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你就是個小白臉,不成想,還會這些手段,怪不得點你的戲的,都是那些半老徐娘的貴婦人,或是剛剛成親沒多久的少夫人。”
各自沐浴完畢,傾心靠在已經換了過來的杜轅懷裡,嬌嗔的說着。
抓住她不老實的手握在掌心裡,杜轅斜睨了她一眼道:“我有什麼法子?世道艱難,混口飯吃而已,要不然,莫說活的好,便連小命說不得都丟了。再說了,我手底下還有幾十號人等着領工錢吃飯呢,我不去,大不了賠上我一條命,我手底下那些人怎麼辦?難道因爲我一個人的原因,把他們的身家性命都搭上?”
見他說的一臉正氣,傾心倒不好再打趣他了,抽回手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兒,嬌聲問道:“那,我和她們,可有什麼不同?”
“哼……”
冷笑了一聲,杜轅坐起身穿戴好,走到茶案後正襟危坐,方沉聲說道:“於我而言,你與她們並無不同。”
“雲長卿……”
似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傾心惱羞成怒,坐起身當即指着杜轅怒斥起來,“怎麼?沾了我的身子,睡過了,你就想翻臉無情了?惹惱了我,我一樣讓你生死不由己。”
目瞪口呆,杜轅無奈苦笑,“對我而言,我的命,我的富貴,都攥在你們手裡,在你們面前,我卑微的像是一隻螻蟻,哪裡還有自己的尊嚴?所以,對於我來說,你與她們,並沒有什麼不同,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說罷,杜轅有些黯然的別過了頭。
溫熱的茶水上氤氳着迷濛的霧氣,那霧氣薄薄散開,不一會兒,杜轅的側臉也顯得有些模糊了。
傾心看着,頓時爲自己方纔發的那一通脾氣有些懊惱起來:原來是我誤會了他,卻不成想,他是這麼想的。
裹好衣服,傾心拖着及地的長裙過去坐在他身邊,挽着他的胳膊柔聲道歉,“都是我的錯,我說錯話了,你別惱了,好不好?”
心裡提着的一口氣緩緩落回原位,杜轅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確定:傾心是真的喜歡極了雲長卿,要不然,以她的性子,是不會這般賠着小心的。
搖了搖頭,杜轅勉強的笑了笑,提起茶壺給她倒了杯水,轉了話題,“下個月園子裡有戲魁大賽,這段時間,整個班子的人都要精心排練曲目,我可能就顧不上你了,你來了若是受了冷遇,別怨我,好嗎?”
見他這樣溫柔的和自己說話,傾心忙點了點頭,又追問起了他戲魁大賽的事,知曉得了前三名的戲班子以後的曲目價碼會高一點,班子得到的分成也多一點,傾心暗暗的留了心,口中卻是絲毫未露,只想着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的好轉過來,不一會兒,又恢復到了方纔那柔情蜜意的模樣。
開玩笑一般,杜轅回頭問斜靠在軟榻上看着自己的傾心,“倘若這段日子再有貴人點我唱獨角兒,你可會惱?”
伸出了春蔥般的手指左右搖晃着,傾心篤定的說道:“絕然不會。”
見杜轅臉色微沉,以爲他怨怪自己斷了他的飯碗,傾心斜了他一眼,嬌嗔道:“我已經和雷老大說好了,買下了你們這個戲班子,打今兒起,飛雲班的班主便是我了,班子裡的人,以後的工錢都從我這兒領,哪怕沒有戲唱,錢準保也比從前拿的多。”
知曉自己一會兒見了雲長卿又多了一個拿捏他的籌碼,杜轅心中一喜,深情款款的看着傾心道:“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有了你,再讓我去看她們,便覺得她們都是些庸脂俗粉,俗不可耐,我還真恨不得自挖雙眼去當個瞎子的好。”
這樣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情話,傾心聽着順耳極了,方纔的不虞瞬時煙消雲散。
撒嬌一般的,傾心低聲說道:“他日我若知道你負了我,到時候,你可就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了。”
見話題朝自己想要達到的方向引了過去,杜轅心中暗喜,擡眼看着她問道:“什麼下場?說來聽聽,我也好掂量掂量我在你心裡的份量。”
“我會施蠱,到時候,你體內就會有個小蟲子,一旦你起了異心,那小蟲子就會破體而出,讓你七竅流血,身上每一處都像有刀子在剜一般的痛。”
聲音嬌柔悅耳,傾心所說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可再看杜轅,卻面色不變,反而一臉的理所應當,傾心有些詫異,“你不怕?”
杜轅搖了搖頭,“那你可能教我那施蠱的法子?”
“你要做什麼?”
傾心好奇的追問。
“給你也施了這蠱啊,免得你變心。”
雖是玩笑,卻相當於變相的表白,杜轅看着笑意越發柔婉的傾心,也跟着笑了起來。
“傻子……”
擡腳輕踹了杜轅一下,傾心低聲說道:“我自然不忍心將這樣惡毒的東西施在你身上的。”
此時才露出了一絲訝異,杜轅看着傾心,似是看着怪物,“你還真的會施蠱啊?”
見傾心點了點頭,杜轅趴伏下來躺在她身邊,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問道:“從前只在書裡聽過,不成想還真的遇見了會施蠱的人,你跟我說說,都有什麼蠱,又是怎麼個施法,可好?”
長夜漫漫,離天亮還早的很,再加上兩人剛剛雲雨過一場,此刻根本沒有睡意。
見情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傾心點了點頭,輕聲說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把苗疆那些知名的蠱毒種類,還有如何施放,發作起來又是什麼模樣都說了一遍。
越聽便臉色越白,杜轅的心裡有些微微的涼意。
倘若雲長卿知曉傾心是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蛇蠍婦人,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貪戀她的美貌了。
“那,有沒有哪種蠱毒,能讓那人並無異常,慢慢死去?就好似是得了什麼絕症,可大夫卻全然瞧不出來,只能讓他慢慢等死?”
心中似是有鼓槌在咚咚咚的敲着,杜轅回頭惴惴的問道。
警鐘頓響,傾心狐疑的看着杜轅問道:“你問這做什麼?”
杜轅的面上顯出了一絲掙扎,爲難的咬着嘴脣,過了好一會兒,他沉聲說道:“我本不是這都城中人,是從東面的鶴城來的,我爹早死,膝下只得了我一個兒子,我娘將我養到十歲,一夜之間卻突然懸樑自盡了。那之後我才知道,我娘被我大伯那個畜生給糟蹋了。飄零了這麼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想着要爲我娘報仇,可那賊人如今已是呂氏族長,我的話說出去,怕是也沒人信,還會以爲我是信口雌黃造謠生事,所以,我總是想着,能有什麼法子,置他於死地,悄無聲息的給我娘報了仇。”
說着,杜轅倏地住了口,似是將自己的來歷透露出來感到不安。
“有倒是有,不過,卻得我親自去施才行……”
有些心疼的看着情人,傾心爲難的說道。
一臉驚喜,杜轅回頭看着傾心問道:“真的有,叫什麼名字,多久能見效?”
面上有些遲疑,傾心遲遲沒有開口。
杜轅心中似是有貓爪在撓一般的急迫,可又知曉再追問必定會露了馬腳,強作鎮定的笑了笑,他輕撫了撫傾心的面頰,“我隨口問問罷了,你莫當真。男子漢大丈夫,我自己的仇,自然要我自己去報,我是萬萬不會把心愛的人牽扯進去的。”
說罷,杜軒坐起身,帶着笑的問道:“肚子餓了吧?我叫人送一桌酒菜上來,陪你吃用些,咱們便歇了吧。”
起身剛走了一步,杜軒的袍袖就被傾心拽住了。
“你坐下,我細細跟你說……”
一向含情露怯的嬌嫩面孔上,突地多了幾分嚴肅,傾心坐起身,示意杜轅在自己身邊坐下,方開口說道:“我會施一種神仙蠱,入酒即化,無色無味,只要那人喝了,一年內必死無疑,不過,因爲是慢性蠱毒,起初的半年,那人是瞧不出異常來的,到了後來,才覺得身子越來越虛弱,像是得了一場大病,最後,便是七竅流血而亡。”
見杜轅聽得認真,傾心卻搖了搖頭,“這毒雖隱秘,卻不是最殘忍的,你若是要施在那人身上,還不如用最尋常的金錢蠱,七日的功夫,他七竅內會鑽出無數毒蟲,不止他,便連他身邊的人,也無一能倖免,這纔算是報仇雪恨,豈不是大快人心?”
杜轅果斷的搖了搖頭,“死可是這天底下最簡單不過的事,豈能讓他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一年的功夫,足夠我慢慢籌謀了。到時候,讓他看着身邊妻離子散,最後落得個孤家寡人的地步,再潦倒落魄慘死,這樣,方能泄我心頭之憤。”
看着咬牙切齒一臉猙獰的杜轅,傾心的心裡,有些莫名的興奮,似是找到了同類人一般的激動。
杜轅回過神來,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餓了吧?我們吃用些,還有一整夜要消磨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莫要辜負了纔是。”
說罷,杜轅起身出去了。
身後的傾心猶不自知,眉目含情的看着他從屏風後出去,臉頰發熱的想着一會兒他會如何竭誠以報,整個身子,似是都酥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