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怡安閣來了客人,聽院子裡的丫鬟喚她宋小姐。”
雲水閣內屋,喜鵲將鋪了一桌子的珠釵首飾收起來放回梳妝檯,一邊不經意的跟白瓔芸說着。
“宋小姐?哪個宋小姐?”
白瓔芸詫異的問道。
喜鵲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自己尋上門來的,說是六小姐的朋友,聽說六小姐生病了,便來瞧瞧她,門房見她穿戴整齊,舉手投足間都像是大家大戶裡的,又是豪奢的馬車送來的,便沒多問就放她進來了。大夫人那兒還不知道呢。”
“宋小姐?宋小姐……”
喃喃的念着,白瓔芸將自己認識的那些小姐都想了一遍,發現自己的印象裡並沒有什麼姓宋的小姐。
“那個死丫頭,進宮才做了半個月的伴讀,又鬧了什麼幺蛾子出來?”
氣鼓鼓的站起身,白瓔芸厲聲喝道:“趕緊的,跟我去瞧瞧,我就不相信,她能交出什麼像模像樣的朋友,會上門來瞧她。”
在白瓔芸的觀念中,靖安侯府嫡出的小姐中,大姐姐白瓔萍和二姐姐白瓔巧出嫁後,自己便合該是這府裡最尊貴的小姐,白瓔珞這樣的孤女,怎麼會有真心實意的朋友?
就如同小時候從長輩那裡得來的紅包和獎賞,合該自己得到最豐厚最獨特的,白瓔珞便該撿自己挑剩下不要了的。
所以,此刻聽聞白瓔珞有朋友到訪,白瓔芸只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真是荒謬可笑至極。
如是想着,白瓔芸大步流星的出了雲水閣,疾步奔到了怡安閣。
流鶯坐在正屋門口的小杌子上繡花,一看便是在爲屋裡的人守門,而怡安閣的幾個小丫鬟,都被遠遠的打發着去做雜活了,此情此景,白瓔芸愈發懷疑這其中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貓膩。
“六妹妹,我來瞧你了,你躲在屋裡做什麼呢?”
生怕流鶯攔住自己,白瓔芸揚聲喚着,一邊瞪了流鶯一眼,徑直掀開簾子進了屋。
屋子裡,聽到白瓔芸的嚷嚷聲,白瓔珞面顯無奈的衝六公主聳了聳肩。
“白五小姐,你一個女兒家,便是到了自家姐妹的院子裡,也該容下人通稟一聲,再說了,大呼小叫的一路而來,這就是靖安侯府教導小姐的規矩嗎?”
放下手裡捻着的糕點,六公主正色看着迎面而來的白瓔芸問道。
“你……你……”
指着六公主結巴了半天,白瓔芸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當即跪倒在地叩拜道:“白瓔芸參見六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屋外,落後白瓔芸一步跟來的喜鵲面色一驚,回頭看了流鶯一眼,當機立斷的轉身奔出了怡安閣。
一盞茶的功夫,靖安侯府的人便都被驚動了。
除了出府上朝和去了學堂的男子,白老太太和薛氏帶着一衆女眷盡數趕來了怡安閣,只一眨眼的功夫,怡安閣的院子裡便站滿了人。
“見過六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正屋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白老太太和薛氏等人跪倒拜倒。
“白老夫人,世子夫人快請起,都起來吧。”
叫了起,看着白老太太和薛氏等人落座,六公主笑着說道:“今兒是七夕,母后便允許我出宮來逛逛,我是跟着太子哥哥出宮的,現下他人在北寧伯府,我來靖安侯府瞧瞧瓔珞,太子哥哥是知道的,一會兒,他便會來接我。”
聽了喜鵲的通傳,薛氏的第一反應,便是六公主偷溜出了宮。當即,她便腳下生風的去了慶安堂稟報了白老太太,纔有了一行人奔來怡安閣的情形。
此刻聽聞六公主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許可出宮的,白老太太和薛氏對視一眼,心中都長出了一口氣。
“六公主如此記掛瓔珞,倒是我們靖安侯府的福氣。如今,竟是有些慢待六公主了,還望公主恕罪。”
白老太太說道。
笑着搖了搖頭,看了一眼低垂着頭規矩的站在白老太太身側的白瓔珞,六公主大方的說道:“白老夫人過慮了,我與瓔珞投緣,如今她生了病,我自然該來瞧瞧她,您只當是我們小姐妹間的私誼便好,千萬莫要和我客氣。”
聽了六公主的話,薛氏不動聲色的看了白瓔珞一眼,而二夫人,同樣打量着白瓔珞,只不過白瓔珞一臉的平靜,倒是什麼都瞧不出來。
“白老夫人,驚擾了您,倒是我們做晚輩的不是了。若無事,您回屋歇着便是,萬萬不用在這兒陪着,否則,瓔珞不自在,我也跟着不自在呢。”
笑呵呵的說着,六公主全然沒有了平日在宮裡的高貴冷然,也倒讓二夫人心裡有些忐忑,狐疑的打量着白瓔芸。
二夫人記得,白瓔芸回來哭訴,說六公主是多麼的任性刁鑽,又是如何的清冷不愛搭理人,可此刻坐在上首處笑語盈盈的少女,哪裡能看出一絲的任性,一絲的清冷?
“應該的應該的,既如此,那我們便退下吧,莫擾了公主的清靜。”
白老太太慈聲應着,站起身衝六公主行了禮朝外走去,身後,薛氏和二夫人等也都跟着朝外去了。
薛氏剛走到門口,便被六公主喚住了。
“世子夫人留步……”
輕聲喚着,待到薛氏轉過身來,六公主請求道:“今兒是七夕,一會兒我想去街上逛逛,可否讓瓔珞跟我一起?我們不會拋頭露面的,就去衣裳首飾鋪子裡逛一圈,在外頭用一頓飯,大約午後就回來,可以嗎?”
六公主是正經八百的金枝玉葉,即便是微服出宮,身邊也少不了跟着教養嬤嬤和掌事姑姑,薛氏自然不擔心她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再說了,如今擺明了六公主要擡舉白瓔珞,自己若是攔着,倒顯得不識趣了。
薛氏點頭應道:“公主有命,妾身無不遵從。傍晚前回來就行,公主玩的盡興些纔好。”
說罷,薛氏俯身行了禮,退出了正屋。
一旁,二夫人給薛氏打眼色打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薛氏卻似是沒看見一般,二夫人也不好自作主張的請六公主帶着白瓔芸一起,只得悻悻的拉着白瓔芸出了怡安閣。
能出府去逛,自然要比悶在屋裡要好的多,況且,六公主也好,白瓔珞也罷,平日裡鮮少有出去的機會,此刻,自然歡喜的不得了。
揚聲喚了流蘇和流鶯進來服侍自己更衣,一邊又交代了沉香看好屋子,白瓔珞牽着六公主的手出了侯府大門。
大門外的巷道里,此刻正停着一輛馬車,馬車裡,赫然正是雲柔殿的掌事姑姑。
臨近午時,六公主和白瓔珞也不急着去哪兒,馬車便徑直朝東大街最有名的酒樓“仙客來”而去。
似是早就安排好的,六公主和白瓔珞帶着帷帽下了車,仙客來的門前,已經有一位掌櫃的候着了。
“六小姐,請跟小的來。”
掌櫃的將六公主和白瓔珞以及幾個下人迎着進了二樓的雅間,便恭敬的退了下去,雅間裡便只剩六公主一行人,絲毫不顯得拘束。
喝了一盞茶,門外便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打開門,正是仙客來的小夥計。
一溜煙進來了六個小夥計,每人手裡都捧着一個托盤,待到他們上了菜,錦桌已經佈滿了,色香味俱全,只看着都讓人食指大動。
“快吃吧,吃完歇息會兒,咱們去大采買……”
興奮的拿起筷子,六公主喜滋滋的招呼着白瓔珞道。
儘管身邊跟着掌事姑姑,兩人不能自由行事,可能這般已實屬難得,兩人心滿意足的吃用起來,一邊吃一邊評點,一桌飯菜在兩人的戲說中,竟似是比宮裡御膳房的美味佳餚還要可口幾分。
用罷午膳,吩咐了跟來的隨從去隔壁的雅間用飯,六公主和白瓔珞人手一杯香茗,捧着抿了起來。
堪堪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兩人撿起帷帽帶上,出了仙客來的門。
一下午,六公主和白瓔珞將京城裡幾家有名的衣裳鋪子和首飾鋪子逛了個遍,兩人都是極少出門的,見了什麼都覺得稀奇,便連街邊小攤販手裡幾個銅板就能買來的小玩意兒,也稀罕的不得了。
眼看太陽西斜,不止流蘇和流鶯和六公主身邊的隨從,便連掌事姑姑的手裡,都提着兩個錦盒。
“下次再這麼痛快的出遊,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瓔珞,今日有你陪着,我很開心。”
坐在馬車裡,六公主歡喜的說道。
“瓔珞也是,能交到六公主這樣的好姐妹,瓔珞心裡的歡喜實在難以言表。”
目光盯着兩人手腕上的那串琉璃手串,白瓔珞滿心滿眼的開懷。
那是一串再尋常不過的琉璃手串,是從街邊的小攤販那裡花了十五個銅板買來的,本來沒什麼稀奇,可恰好照在了一束太陽光上,便泛出了五顏六色的絢麗光澤,白瓔珞和六公主似乎是同一瞬間回頭去看的,之後,六公主毫不猶豫的買了下來,和白瓔珞人手一個的戴在了手腕上,還笑說是二人的金蘭禮。
馬車駛到靖安侯府大門外停下,六公主跳下馬車,親暱的拍了拍白瓔珞的肩膀,“我就不進去了,免得一大堆規矩,回頭耽擱了我回宮,你快進去吧。”
點了點頭,白瓔珞目送着六公主登上馬車疾馳着朝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