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了了,荷香浮動,偶爾,還能聽到低聲迴應的蛙鳴。
望着眼前鬱鬱蔥蔥的山林,白瓔珞有些欣喜的嘆道:“沒想到,陶見銘竟還有這樣的心思,莫非等到老了,他想當個果農不成?”
江南的郊外,陶見銘做主買下了五千畝的山林,如今,一眼望去,林子裡果實累累,雖都是些青澀的桃李瓜果,可再過幾個月等到果子都成熟了,必定是另一番誘人的場景。
“清風徐徐,果香陣陣,晨起看朝陽冉冉東昇,傍晚看天邊流雲朵朵,這難道不是天下間最愜意的場景?我倒覺得,陶掌櫃是個極風雅的人,很會享受生活。”
杜軒目光流連的看着四周的景緻,滿面讚賞的誇着。
此刻,白瓔珞一行人正置身於果林中,遠處,依稀還能看到一排木屋,想來是看守果林的人居住的地方。
緩步前行,跟果農討要了幾口水喝,杜軒和白瓔珞在果林裡逗留了一下午,纔回到城中所住的客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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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七月,端午節與蘇伊爾納和澤坔告別後,杜軒和白瓔珞便一路朝江南而來,期間,將這行程上的鋪子都視察了一遍。
每看一處,杜軒便要感嘆一分,也不知道是嘆白瓔珞的心思聰慧,還是感嘆陶見銘的目光卓遠。
“珞娘,你總是讓人驚喜。”
牽着白瓔珞的手走在荷塘邊,杜軒溫柔的讚道。
白瓔珞抿嘴淺笑,“你已經這般贊過我好幾回了。怎麼,如今連誇我的話都要這般敷衍了?”
杜軒失笑。
“如今,不知道大姐他們在何處了。還有杜轅,也不知道他獨自一人打理樓蘭朝政,會不會很辛苦。”
似乎覺得自己和杜軒撇下他們回來的行爲有些自私,白瓔珞的話語中,有些微微的自責。
杜軒滿不在意的拍了拍她的手哄道:“我倒覺得如今這樣極好。等大姐玩夠了,到時候,杜轅也可以去逍遙快活些日子,怎麼也比一個人坐在那冰冷的皇位上要好的多。再說了,我倒覺得杜轅甘之如飴。”
杜轅向來不喜歡清靜,可前十幾年,他跟着松山散人住在漠北的山裡,平日裡說話的人,也唯有松山散人而已。
及至後來入了公主府,對傾城公主,還有她身邊其他那些面首,杜轅向來都是不苟言笑,話都不願意多說幾句,也唯有在對着綠耳和驊騮時,纔有幾分笑臉。
淡漠寂寥了二十多年,如今這樣充實的生活,杜轅心中應該是快活的。
聽杜軒這般說,白瓔珞似是能明白杜轅的心思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瓔珞笑道:“大姐和澤坔,相依相伴這麼多年,等到回了樓蘭,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杜轅的緣分,卻不知在哪兒。”
杜軒也跟着搖頭苦笑起來,“他那性子,也安穩不下來,哪家的姑娘要是跟了他,可有的苦頭吃呢。”
白瓔珞沒好氣的瞥了杜軒一眼,“說不定,他能找到一個和他意趣相投的姑娘,願意跟着他陪着他,想安穩的時候就安定下來,想逍遙的時候就浪跡天涯呢?”
杜軒哈哈大笑,點了點頭,轉瞬,卻低下頭在白瓔珞耳邊低語了幾句。
面色緋紅,白瓔珞白了杜軒一眼道:“母后薨逝,按例要守孝三年呢,你還是什麼都別想,這三年,好好兒教導彥哥兒的好。”
杜軒出言反駁道:“樓蘭皇室卻並不要三年之久。當日我們在帝陵守孝七七四十九日,已經算是守完了的。再說了……”
狡黠的看了白瓔珞一眼,杜軒打趣的說道:“母后在信裡是怎麼叮囑你我的,莫非你忘了不成?”
白瓔珞的臉頰愈發紅,眼眸中似是汪了水一般,被瀲灩的荷塘映襯的愈發晶瑩剔透。
“明日,咱們便要啓程回京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再這樣出來遊玩,要到什麼時候。”
掩飾一般的說着,白瓔珞邁開步子朝遠處走去。
即便已經爲人母,白瓔珞依舊如少女時那麼愛害羞。
杜軒搖頭笑着,提步跟了上去。
一路疾馳着朝京城的方向趕去,終於趕在中秋月圓之前到了。
靖安侯府的大門前來客盈門,杜軒瞧見,讓陸遙將馬車趕到後門所在的巷道里,一行人從偏門進了靖安侯府。
二門的婆子瞧見杜軒和白瓔珞,柱子一般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身就朝茗雅苑跑,倒把杜軒一家人晾在了原地。
白瓔珞失笑,牽着彥哥兒,一邊小聲的叮囑他一會兒見了人要如何乖巧,一邊舉步朝慶安堂去。
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得了消息,屋門前的簾子早早兒的便掀了起來。
白瓔珞甫一出現,白老太太便老淚縱橫,連帶着身邊的人都喜極而泣。
“太祖母,我是明彥,爹爹說,我的名字是太祖父取的……”
見白老太太白髮蒼蒼,笑容又最是慈和,彥哥兒大着膽子說起了話。
“彥哥兒?”
淚眼婆娑的看着偎在白瓔珞身邊虎頭虎腦的彥哥兒,白老太太抹着眼淚,將彥哥兒拉在懷裡慈聲問起了話。
知曉他如今會背三字經,還會寫許多字,白老太太歡喜的什麼似的,不住口的誇了起來。
見白老太太無暇顧及他人,慶安堂的人便都散了,杜軒跟着白老太爺去書房小坐,彥哥兒則自來熟的牽着坤哥兒的手跟去了煦和軒,白瓔珞便如幼時一般,挽着白老太太的胳膊和她說起了這一年多的事。
雖已知曉杜軒被封爲樓蘭的佐真王,卻沒想到他的身世這樣離奇,白老太太很是唏噓了一陣子,得知玥姬自焚在了帝陵,白老太太更加感慨,還連連讓白瓔珞多多勸慰杜軒,讓他心裡莫要怪責玥姬,畢竟,可憐天下父母心,玥姬也有她的難處。
隨即,白老太太便和白瓔珞說起了京城裡的事。
才一年多的功夫,白瓔珞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太子妃竇繡珠鬱鬱而終,去歲過年時,太子再次請奏,嘉元帝終於鬆口,於是,太子側妃林之湄便被繼立太子妃。
一年多的功夫,太子膝下不但有了三位皇子,還添了兩位公主,如今,不僅宮裡,便連京城裡的百姓都說,新的太子妃賢良淑德寬宏大度,這樣的人才是太子良配。
靖安侯府內,四少奶奶溫氏誕下了一個小少爺,二小姐白瓔巧三月份生下了一個兒子,七小姐白瓔巧五月二十日嫁到了盧家,這幾個月,靖安侯府也連着熱鬧了好些日子。
“延平伯府和你交好的那位孫小姐嫁到周國公府,去歲十月誕下了一個兒子,改日你去瞧瞧她吧,你不在,她常來陪我說話,真是個頂好的人。”
白老太太笑道。
白瓔珞心思一動,擡眼問道:“祖母,我舅舅家的二表妹也嫁到了周國公府,算起來,還和孫姐姐是妯娌呢,她過的可好?”
白老太太輕搖着頭苦笑道:“那位庶出的少爺文才是好的,今年開春中了進士,又領了個不錯的差事。不過,成親才一載,聽說他房裡便已有了好幾個妾侍,端午時她跟着周國公夫人來府裡,我遠遠瞧了一眼,似是憔悴消瘦了些。”
這是柳若眉費盡心機得來的親事,如今這樣,也怪不得旁人。
想到舅舅柳庭懷,白瓔珞不由的長嘆了一口氣。
正說着話,便聽見秋紋進來通傳,說五姑奶奶求見。
白老太太蹙着眉頭擺了擺手,“今兒珞姐兒回來,我心情好,不想看見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你跟她說,若是沒有要事,便讓她在雲水閣好好思過,沒想清楚便別到處亂跑,免得失了蘇府的體統,也丟了靖安侯府的臉面。”
輕聲應下,秋紋轉身出去了。
白瓔珞有些不解的看向白老太太道:“五姐姐怎麼了?”
不耐煩的嘆了口氣,白老太太沒好氣的說道:“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便不許其他妾侍爲蘇府綿延子息,一年的功夫,蘇府小產的事情已經發生好幾樁了,這不,蘇夫人藉着要過中秋的緣故,讓她回來侍奉,我看,蘇府這是打算休了她了。”
白瓔珞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旁,白老太太繼續說道:“偏生她自己還不知好歹,不好好思過也就罷了,回來還頤指氣使的,當她是從前那囂張跋扈的五小姐呢,二房整日裡雞飛狗跳的,聽着就讓人厭煩。”
沒想到,旁人都過的好,白瓔芸卻將自己的日子過成了這般光景,白瓔珞輕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該可憐她,還是爲她覺得惋惜。
晚膳時分,一大家子人聚在慶安堂,又是另一番熱鬧。
杜軒舉起面前的酒杯,向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以及靖安侯和薛氏敬酒。
看着杜軒笑容燦爛,眉宇間更顯開朗,身旁白瓔珞顏色更甚往昔,笑容更是深入眼底,白瓔芸恨的咬碎了一口銀牙。
另一邊,小孩子們追逐嬉鬧,才兩歲的彥哥兒,跟在坤哥兒身後,牽着茹姐兒的手,虎頭虎腦的,卻又伶俐的緊,不止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便連賈氏幾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而白瓔芸身邊的婷姐兒,已經兩歲了,卻十分認生,緊緊的拽着白瓔芸的袖子,一步都不敢遠離。
一相對比,白瓔芸愈發覺得身邊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都在嘲笑自己,一頓家宴,頭都不敢擡,恨不得縮到桌子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