遇見,遇見這樣的人你打算怎麼做?”
這番話說的,句句鏗鏘,直接用幾句話把這些人給釘死到地上,幾人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南宮長雲說:“說說你們的名字,把名字說出來也好稱呼,不說的話直接把你們編號一、二、三,一,就你,你先說你叫什麼。”
被叫做一的首領,瞠目結舌,自己也沒發表啥意見,面前的“年輕仙人”就直接給自己命名:一。
他的臉瞬間奼紫豔紅,如桃花爛漫。
首領吭嘰半天終於要把名字說出來,爲什麼會吭嘰半天?因爲南宮長雲說的話淨給人吃日瓜,並且技藝超強,容不得反對。
緩了口氣,這時首領才說:
“在下是晉運,是個童生,那一個是林喬語,童生,再一個是鄭光地,童生,挨着的是宮少春,童生。
“我們幾個都是童生,就因爲有土皇帝的緣故,把命運人生都耽誤了,出來也是混口飯吃。鄉下的生員,多數身體強-健,但是我們確實沒有圖財害命,或者打折腿這些事。”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土皇帝身上,你們出來做的這些事,這也與土皇帝有關嗎?”
甄影捃看看這一堆童生還在嘀咕,忍不住說話了:“是他下的命令非得讓你們如此幹,還是你們不想下地幹活,自甘墮落,自己動歪腦子想的鬼主意?”
本來童生們的臉已經夠紅了,這次話撂出來,把幾人臊的臉色通紅,就想找個地方一頭鑽進地下,真是羞愧難當,有人都覺着悔不當初了。
但這些能解決目前遇到的問題嗎?
顯然是不能的。
南宮長雲不再和他們說話搭腔,先把他們放一邊冷落一陣,磨磨性子,如果不解決這個魔性,放到哪裡都不適用,這樣的人他見的太多了。
他繼續吆喝:“各位鄉親們,歡迎大家來挑選上好的鹿肉,現殺現賣,絕對真誠,不欺不騙,你選哪裡我割哪裡,過了今天,明天就沒有了,就此一家別無分店啊。”
剛纔消停下來的人們,看見鹿肉又開張販賣了,一哄而上把鹿肉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要這裡,選那裡,熱鬧非常。
肉常有,但鹿肉不常有;平凡的人常有,但出手快捷卻爲人平和的人,不常有。
雖然住在山邊,進山時候也能偶爾看見鹿,只是看見歸看見,想獵獲一頭不是說話般那麼容易。
所以,今天買鹿肉的人,絡繹不絕,後續還有人,源源不絕相跟而來。
甄影捃斜着眼睛,看着圍在一塊的童生們,如果他們就這點眼力,那還真是看岔人了,他想着的時候,林喬語一捅晉運的胳膊說:
“這樣,晉大哥,今天買肉的人們比較多,咱們是不是組織起來,把大家的秩序協調好,人們有恰當的秩序,人員進出的速度快,肉賣得也就快了不是?”
晉運一聽,想想也對,立刻轟然響應,幾個人簡單的碰下頭,你站在這裡,他站在那裡,統一安排,各自站好隊列。
人們剛開始看到幾個混混在維持秩序,以爲又在敲詐勒索,隱然有止步之勢,這原來的混混看來真的是深入人心,不容易改變心裡已有的觀念。
林喬語打眼一望知道是怎麼回事,得先把自己的性子改變好,人們一定還會相信自己的,因爲這裡的人都知道他原來是讀書的料,只是後來變故發生,導致他性情大變,纔會進入混混這一行當。
這邊人們漸漸進入有序的狀態,肉賣的就更快,因爲南宮長雲的手法利落,人到,話到,肉到,錢到。
賣完鹿肉,南宮長雲瞥了他們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道:
“像你們這樣,胡作非爲,那是讀孔孟之道的人嗎?稍有不順就怨天尤人,甚至自暴自棄,如果機會來了,誰會用你們,誰敢再用你們?”
說到這裡,火氣更大,咬牙切齒的說:
“人遇見事,先立自身,再立別人,這纔是讀書的本分,孔孟之道是怎麼說的?退則立其身,進則立其道,身處廟堂之上則立其國,方爲聖人言。
“你們是怎麼做的?回到自己的本分上,不思一點爲人之道,滿身力氣而不使用,空攢了一身道行而不爲民謀福利,哪像我剛纔說的?你們這是放任自流!”
說的是句句鏗鏘,聲聲入耳,把幾個讀書人憋的滿面紅光,而不敢言聲,南宮長雲又說:
“我也是讀書的人,雖然我比你們年齡小,但大道在心,行-事必真。凡事必須堅持自己的底線,這樣人們纔會相信你,愛戴你。”
幾個人諾諾連聲,再也不敢造次,因爲南宮長雲年齡小說出的話一點也不小。
甄影捃喜滋滋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很欣慰,爲什麼呢?
就是因爲林喬語這個人,脫穎而出,進入了他的眼界。
忽然一聲巧語嫣然的聲音,傳了過來:“爹,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會是又想行些歪門邪道的鬼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