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外,永明帝站在宮殿外,看着太陽一點點下墜。白日裡這麼耀眼不敢直視的太陽,最終要日薄西山且被黑暗吞噬。他想起了先帝,年輕時那般的英姿颯爽銳氣難當,臨去時垂垂老矣和他印象中的父皇根本不是一個模樣。自己現在便如同當年的先帝,年輕時沒有先帝當年的銳氣,年老時暮氣倒是相似。
端錦長公主進宮時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明明比自己要小的阿弟看起來卻比自己老了有二十歲。空蕩蕩的寬袖衣服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整個人立在天地中好像隨時會被風吹散。
“阿弟。”端錦長公主喊出聲,隨時要消失的感覺太令人恐懼,忍不住要主動驅散。
永明帝轉過頭,金色的夕陽照在他的臉上,原本枯老暗沉的臉色因陽光的緣故變得有幾分生氣。嘴角揚起的淡淡弧度,整張臉都年輕了不少。
“阿姊來啦。”永明帝想向前迎兩步,左腳還未擡起,右腿吃力直髮顫。
“阿弟在外面站多久了,這麼熱的天當心中暑,誰當差的,這麼不用心!”
永明帝身邊的內侍魏喜餘連忙跪下認錯。
“算了阿姊,是我要出來的。他們哪裡能做的了我的主,我還不知道能看多久的夕陽,見今天夕陽挺美就多看了會。”永明帝緩慢的說道。
“阿弟只是一時體弱,以後看夕陽的日子多得是。別說是夕陽,就是去爬山狩獵都行。”
永明帝對端錦長公主一直都很好,即使和柔妃發生衝突時,他最多就是兩不相幫。柔妃那個量級和端錦長公主根本不是一個級別上的,兩人交手,結果可想而知。
“爬上狩獵我是不想了。”
端錦長公主攙着永明帝慢悠悠的走回宮殿。
“阿姊還是這麼年輕,我倆在一起看起來我倒像是兄長了。”永明帝見端錦長公主皮膚白皙,攙着自己的手充滿力量。
“那是因爲阿弟病了,等阿弟病好了一定看起來比我年輕,你的年紀可比我小呢。”端錦長公主過得自在悠閒,時間對她的確很優容。
“咳咳,這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是老了。”
回去路不長,可兩人仍舊用了很久的時間。永明帝在外面站了一段時間,早已雙腿無力。這一路回來全靠端錦長公主使勁。
永明帝氣喘吁吁的坐在榻上,見端錦長公主額頭冒出汗水。
“阿姊也歇會,我想跟你說個事。”
永明帝緩口氣說道。
“我知道阿姊不滿我太寵柔妃,朝臣們對此也多有微詞。可我真是喜歡她,她陪我走過最難過和最開心的日子。這麼多年,她雖有時做的事情不大得體,可也沒犯過大錯。”
“咳咳,阿姊,我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柔妃和三郎四郎小七了,我一旦去了誰還能護着他們。”
端錦長公主將靠枕放在他的身下,不贊同的說道。
“三郎四郎可不是小孩子了,即使阿弟有個萬一他們也能護的住自己。六郎性子雖有些執拗,可到底是血緣兄弟,不至於像你想的那樣。”
“六郎對兩位兄長一直都不好,他的性子我多少知道,他不會善待他們。”
端錦長公主見永明帝只相信陳君瀚以後對柔妃和柔妃所出的子女不好,心中嘆息。要不是你將兩人一直放在對立面給四郎太多希望,情況怎麼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壞。
“阿弟是有什麼囑咐嗎,阿姊能做到的都會答應你。不過你也知道六郎的性子,他可不大聽我的話,我說的不一定管用。”什麼和兄弟相親相愛的要求就不要提了。
“我不會讓阿姊爲難,我只想在走之前能看到三郎娶得佳婦,三郎至少在朝廷裡也有所依仗,真要發生點什麼,也能及時離開京師。”永明帝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端錦長公主聞言皺眉,這是什麼意思,要給四郎找個有實力的岳父?這不是添亂嗎。
“阿弟說的我明白了,我會細細爲三郎尋覓合適的姑娘。可到底能找到什麼樣的,我不敢肯定,四郎那事鬧得太兇,影響三郎說親。”
“不是的,阿姊沒明白我的意思。”
端錦長公主正在心中盤算哪家的姑娘既符合永明帝的要求,又不會讓三皇子有什麼更深層次的聯想,還得姑娘自身素質好。到底是自己的侄子,總得盼着他好不是。
“阿弟有人選了?”端錦長公主眉毛微挑,這是讓自己做媒?
“阿姊以爲安國公府家的姑娘如何?”安國公府,太子的外家給三兒子做岳家,最合適不過。
“安,什麼?”端錦長公主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聲音拔高,不可置信的問道。
“阿弟是說安國公府,阿靜的孃家,太子的外家?!”
永明帝對端錦長公主的詫異不以爲意,丘中子來和自己說這事時,自己也是這樣的表情。太子的外家從來不在他爲三兒子找王妃的範圍。可丘中子的提議讓他想到安國公府的確是可以拉攏的力量,自己現在還在,安國公府肯定是向着太子的。可自己哪天不在,一切就不一樣了,安國公府既是太子的外家又是三郎的岳家,這樣矛盾的立場註定他們沒法和太子真的一條心。
“是的,阿姊以爲如何。阿姊不是和衛雅最要好,勞煩阿姊從中說合。”
端錦長公主的頭腦嗡嗡叫,根本聽不清永明帝后面說的是什麼。
“阿弟要說的是安國公府的哪位姑娘,他們家可不止一位。”
永明帝聽端錦長公主這般問,以爲她這是答應下來,心中輕快不少,聲音也更加流暢。
“聽說他們家的五姑娘,月溪鄉君蕙質蘭心,她的封號還是阿姊進宮要的。阿姊不是想認她做乾女兒的嗎,嫁給三郎後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了……”
端錦長公主沒想到永明帝真的是看上寧馨了,一時只覺得世界太奇妙。她該怎麼告訴他,你看上的三兒媳婦你家六郎也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