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咳咳咳咳……”
嘩啦啦,一陣杯盤碎裂的聲音中夾雜着上氣不接下氣的咒罵聲接連響起。永明帝癱坐在榻上,氣喘吁吁,整個宮殿安靜的能夠清晰的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此時沒有一人敢上前勸說,全都恨不得讓自己縮小再縮小,最好被忽略到根本看不到最好。君王的怒火,是要夾雜着鮮血來澆滅,人生如此美好他們還不想死。
年老的帝王坐在榻上,衣衫不整,呼吸都費力。此時他胸中有一團火在燒,燒的全身都痛,胸中的鬱氣一陣接着一陣。
丘中子站在門外,聽着裡面的動靜,示意小內侍不要通傳。這個時候進去就是找死,盛怒中的人可沒有理智可言。然而他在外面聽着永明帝粗重的呼吸,心中卻覺得永明帝真是老了,一旦駕崩,等待自己將是永不翻身的可怕情景。
“陛下。”丘中子估摸着永明帝火氣發的差不多,重要的是應該沒力氣了,這才推門進屋。
他看着自己的腳,走到永明帝身邊,無視地上的狼藉,跪下說道。
“陛下息怒。”
“息怒,你把事情做好我會動怒嗎?咳咳……”
丘中子餘光瞄到永明帝,雙目赤紅,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整個人似乎自靠一口氣在支撐。
“陛下,此事是臣的錯,沒想到俞家姑娘回如此決絕。臣以爲這事必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名門世家最講究名聲,俞家的名聲……”丘中子將話停留在此處,給人以無限遐想。
“俞家!”
永明帝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見丘中子仍舊跪在地上,厲聲說道。
“說到底還是你沒把事情做好纔給被人以可乘之機。四郎的婚事恐是不成了,別影響三郎已是最好的結果了。”到嘴的鴨子飛了,永明帝的火氣不是一般大。
“怎麼會?”丘中子十分訝異,再看看來日漸沒落的西原伯是不可能拒絕這麼大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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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他們世家最注重顏面嗎,以往沒鬧出人命還能勉強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現在鬧得這麼大,他們再把姑娘嫁過來。名聲就徹底沒了,說不定西原伯這一支在家族中的地位都會因此動搖。”永明帝和世家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們是什麼心態,他門清。
“老四的事先不着急,先給老三物色。”永明帝說了這麼長一串,頓了頓纔有力氣繼續說。
“記住,老三的是大事,這事不準辦砸了。”
原想給老四先找個好婚事,也能給老三幫襯幫襯,沒想到遇到這事。一年守不到就算,又有誰能質問,永明帝近些日子覺得精力越發不濟,一年要萬一撐不到呢。
“臣一定辦好。”丘中子心中凜然,這可是關係到自己的大事。
他可不認爲如果陳君瀚繼位會給他們好果子。現在看似自己有了勢力,其實都是鏡花水月,一旦山河崩他這點勢力還不夠給世家們塞牙縫的。保佑這次派去監軍之人,有一兩個能在軍中說得上話,也能增加點自己的籌碼。
俞家姑娘在四皇子府門口的自殺,迅速點燃了京師人民的八卦之火。原先有人認爲俞家姑娘自身行爲不夠檢點,也被這場變故驚得相信這姑娘絕對是個受害者。
俞家卻無比的沉默,這鮮血簡直就是在打他們的臉。好好的姑娘竟然被逼到這種地步,而始作俑者還好好的在家躺着,“被驚嚇”的四皇子在府中好好將養,永明帝賜下許多藥材,彷彿他是因做了什麼利國利民的好事而受傷。
太史俞堅持上書請辭,這次連理由都不說,大抵就是老子不幹了,要回家自己吃自己。
儘管永明帝對俞家痛恨非常,巴不得太史俞永遠不要在眼前晃悠,可最起碼的政治素養他還有。先前有那樣的罪名,太史俞要辭官,推辭幾次不過後,真準了也沒什麼。至少自己在大義上站得住,是你自己要辭職,又不是我逼你的,你家姑娘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我也沒怎麼追究,夠寬宏大量了,你不願做官是你心虛。可這會太史俞必須不能被辭掉,他還得忍着憤怒給他家榮寵安慰,這簡直就是在剜自己的心。
“郎君,我們這是要到哪。”
大街上的一輛牛車旁,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廝站在熱鬧的街市上滿臉的爲難。
“先在這停一會。”
丘中子也不從牛車出來,掀開車簾,看着來去匆匆的行人。
“郎君,要不要去店家買些水回來。”
這麼熱的天,在路上停着,真的好奇怪啊。
“去吧。”
丘中子也不想這麼熱的天跑出來,可最近永明帝的脾氣越發暴躁,每次見到他必問三皇子妃找到合適的人選沒有。
結果當然是非常悲慘,他說的幾個永明帝通通不同意,還把他臭罵一頓。一邊罵,一邊咳嗽,聽得他真是既生氣又擔心。
西原伯果然如永明帝猜測的那樣,當做根本沒有婚約的樣子。四皇子妃的人選落空,三皇子妃本沒有那麼難選,三皇子自身素質本就比四皇子要好的多,政治前途也值得投資。可俞家的姑娘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沒人敢在這個關頭答應什麼。
他到街上,也不是滿大街的找三皇子妃,他要是真敢將民女作爲人選,他相信永明帝一定會用他手中的杯子砸破自己的頭!
聽說那些世家貴女沒事也會到街上瞎轉悠,他先得把這些姑娘長什麼樣,大致是什麼性格給搞清楚。然後纔好有針對性的提這事,原本這事應該交給女眷去做,可他真不敢把這事交給妻子去做,她一定會把這事給辦砸的。
“姑娘,您出來時可是答應夫人巳時前要回家的。我們去祭拜俞家姑娘本就是偷偷摸摸的,再回去遲了可不好交代。”
“我們這就回去,可也不好空着手回去啊,每次回去不都是帶點小東西的。”
丘中子在牛車中漫無目的的掃過衆人,突然眼前一亮。
不遠處穿着男衫的俊秀小郎君不就是安國公府的月溪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