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00,百匯小區,晴]
蘇信輕輕叩響別墅的大門,清脆的開鎖聲響過,欒玉凌那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了二人的面前。
“崽子,你可算回來了,你都要急死你姐我了!身上有沒有受傷?”欒玉凌擔憂地撫摸着蘇信的臉說。
“我沒事的,姐。大家怎麼樣了?小雅呢?”
欒玉凌聽後皺起了眉頭鎖緊了門,抓起蘇信的手便向二樓走去:“珞蘭,你先找地方坐,崽子,你和我來!”
陳一寧的臥室門緊閉着,但裡面卻不時傳出一兩聲慘叫,聽得人不寒而慄。蘇信看着欒玉凌,一頭霧水:“姐,這是......”
“非常事件非常對待。打開門以後你要有心理準備,不過在你看完小雅的情況之後必須向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欒玉凌指着蘇信的鼻子嚴肅地說,按下了門把手。
門開的那一刻,一幅幅黑暗的畫面霎時間涌現在了他的腦海。破舊的十字架,殘缺的頭骨以及略有一絲熟悉的壁畫。可這些畫面也僅僅是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風鈴聲一響,他的眼前便又是現在的世界:紫色隨風擺動的窗紗,沾染點點血跡的牀單,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小雅。
眼前的這個女孩明明就是他的妹妹,可這副軀體散發的氣息卻令他感到陌生。此時的小雅正被繩子緊緊地綁在牀上,嘴裡叼着陳一寧的箭矢低聲吼着,抽搐着,掙扎着。她的衣服被自己撕扯得不成樣子,裸露出了半邊的身子和纖細的腰,雪白的肌膚上不時會顯現出黑色的血絲。而在她的胸口中央,竟有着一個新的、完全不同於他和陳一寧姜雨涵的圖騰。他看着那個圖騰,整個人都變得緊張、擔心起來。
“被咬了?”他焦急地問。
“沒有,身上無一處外傷。她的情況和我們仨完全不同。”姜雨涵皺眉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
“最初是在昨晚,她嚷着要見哥哥,我沒當回事就讓一寧陪她。結果情況越來越糟,直到今天早上五點鐘左右,圖騰出現了。”
“她從五點一直鬧到現在?!”
“差不多吧。累了她就歇一會兒,有力氣了就繼續鬧,似乎還沒有喪失意識。”
蘇信看着自己瘋了似的妹妹,心像是被刀刺中一般的痛,快步走到小雅身邊去抓那支被咬住的箭矢,卻被姜雨涵給拉住了。
“別動!她會咬人的!”
“放屁!我妹妹又不是狗,她怎麼會咬人!更何況,我可是她哥啊......”他的眼眶有些溼潤了,用力奪下了蘇雅口中被咬得滿是劃痕的箭,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安慰着:“小雅,別怕,哥回來了。”
蘇雅看着眼前的蘇信,似乎恢復了理智,憤怒的表情細微地變化着,眼中的血絲也漸漸消失,無力地癱軟在了牀上,勉強抖動着嘴脣啞着嗓子小聲地低語:“哥,你回來了啊......”
眼前一陣黑暗,她便昏睡了過去。蘇信揉了揉眼睛,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蘇雅的身上,慢慢解開了勒着的繩子抽了口氣直起了身子。風鈴聲中,那滴淚還是被他強忍了回去。
“這次是小雅,那麼下次是誰?老姐嗎?夏傑嗎?珞蘭嗎?還是我們這幫人全他媽的被詛咒了!!”他憤怒地揮動着手臂,癱坐在了地上。姜雨涵和陳一寧相互對視着,陷入了沉思。
“詛咒?崽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欒玉凌疑問。
蘇信抱着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露出自己左手手背上的圖騰,將自己是如何變成選中的免疫者,又是怎樣將陳一寧轉化的事實一五一十地全部向欒玉凌交代了個清楚。聽完後欒玉凌根本無法相信,因爲這就像是個沒有寫完的暗黑童話一樣毫無道理可言。要是放到平時她肯定會罵上蘇信幾句,說他是科幻片看多了腦子已經壞掉了。可現在活生生的三個從死亡中走回來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而且小雅也變成了這副模樣,她無法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說的那個......女孩,她是誰?她又想要什麼?”
“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切就都簡單了!也不至於看着小雅難受卻什麼都做不了。”蘇信自責地說,“我一定要把這一切查清楚!”
“那是必然的,也是我最後一次任務的職責所在。但在那之前,我們得着眼於現在的情況才行。”姜雨涵抱着雙臂說,轉身望向了窗外,“我想你來的時候也該注意到了。活屍越來越多了,似乎堅守城市的人們一家接一家地都被轉化了。特殊種羣也在增多,食屍鬼、巨石、屠夫,又或是別的東西。它們在不斷地進化,越來越聰明。要不了多久它們就會發現我們並一舉拿下。另一方面,依靠我們現有的這幾把槍和物資也很難維持我們的長期生活。所以我們必須轉移陣地了。”
“去哪?回購物中心嗎?”蘇信問。
“雖然那裡物資齊全,可也不是長久能待的地方。我建議去軍營。”
陳一寧聽後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皺起眉頭直起了身子:“軍營?那裡太遠了吧。從我家出發開車怎麼也要半小時才能到。況且,裡面的裝備不是都已經被直升機轉移走了嗎?我看還是多搜刮點東西待在我家好點。”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是你仔細想想,軍營可有防護設施,易守難攻。不像這棟別墅,吹彈即破。而且就算有直升機轉移裝備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搬空。海昕市的軍營好歹也算是個重要的軍事要塞,就算軍方搬走四分之三,剩下的那些槍和子彈都夠我們打一年的了!”
“可是......”陳一寧還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眉宇間透着一股憂愁和無奈,“好吧,就按你說的做吧,涵姐。我去通知大夥做好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
陳一寧走了,姜雨涵也緊隨其後,留下三人和寂靜的房間,血脈之間連接着無聲的掛念,紫色的窗紗飄擺依舊。
一樓,衆人圍着餐桌而坐,桌上的菜很簡樸,但洋溢着一股淡淡的香氣。楊璐看着陳一寧旁邊的兩個空位,擔心地嘆了口氣。
“蘇信和小欒還是沒有下來嗎?”
“老師,你就多給他們一些時間吧。畢竟蘇雅是他們姐弟倆唯一的親人了。”陳一寧說,面帶一絲哀傷。
楊路撫摸着百柔的頭,搖了搖頭,端着一盤飯菜緩步地走上了二樓敲響了那扇開着的門。
“小信,小欒,吃點東西吧。”
欒玉凌迎上前面掛職業的微笑接過飯菜,道過謝後又坐回到了那個位置,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讓人不安。
“小雅她......怎麼樣了?”楊璐關切地問,在二人的氣場中變得拘謹。
“沒事了,老師,放心吧。她只是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謝謝老師。”蘇信強顏歡笑,連忙往嘴裡塞了兩口菜點了點頭,“老師,您的手藝還是那麼好,百柔可真是有口福!”
楊璐苦笑,慢慢摘下圍裙緊緊握在手中,眼神中透着一絲愧疚和不甘。窗紗和風鈴映襯中的美人,哀而不傷。
“我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這些了吧。一想到這幾天的經歷,和你們這些同學、小欒還有姜警官相比,我一個老師真是自愧不如。老師的職責就是保護自己的學生們,可自從災變以來,我和百柔就一直承蒙你們的照顧,作爲一個老師我很失格。若是放到平時的日子,應該會被人笑話的吧。沒能幫上你們的忙,也沒照顧好小雅,真是對不起,我很抱歉!”楊璐滿懷歉意地說,衝着蘇欒二人鞠了一躬,可身子下到一半,欒玉凌就輕輕抓住了她的肩膀,歪着頭笑了。
“楊老師,這無關乎職責,而是人性。面對災難誰都有逃避和恐懼的權利,在人們瘋掉的那一刻起,職責和法律就都已經無關緊要了,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您在災變後沒有外出過也許不會知道這個城市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盜竊,搶劫,謀殺甚至恐怖襲擊都已經成了常事。爲了活下去人們不擇手段,無視一切丟掉所有準則,多麼悲哀啊。可是和這一羣孩子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發現他們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變得瘋狂,而是堅持了自身善良的本質和理智的準則。這一切,都是您的功勞。楊老師,您也許不像我和姜雨涵,爲了生存和保護孩子們能拿起槍去殺人,或許也不像陳一寧和崽子這樣能在屍羣中搜索補給。但您要知道,您做的所有‘微乎其微’的事,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這些孩子。您,可是他們堅持理智和善良的精神支柱啊。”
楊璐聽後不禁眼眶有些溼潤了:“玉凌,真的嗎?”
“我欒玉凌向來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騙人。雖然我沒上過好大學,但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楊老師,您就繼續做一個善良的人就好了。其他的,就交給我們了。”欒玉凌拍了拍楊璐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
蘇信看着這兩人,欣慰地挑了挑嘴角,手中盤子裡的飯菜似乎更香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