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便是中秋節,白瓔珞和杜軒一商量,索性就在蘭心閣住下,打算等到團圓過後,再回狀元府去。
得了杜軒從樓蘭回來的消息,那些前去狀元府的人沒見到杜軒,便一窩蜂的涌來了靖安侯府,一時間,大門前原本就車市馬龍擁擠不堪的巷道,愈發圍得水泄不通。
“夫人,沉香來了……”
屋簾掀起,響起了流鶯有些雀躍的話語聲,緊接着,身後一個懷中抱着孩子的年輕婦人便進來了。
正是昔日在白瓔珞身邊伺候的沉香。
“夫人……”
眼中含淚,沉香跪倒給白瓔珞磕着頭。
“快起來吧,流鶯,扶她起來。”
一別一年多,如今的沉香更顯沉穩,白瓔珞看到,也感到十分高興。
起身坐下,見白瓔珞盯着自己懷裡的孩子瞧,沉香輕聲說道:“這是奴婢的兒子,起名王思明,如今已經八個月了。”
小傢伙白白胖胖的,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口中更是含着一根手指嘬着,可愛極了。
“夫人,當日臨行前,您將狀元府那邊的內務都交給了奴婢,府內無事,衆人也都安好,您就放心吧。昨兒得知您和公子回來了,奴婢已經吩咐她們將府裡內內外外都打掃清理過了,今兒一早奴婢去看過了,都是妥帖的,您和公子什麼時候回去都可以。”
沉香動作輕柔的拍着懷裡的襁褓哄着兒子睡覺,一邊柔聲說道。
點頭應着,白瓔珞笑道:“你做事,我向來是放心的。只不過,明兒就是中秋節了,我也懶得折騰了,索性就在侯府住兩日,明兒過完了中秋再回去。”
主僕二人說了會兒話,便聽秋紋來請白瓔珞過去,沉香忙起身告辭。
第二日一早,太陽剛升起,靖安侯府內就熱鬧起來。
茗雅苑內,薛氏看着白瓔珞笑道:“今兒來的客人,一半是來給老太爺和你大伯父賀禮的,另一半,可都是來瞧你和姑爺的,你可得替我好生招呼着。”
賈氏又有了身子,薛氏高興的嘴都合不攏,這幾個月,靖安侯府的大小宴席,都是薛氏親自在張羅。
白瓔珞和薛氏素來親近,如今那些人又是衝着杜軒來的,白瓔珞哪有不應的道理?
笑盈盈的點頭,白瓔珞上前挽住薛氏的胳膊道:“便是沒有人衝着杜軒來,您素日拿我當女兒一般的疼着,您的吩咐,我也萬不會推辭。”
薛氏笑的愈發親和,兩人起身朝宴廳走去。
這幾年,靖安侯愈發得嘉元帝的器重,再加上白老太爺餘威尚在,與靖安侯府來往的人家也更加多,爲此,茗雅苑的大花廳重新修繕擴建了一番。
此刻,正廳內擺着幾十張八人一桌的紅木大圓桌,而一旁的偏廳內,也能容納一百多人有餘。
剛剛午時,廳內已經座無虛席,儘管如此,還依舊有人絡繹不絕的前來恭賀。
正廳內,白進遠帶着幾個兄弟,並杜軒一起招呼着衆人,宴席雖未開始,歡聲笑語已經陣陣傳出,話語傳進偏廳,那些靜靜喝茶說話的夫人們,都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說起了話。
看見熟絡的招呼着來往的女眷們入席的白瓔珞,那些夫人們都豔羨不已。
當日,杜軒要前往樓蘭官職被罷免,這些人背後沒少風言風語,都說白瓔珞福薄,還說靖安侯府相錯了人,白白賠上了一個小姐。
如今,風光不再的狀元郎轉瞬成爲樓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佐真王,白瓔珞的身份也跟着水漲船高,這些人此刻才深深的明白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內裡含義。
引着周國公府的幾位夫人朝慶安堂而去,白瓔珞看着人羣中的孫妍彤,衝她眨了眨眼睛。
“今兒府里人多,我也抽不出時間來和姐姐說話,等忙完了這陣子,我親去周國公府瞧姐姐,可好?今日若是招待不週,姐姐莫怪。”
騰出功夫,白瓔珞拉着孫妍彤的手說道。
“快去吧,我可等着你給我講講這兩年的故事呢,整日悶在家裡,我都快無聊死了。”
孫妍彤笑着回道。
再回到茗雅苑大花廳的偏廳,宴席已經開始,白瓔珞便和幾個嫂子一起招呼起來,沒一會兒,廳內酒香四溢,喧鬧聲不絕於耳,白瓔珞便覺得胸口發悶,似是有些喘不上氣來了。
“夫人,您怎麼了?”
見白瓔珞面色蒼白,流蘇上前關切的問道。
白瓔珞搖了搖頭,“許是人太多,有些悶,你陪我出去坐一會兒吧。”
心中一陣陣的犯嘔,白瓔珞搭着流蘇的手出了偏廳。
正是桂花盛開的好時節,濃郁的香味順着清風飄過,在廊檐下喘過氣來的白瓔珞,就那麼猝不及防的乾嘔起來。
流蘇驚的臉都白了,“夫人,奴婢扶您回蘭心閣歇息吧。”
說着,流蘇喚了個小丫鬟,讓她去請府裡慣用的大夫來。
一炷香的功夫,薛氏和白瓔萍便趕來了,沒一會兒,杜軒也一臉慌亂的奔了進來。
心中似是有些明白,白瓔珞卻不敢肯定,只軟語安撫着杜軒,說許是路上累了,方纔又悶到了的緣故。
小半個時辰,大夫來了。
診了脈,那大夫歡喜的衝白瓔珞拜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有身孕了。”
一旁的杜軒,喜形於色。
“宴廳那兒離不得人,我這便過去了,你好好歇着吧。”
脣邊含笑,薛氏拍了拍白瓔珞的手,帶着白瓔萍朝茗雅苑去了。
送走二人,杜軒坐在白瓔珞身邊,深情無比的說道:“珞娘,我們又有孩子了……”
再到慶安堂,便見屋內衆人都是一臉喜不自禁的笑容,白老太太更是笑得多添了幾條皺紋。
“快過來坐……”
衝白瓔珞招着手,白老太太笑呵呵的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喧鬧間,秋月急匆匆的進來回話,卻是對着杜軒,“六姑爺,東宮來了一位內侍,說有太子口諭,請姑爺前去呢。”
杜軒面色一怔,衝白瓔珞點了點頭,起身跟去了外院。
“太子殿下口諭,宣杜軒泰和殿覲見。”
來人是素日在太子身邊服侍的丁公公。
探問不出什麼話來,杜軒顧不得更衣,跟着丁公公入了宮。
一行人剛走,宴廳裡就炸開了鍋。
“如今太子殿下監國,從前他便器重杜軒,此番杜軒與從前相比身份大不相同,他這一進宮,迎來的興許就是滔天的富貴啊……”
“可不是嘛,當日罷免他官職的可是當今聖上,可難保這不是聖上的手腕,興許,杜軒就是聖上留給太子殿下的人呢。如今,杜軒有樓蘭做依仗,自己又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保不準太子殿下就會重用他呢……”
“要不然怎麼說白老太爺目光如炬呢。這杜軒打從進了京城開始,這青雲路可不就是坦坦蕩蕩平平順順的?如今,怕只是個開始罷了。”
一牆之隔的偏廳內,女眷們聽說杜軒被太子召走,又得知方纔白瓔珞暈倒診出了身孕,豔羨之詞更是層出不窮。
慶安堂內,偎在白老太太身邊的白瓔珞卻有些惴惴不安。
“祖母,今兒是八月十五閤家團圓的日子,您說,太子殿下這會兒召軒郎入宮,是何用意?我還記得,當日聖上免了軒郎的官職,軒郎求見太子殿下,幾次三番,太子殿下都避而不見呢。”
白瓔珞面顯擔憂的說道。
寬慰的拍着白瓔珞的手,白老太太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兒是這麼好的日子,料想不會是什麼壞事,你就耐心等着吧。總是,都是天家的恩典罷了。”
思忖着祖母的話,白瓔珞漸漸的平靜下來。
傍晚時分,登門賀喜的賓客三兩告辭,喧鬧了一整日的靖安侯府,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陪着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用了晚膳,白瓔珞去煦和軒接回了彥哥兒。
“娘,大舅母說,我馬上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對嗎?”
一反往日的蹦蹦跳跳,彥哥兒乖巧的牽着白瓔珞的手朝蘭心閣走,一邊側着頭問道。
笑着點了點頭,白瓔珞柔聲問道:“那,你是想有個弟弟,還是妹妹啊?”
小傢伙竟然很認真的想了起來,好一會兒,骨碌碌的轉着眼珠子道:“我想要個妹妹,但要像茹姐姐一般,不能像蘇姨媽家的婷妹妹那麼嬌氣怕生的……”
彥哥兒的話,讓白瓔珞和身後跟着的丫鬟都笑了起來。
“娘,爹爹爲什麼還沒回來?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
回到蘭心閣沒瞧見杜軒,彥哥兒期盼的看着白瓔珞問道。
“好。”
溫柔的應着,白瓔珞牽着彥哥兒,母子二人出了門,一步步的朝院門處走去。
遙遠的天邊,大片的晚霞將整個天空都映紅了,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鋪滿了整個院落,遠處傳來的或溫柔或活潑的話語聲,便顯得愈發柔和。
晚風陣陣,倦鳥還巢,看着天邊璀璨的晚霞,看着身邊乖巧活潑的兒子,白瓔珞的臉上,不自禁的就溢滿了笑容。
霞光拉長了母子二人的身影,翹首以盼的守候背影,讓人看着心中溫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