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
衆大臣聽見皇帝、明智誠真要下野的消息的時候,不管當時是怎麼想的,全部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殿上哭聲一片,有的臣子哭聲號天,涕泗長流,大殿的地上出現了片片濡-溼的痕跡。
“陛下,你這是何苦,爲何要下野……文明帝國需要你……臣等需要你……嗚……”
“主上……陛下,你不能拋下我們……你可以一身輕了,撇下的事業……誰來看顧……”
“陛下……你貴爲我朝聖主,……不能不管不顧,一走了之……還有事業……需要你指導……”
明智誠聽着衆臣的哭聲,不覺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但皇帝是不能在大殿之上失聲痛哭的,他要是哭起來,那就使這場鬧劇更嚴重了,變成一場笑話。
所以,明智誠很快就止住悲聲,帶着悲痛的聲音道:
“諸位卿家,大家對朕的心意,朕會記着的,在位時矢志了了,如今卻蓬草薅薅,但朕看到了一片赤誠,和良苦用心,以後大家可用此心,勤懇執事,兢兢業業,朕想,後來者會好好的對待你們的。
“……常言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朕和卿家終會有分別的,現在大家可擬定一個新人登基日期,就大體日期吧,等一下之後,朕會和諸位先生斟酌裁定。”
一位大臣出班上奏,這位臣子雍容有度,氣度自華,他懇切道:
“陛下,此舉不可,陛下即便是急着脫離朝政,也不能如此急切,況且剛纔大家只是稍稍議論,並沒有擇定誰來繼位,還要懇請陛下和諸位先生把人選定下來。
“所以必須先把人員確定以後,才能選擇退位日期,就是大致日期也不行,如不這樣,怕這與理不合。”
皇帝明智誠聽了,甚覺滿意,這纔是帝國的中流砥柱啊,不像那些阿諛奉承之徒,他假意道:
“宣鶴卿家說得好,他的話切中朕紛亂的語病,因爲朕處在這樣的位置,只想着趕緊把帝位讓出去,而沒有想到其他,這是朕之錯。
“那麼……先擇定稱號,看看用什麼稱號合適一些,然後推薦人選,希望諸君廣開言路,不吝選擇,把真正的人才選上來。下面,先議商議稱號吧。”
這個“吧”字,帶着恓惶①和不捨,語氣中滿是寥落的意味,把一個皇帝將要下臺的樣貌表現得淋漓盡致。
南宮長雲插話道:
“諸位同僚,稱號我先提供幾個,供大家參考,僅供參考的名稱是:皇帝、首席執政、總長、統御,另外,誰有好的名稱,也可以提出來以供甄選。
“當然,陛下的心思有點亂了,還有個問題陛下沒說出來,那就是,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這三項權利互相獨立、互相制約、有機結合,勿使一家獨大,這是設置三權分立的初衷。
“以後我會指點諸位各項事宜,建立一個不朽的文明國。”
話說完,就連明智誠也是興奮莫名。
南宮長雲暗暗醞釀該用誰,誰當什麼職位,起何作用,心裡漸漸的有了個大概。
大臣們又開始了一輪爭吵,有人引經據典,有人言辭工穩,總之,各種方式不一而足。
這時候,一名侍衛匆匆跨過丹墀,剛踏進殿,立足未穩就喊道:
“啓奏陛下,下臣監視凌遲過程,共行刑一千刀,嚴世嵩現在延口殘喘,已經可以往下執行銼骨梟首了,請旨定奪!”
明智誠說,可以按照原來旨意,繼續進行。
殿前侍衛得到旨意,又急匆匆離去,奔向菜市口,執行剩下的命令去了。
其實,南宮長雲本不予大肆殺戮,奈何嚴世嵩好事做絕壞事做盡,只能隨着皇帝的意思進行千刀萬剮。
這時,從大殿外走進一個修真者,步履矯健、輕-盈,晃身來到吵吵嚷嚷皇極殿內部,昌雲冉向南宮長雲傳音道:
“這是供奉,你看他境界不高,才胎育前期,不用擔心。”
南宮長雲迴音說:
“我倒不擔心,咱們是以道理服人,並不是以武力服人,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他,咱們看看他進來有什麼說的。”
這人進來後大大咧咧的站在皇帝面前,看着一團亂麻、這裡一羣、那裡一羣的大臣,立即皺眉道:
“皇帝,這是怎麼了,朝綱崩壞,沒有一點綱紀的味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跟我說道說道,我來爲你做主!”
昌雲冉等幾個,噗嗤,臉上漏出一絲笑意,只有南宮長雲還是原來老樣子,聽皇帝如何進行下面的對話。
明智誠一看大內供奉安馳來了,當時吃了一驚,這可怎麼辦,這供奉平常吃得好穿得暖,日常無事從不登寶殿,今天上殿來不會想找事吧?
如果找事可就壞了,先不說他能打的過南宮長雲不能,真要動起手來,自己性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他心急火燎的,急思對策,這時,安馳不耐煩了,又跨前一步道:
“怎麼不敢說?有什麼爲難之處只管說來,你倒好,情願當一個悶嘴葫蘆……”
明智誠被說得臉色發紅,以至於紅光滿面,只得開口道:
“是這樣,安馳供奉,今天人家勸慰朕的話,感到非常符合朕的情況,所以朕反覆思量之後,就採納了它,現在已經進入討論程序,大家議論一下相關事宜。
“安供奉,有什麼事情只管道來,如果宮-內有的,朕會立刻給你調撥……”
“不會吧!”
安馳一聽當時就急了,氣急敗壞的說:
“我知道皇帝你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不會無緣無故要討論什麼皇帝、首席執政、總長、統御之類的狗屁帝位設置,你一定是受到脅迫了,是誰脅迫你的,只管告訴我,我來爲你做主!”
皇帝也不認可安馳的話,急忙解說道:
“安馳供奉,稍安勿躁,本來是正常的程序,朕當皇帝這幾年也沒有什麼建樹,甚至阻礙了國家的向前發展,初登大位想轟轟烈烈大幹一場的想法,早已飛到爪哇國了。
“現在,朕,爲振興帝國着想,非得讓位給一年輕王者不可,你不用勸朕,朕意已決。”
周圍三五一羣積攢在一起的朝臣們,也不再討論了,轉過頭來,好笑的看着安馳供奉,他們有人的目光帶着嘲弄,有的人目光也不那麼友善,而是意味深長的注視着他,甚至有人充滿了戲謔。
安馳知道這裡邊肯定有什麼變故,原來畏畏縮縮的朝臣現在變得不可一世,這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他詫異之後就是惱怒,放肆的大喊道:
“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原來見了我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膽怯,可否有人在後邊給你們壯膽,給你們撐腰?是誰,給我站出來?我可以饒你一條性命,如若不然,讓我抓-住你可沒有好果子吃!”
這話可是夠囂張的,他自以爲是慣了,天大地大現在老子最大。
邊說話邊四周巡視,他已經年近五十,本該老成持重,作爲一國依靠的人,現在卻做出令人不齒的舉動,真是自大慣了,失去了對別人應有的尊重。
所以上來先說“皇帝”怎麼怎麼着,然後開口就罵狗屁,把江湖上的一套拿到朝堂金殿之上撒潑打滾,破口大罵。
明智誠臉色當時就變了,心說日常待你不薄,驕縱傲慢慣了,誰想到把你養成了兇惡脾氣了。
當時一拍御案,把安供奉嚇了一震,回頭吃驚的看着高座上的皇帝。
而皇帝凌厲的目光直視着安馳,直言不諱的說:
“安馳供奉,是不是日常供養的你長了脾氣了,有話就好好說,可是你不但不好好說話,反而現在你竟然咆哮皇極殿,不顧自己顏面,開口即罵,一口一個皇帝,一口一個屁話。
“朝堂上哪有吃裡扒外的東西?平常安心靜氣的功夫哪裡去了,你的修養哪裡去了?侍衛們,給我圍住,轟了出去!”
明智誠也是氣惱了,一是對他的做派早就看不慣,上來就頤指氣使,二是南宮長雲等人可以做他們的後盾,因爲在談話中已經有所透露,三是安馳的背後依仗嚴世嵩已經拉出去凌遲,內應已絕,還有什麼可怕的。
哪怕是不做皇帝了,也要殺殺他的威風,所以開口就嗆白安馳。
安馳臉紅脖子粗,當時站在地上,又向前兩步,再走就要夠到皇帝的御座了,侍衛馬上過來圍着安馳。
有人就說了,南宮長雲等人不是修真者嗎,爲什麼安馳看不清楚?
這中間有個過節,就是他們進入皇宮大內之時,季奉康忽然說:
“這皇宮裡面有供奉,我們又不是和人家打架的,咱們四個人一進去,會不會把人家嚇得屁滾尿流逃跑了?這樣多不好,要是誰有那個藥丸咱們一吃,管叫他誰也認不出來,到裡面好好和供奉談談皇帝的問題,那該多好。”
所以,南宮長雲一想也對,就在戒指裡翻找,總共有幾顆掩飾修爲的丸藥,幾個人按照兩人一顆,分了兩顆藥丸,就把自己的修爲掩飾下來。
因而現在安馳還沒有發現破綻,只以爲他們是普通人,因而沒把他們當回事,結果卻在這幾人手裡翻了船。
南宮長雲一看安馳手拿飛劍眼看就要動手,準備殺幾個小兵來破開阻擋,意圖進入皇帝的身邊,哪能讓他得手了?
立刻定身術施展,伸手把他一抓,抓到近前,南宮長雲道:
“作爲供奉,你不施展本領保護僱主,反想加害,這是何道理?!”
注:①恓惶:xī huáng,忙碌不安、悲傷的樣子或甘肅、山西、陝西的方言。在陝西話裡還有窮困潦倒、可憐兮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