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你一旬纔出去一日,這幾日,可是在宮外發生了什麼事?”
清心閣內,直等到傾心回來,臬兀沙才從書卷中回過神來,來來回回的打量着傾心,臬兀沙的聲音中,有一絲狐疑。
“女人間的事,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輕描淡寫的說着,傾心轉身進了內屋。
眼角處看見臬兀沙身形不動,眼睛卻緊緊追隨着自己,傾心知曉他是起疑了,心中暗下決心,這些日子,不能再頻繁出宮了。
雙修結束,臬兀沙的心裡,疑竇叢生,可他知道,傾心若是不願意說,自己怕是也問不出什麼來,兩人相安無事的各自歇下。
一轉眼,便到了重陽。
重陽節又稱老人節,宮裡雖沒有老人,可太后算是長輩,這重陽節便不能馬虎。
傍晚時分,蘇伊爾納處理完了政務,起身去了鳳鳴宮。
“今日就我們母女二人,安安心心的吃頓飯,好不好?”
柔聲說着,待宮婢布好了膳,玥姬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人都退了出去。
“你什麼時候帶他們來見我?”
拾起筷子給蘇伊爾納夾着菜,玥姬輕聲問道。
蘇伊爾納一怔,有些疑惑的擡眼看着玥姬,“是誰的意思?”
蘇伊爾納的問話,讓玥姬一愣,好一會兒,她似是有些惱怒的說道:“在你的心裡,如今我連這些問都問不得了?但凡我有所求,都是有人在背後唆使我的?”
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蘇伊爾納沉聲說道:“這也怪不得我。杜轅來到樓蘭已經有近一年了,杜軒來了也有四個多月了,你如今才問,我難道不應該覺得奇怪嗎?”
見玥姬的面上顯出了一抹愧色,蘇伊爾納似是沒看見一般繼續說道:“有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我認錯了。若是旁的母親,得知丟失的孩子失而復得,怕是第一時間就要見到他們的,可你呢?不聞不問,好似壓根不知道這回事。”
冷笑着,蘇伊爾納擡眼看着玥姬,“便是遲了,可也遲的太久了,設身處地,假如你是我,你覺得此刻你心中會作何想?”
被蘇伊爾納這一通說,玥姬又羞又愧,頓時又落下淚來,“二十多年了,我早都死心了,一直只當我當年只生下了你一個女兒,所以,當有人跟我說我當年還生下過一個兒子的時候,我竟然覺得那人是誑我的。可誰知,竟還是兩個……”
拿帕子擦拭着眼淚,玥姬抽噎着說道:“你沒當過母親,你是不會體會那種感受的。我沒看見他們一眼,也沒餵過他們一口奶,我這心裡,始終都沒覺得他們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讓我,讓我怎麼辦?”
“可如今午夜夢迴,我卻始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道,這都是報應嗎?”
悲慼的哭着,玥姬祈求的看着蘇伊爾納道:“囡囡,我知道,你心裡怨我,他們,定然也是恨着我的。可當年的事,我也是被矇在鼓裡的,不能怪我啊。囡囡,你帶他們來見我,好不好?”
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蘇伊爾納的心裡有些不落忍,她點了點頭道:“我還要問問他們的意思。若是他們願意見你,我便找個日子帶他們進宮來。”
玥姬想說什麼,又似是擔心蘇伊爾納怪她,有些欲言又止,蘇伊爾納卻猜到了,她輕嘆了口氣道:“你放心,他們未必願意大張旗鼓的讓人知道。此事我必定會隱秘進行,悄無聲息的進出,不驚動朝中那些人。”
玥姬放心的點了點頭,拿帕子擦乾淨臉,復又提起筷子給蘇伊爾納布起了菜。
清心閣裡,送走了臬兀沙,傾心暗自嘀咕:離上次出宮已經有十來日了,今日又是重陽節,那狐媚太后必定會讓他留宿,我出宮總不會有事了吧?
如是想着,回屋梳洗妝扮了一番,傾心朝宮外去了。
殊不知,她前腳剛走,到鳳鳴宮繞了一圈回來的臬兀沙後腳便跟了上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澤坔知曉臬兀沙對傾心起了疑,又知道傾心是去做什麼的,擔心讓臬兀沙發現杜轅和雲長卿之間李代桃僵的事情,忙通知手下的暗衛行動起來。
傾心在宮外的巷子裡下了馬車,便打算直奔着暢春園去,剛走了幾步,便感覺到耳邊有一陣清風拂過。
練武的人,耳力本就比常人警覺,再加上這幾日臬兀沙的言辭都不似往日那般溫和,傾心心裡一緊,到巷口故作打探了一下馬車離去後的蹤跡,才轉身順着從前的痕跡,落在了明月閣的後院。
看到傾心上了那二層小樓進了屋,見接應她的是個女子,臬兀沙又特意繞去明月閣前門,打聽到那女子名叫柳絮,臬兀沙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徑直回了宮。
臬兀沙走後沒多久,傾心又出了後門,面上浮起了一抹得意的淺笑。
到了暢春園,輕車熟路的問到了雲長卿的所在,傾心便一路尋了過去,半路想起什麼,傾心繞道去了二管事趙老四處。
旁敲側擊打聽來的消息,和那日杜轅失口說出的一般無二,傾心這下才徹底放心,再看到雲長卿,便更加溫存體貼,一夜纏綿,兩人皆心滿意足。
悠然閣裡,杜軒和杜轅,則滿臉的愁緒。
“距離收到陸遙的前一封信,已經有一個半月了,按着正常的行程,這會兒,他應該和松山散人到達樓蘭境內了,可是,安排在邊境的那幾個人,卻都沒送回信來。我擔心,路上出什麼事了。”
杜軒憂心忡忡的說道。
一旁,白瓔珞也緊蹙着眉頭,“陸遙的太阿劍,早就囑咐了嘉定府那邊的店鋪給贖出來收好了,我當時去信時還說,一旦陸遙回程時去取回了劍,就讓他們捎封信給我,可如今也沒收到信,也就是說,別說樓蘭,便連嘉定府,陸遙他們也沒到呢。”
聞言,杜軒和杜轅面上更顯惆悵。
“師父行蹤不定,又最是熱心,我在身邊的時候,採買等一應小事都是我下山,我擔心,我不在,師父興許下了山,又碰上了遇到難事的人,去幫忙了。陸遙若是尋不到師父,定然會想法子,這一來二去的,可能就耽誤了些功夫。”
杜轅猜測着。
“若僅僅是在山下還好說,倘若像那次一樣,你師父去了遠處,這可就真是大大的爲難了。”
杜軒低聲嘆道。
一時間,屋內滿是長吁短嘆的聲音。
“再等等吧,說不定送來的信正在半道上呢,與其心急火燎的亂猜,不如靜下心來籌謀籌謀別的事來的要緊。最起碼,如今我們已經知道蘇伊爾納身上中的是什麼蠱毒了,這樣,哪怕松山散人來的晚了,知道了癥結,破解起來也要比從前容易的多了。”
寬慰着兩人,白瓔珞回頭問杜轅,“有沒有辦法從傾心口中套套話,看那神仙蠱怎麼解?”
杜轅爲難的咬着脣,過了好一會兒,點了點頭應道:“我再試試吧。之前怕她起疑,好幾次話到嘴邊了,我都沒敢問,就怕弄巧成拙。如今,他們戀姦情熱,她更是知無不言,雲長卿除了不知道她是國師的枕邊人,其他的,已經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讓她透漏一二吧。”
“分寸你拿捏好,問不到就算了,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讓她起了疑心。”
杜軒慎重的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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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說着話,便聽得院子裡,流蘇引着人進來了。
白瓔珞掀開屋簾一看,果然是蘇伊爾納。
打了招呼,蘇伊爾納照舊又是抱着彥哥兒玩了一會兒,才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她想見你們一面。”
沉聲說着,見杜軒和杜轅同時面色一僵,蘇伊爾納低聲說道:“我說要問問你們的意思。所以,你們如果願意見她,我就吩咐人去安排。若是不願意……”
頓了一下,蘇伊爾納擡眼看着低頭不語的兄弟二人,長嘆了口氣道:“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不強求,我回去告訴她便是。等以後……等以後有恰當的時機再見吧。”
“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告訴她,我們不願意見她,讓她往後也不必費這心思了。”
賭氣一般的說着,杜轅站起身就欲走,可是想到蘇伊爾納也只是個傳話的人,自己不能把對她的怨氣都撒在蘇伊爾納身上,讓蘇伊爾納夾在中間傷心難過,杜轅氣急的甩了甩袖子,又坐了下來,一邊,有些歉疚的看着蘇伊爾納道:“姐,你別怪我,我就是這樣的性子,不是針對你的。”
“我知道。”
蘇伊爾納笑了笑,回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杜軒。
杜轅這才注意到,杜軒的眉眼中,有些掙扎。
“大哥,你不是還對她有念想,想見她吧?”
杜轅大聲問道。
“千錯萬錯,她依舊是我們的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了我們,不是嗎?”
擡眼看着杜轅,杜軒沉聲說道:“你不是說,我們要爲蘇伊爾納守住她該得的一切,不能讓那些人得逞嗎?既如此,你如今的脾氣,便一點兒價值都沒有。”
杜軒的話,讓杜轅面色一黯。
是啊,沒有個正當的身份,他們又有什麼立場替蘇伊爾納報仇,幫她守住她的王位,幫她懲罰那些心懷叵測的奸人?
儘管如此,杜轅的心裡仍舊憋着一口氣。
只要一想到那人和臬兀沙串通一氣,生下了一個兒子,還親手殘害了蘇伊爾納,在她體內下了那讓人聽起來就毛骨悚然的蠱毒,杜轅就恨不得一拳揮出去打碎他們的腦殼。
憤懣間,便聽到蘇伊爾納幽幽的說道:“既如此,那一切都交給我來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