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看向白義身邊那個異常俊秀卻又透着幾分童真的少年郎,杜軒有些猶疑的問道。
未等白義開口,那少年郎笑嘻嘻的說道:“我是綠耳,不過在公主府時,他們都管我叫小跟班兒。”
“小跟班兒?”
抿嘴笑着,白瓔珞反問道:“那你是……三公子的小跟班兒?”
“嗯。”
點頭應着,綠耳做出了一副哀怨的表情,仿若被遺棄的小動物一般看着白義嘟囔道:“可是,他總是把我撇下,藏在讓我找不着的地方。”
澄澈如紫葡萄的漂亮眼眸中,滿是不忿和無聲的抗訴,配合着他撇起嘴的可憐模樣,讓人覺得心都像被揪住了一般的疼。
悲憤的氣氛,頓時被白義一句煞風景的話打破了,“又來捉弄別人,你信不信,我把你丟到別人找不着的地方去?”
綠耳瞬時恢復了方纔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似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轉過頭看着白瓔珞道:“杜夫人,聽說後院的梅林被那個狗奴才給糟踐的不成樣子了,那如今你們還有梅花可賞嗎?”
“有的有的。”
頷首應着,白瓔珞似是明白了綠耳的意思,揣測着問道:“綠耳公子可要去後院走走?”
綠耳瀟灑的撩起衣袍起身,“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不過,你得找個貌美的丫鬟陪着我去,要不然,賞梅賞的正有興致,一回頭瞧見個粗鄙的丫鬟,那可真是敗興。”
明明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說話時卻像個見慣風月的情場老手,一時間,莫說杜軒和白瓔珞,便連白義也哭笑不得,連連搖頭。
那邊,綠耳已經在屋子內外環顧了一圈,指着湘竹,讓她帶着朝後院去。
湘竹求助的看向沉香,見沉香點頭應下,方恭敬的朝外去掀開了簾子。
綠耳得意洋洋的朝外踱着步子,屋簾落下的一瞬,他把頭探進來衝白義說道:“哥,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
說罷,簾子落下,綠耳飛一般逃出去的腳步聲清晰可聞的落在屋內衆人的耳中。
“要不要我去招呼着?”
一雙眼笑成了彎月牙,白瓔珞回頭看着白義問道。
白義搖了搖頭,“人小鬼大,你瞧着他頑皮的像是個孩子,其實心裡什麼都懂,不用管他,他會照顧好自己的。”
放下心來,杜軒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呢?計劃的事,如今進展如何?”
杜軒話一出,屋內的氣氛,頓時比方纔沉重了幾分。
先不說白義的計劃有許多的危險,只說兄弟二人才剛剛相認就要分開,都讓人心中很是難受。
白瓔珞有些不忍心的低下了頭,耳邊,白義輕聲說道:“解藥我已經找到了。所以我想,我們分開的日子,怕是很快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聲音中透着一絲不可抑制的緊張,杜軒擡眼看着白義追問道。
白義頓了一下,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初二,或者初三吧,總要過完了除夕。”
除夕夜,既是二人的生日,又是閤家團聚守歲的日子。
杜軒點了點頭,滿是期冀的問道:“那,除夕夜,你能過來嗎?”
白義笑了笑,“我一定來。”
兄弟二人一問一答,倒不如從前身份不明時那般爽快,白瓔珞看着着急不已,索性代杜軒問出了口,“你的計劃是怎樣的?可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若是有,你可千萬不要心存顧慮,我們是一家人,自然要同心協力纔是。”
白瓔珞的“一家人”,溫暖了杜軒,也溫暖了白義。
白義笑着應道:“嫂子,你放心,若是有用得着你們的地方,我必定不會和你們客氣。只不過,如今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推敲,我還要再好好琢磨琢磨。”
白義是傾城公主最看重的人,可又身中傾城公主親自下的毒,這件事,任誰都會覺得其中大有蹊蹺,所以,從公主府出逃,並不似常人想象的那麼簡單。
而且,見識了前世時傾城公主狠辣的手段,白瓔珞則更加擔心。
終於,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傾城公主,是個怎樣的人?而你,又是怎麼到了她身邊的呢?”
“是啊,外面都說你最得傾城公主的喜歡,既如此,怎麼別人都無礙,唯有你中了毒?”
杜軒目光灼灼的看向白義問道。
似是不知該怎麼說,白義的眼中,滑過了一抹追憶的沉痛。
屋內安靜恬淡,似有似無的百合香靜靜的在空氣中飄蕩,白義深吸了一口氣,說起了他和傾城公主兩人間的糾葛。
“那年,師父接到人的飛鴿傳說,說江南覃家的小少爺命懸一線,懇請師父前去相救。我正因爲犯了錯而在思過崖面壁思過,師父便沒有帶我同去。佈置了許多功課,師父便匆匆下山了。”
忽的有些羞窘起來,白義的耳後,泛出了一抹紅暈,與杜軒害羞時一般無二。
白瓔珞注意到,眼中不禁有了幾分戲謔,回頭去看杜軒,卻見他聽的認真。
“漠北本就地況荒蕪,我和師父住着的那座山,此前十幾年,我從未見過有人出沒。山裡的獅子老虎,和我都如朋友一般,常在一起戲耍,所以,師父不在家,我的日子也絲毫不顯苦悶。”
想起了從前無憂無慮的時光,白義的臉上滿是燦爛的光彩,“那日午後,我照常出了門,便遇見了她。”
杜軒和白瓔珞相視一眼,知曉那個“她”必定就是傾城公主。
“她穿了一襲長裙,手裡拿着一把弓箭,滿眼的警惕,一邊走,還一邊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顯然,是追蹤獵物而來。我覺得有趣,便一直在後頭尾隨着她,直到,她迷路了。”
白義說着,苦笑着搖了搖頭,“她跟我說,她是山下獵戶家的女兒,不過,父母早都喪命於虎口,所以,她是來爲父母報仇的。可我,竟然信了。”
傾城公主白衣白裙的模樣,白瓔珞是見過的,那樣的她,像及了畫中那些衣袂飄飄的仙子,是何等的勾人心魄,可想而知。
卻不知,她和白義遇見的第一次,她心裡又在想什麼。
一時間,白瓔珞竟然有些好奇起來。
白義繼續說道:“她見老虎都是我的朋友,便不忍下手了。又不想回去被叔嬸欺負,想在山上逍遙些日子,我可憐她一個女孩兒身世這般可憐,再加上師父又不在山上,便應了。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那時的白義,怕是隻有十七八歲,而傾城公主,雖比白義大十歲,可錦衣玉食保養得宜的她,說是和白義同齡,怕是也沒有人不信的吧?
而一個月,已通人事的傾城公主,和情竇初開的白義,這樣兩個人在一起,會生出怎樣的情愫,可想而知。
白義低嘆了一口氣,有些莫名悲傷,“她什麼都不會做,不會砍柴,不會煮飯,甚至連女兒家最基本的漿洗衣服,也不會,可我,竟然全未起疑。每日,我帶着她在山裡遊玩,採摘野果野菜,回到草堂裡煮飯給她吃,晚上,一起賞月看星星,說着最傻的情話。我甚至還答應她,等到師父來了,便請師父上門求親,讓她嫁給我,不再受她叔嬸的欺凌,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過簡單快樂的日子。”
那樣的簡單,卻是常人求之不得的幸福,前世的珞娘深有體會。
所以,傾城公主會沉迷其中,白瓔珞一點兒也不奇怪。
“然後呢?”
白瓔珞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白義苦笑道:“我和師父相依爲命這麼多年,雖然知曉我定會照顧好自己,但是他仍舊擔心,所以,覃家的事甫一忙完,他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正遇上我和她在一起。”
似是想起了當時的場景,白義有些難堪的別過了頭,“那時,我才知,她說過的那些事,都是編來騙我的。可笑,我竟然信了個十成十,對她滿心的憐愛。”
平復了一下心情,白義繼續說道:“被師父揭穿身份,她有些惱羞成怒,直說,我已是她的人,便是死了,也要與她在一處。然後,她就帶着公主府的下人回府了。那以後,一切風平浪靜,讓人以爲什麼都沒發生過,直到覃家來信,說那位小少爺死了,後請來的神醫說是師父用錯了藥導致的,師父氣不過,又去了江南,然後,我便被人暗算中毒,繼而進了公主府,直到現在。”
“那你師父呢?他就沒來救你?”
似是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了白義心中的痛,杜軒有些不解的問道。
白義搖了搖頭道:“那一次,我已讓師父失望,若是他知道我連這點能耐都沒有,豈不是更要氣的吐血?師父爲人清高孤傲,這麼多年了,能被他承認是徒弟的人,普天之下還不超過三個,我若是向師父求救,被救回去怕就是被逐出師門的下場。所以,我帶了信給師父,說我出門遊歷,最多不過五年,便回去侍奉左右。”
白義的話音落畢,杜軒和白瓔珞都有些唏噓的長嘆起來。
而白義的聲音,卻倏地冷厲起來,“更何況,若不是她動了手腳,覃家未必會出人命,而這件事險些牽連的師父晚節不保,我若不查清此事還師父一個公道,怎配是他的徒弟?”
杜軒和白瓔珞都沒想到,傾城公主不但算計了白義,還算計了覃家和白義的師父,頓時,對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兩人心中都有些不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