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5:50,百匯小區]
“哪條路可以最快速度地趕到高速路口?”
“直穿市中心,進入主幹道後很快就會到達高速路,如果把油門踩到底的話。但市中心現在是什麼樣子我想你也知道,太危險了。所以我們最好繞到邊郊的外環,那裡雖然會花費點時間,但是很安全。”
“來不及繞路了,珞蘭等不了那麼久!我來開車,你只管抓穩就好了!”
被感染的城市已經一片狼藉。火光、血色、殘肢、爛肉,喪屍片的戲碼在此刻毫無保留地一幕幕上演。天色一點點變得鮮紅,就如同這車子的擋風玻璃。屍骨一具具在車輪下碾碎,倒車鏡上偶爾還會被掛上內臟的殘渣或是眼珠。
陳一寧時而望望天,時而看看血腥的街道,胃裡頓時一陣翻涌,“哇”地吐了出來。
“你還好嗎?”蘇信目不轉睛地盯着前面的方向。
“還好,只是那股子衝動勁兒沒了開始反胃而已,沒事的。”陳一寧用手簡單地擦了擦嘴皺着眉頭說,“還有多長時間?”
“五分鐘?差不多。我已經盡全力快點通過這倒黴市中心了,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就能衝出去了。你只管抓穩就好了!”
“你不害怕嗎?血腸?就像這樣穿行在死人堆中?”
蘇信瞥了她一眼,嚥了口唾沫:“珞蘭還在等着我們去接她回家呢,所以,我來不及害怕。”
“這樣嗎......”陳一寧聽着這話慢慢低下了頭,看着蘇信的手臂,陷入了沉思。而沒過多久,一陣長長的磨胎聲便打破了她的沉思。她擡頭向外面看去,卻被血色的夕陽刺得睜不開眼。直到跟隨着蘇信下了車她的瞳孔才慢慢放大,看清了血色中的一切。
成百乃至上千輛車一齊停在了高速路口,將整條路堵得水泄不通。而這種無法進退的地方,徹底成了死人們的進食和狩獵場。有的人在狹窄的縫隙中被食屍鬼撕成碎片,有的人則還沒能逃出自己的車子就被憤怒的巨石砸成肉泥。哭聲,慘叫聲,嘶吼聲,在血色的殘陽下匯成了一曲真正死亡的華爾茲。
陳一寧徹底呆滯了。在那段“跟着主角打殭屍”的衝動和勇猛勁兒慢慢退去後,她漸漸感覺到了恐懼,就如同躺在溫熱的沙灘上被冰冷的海水慢慢侵蝕,那種惡寒從身體的一點迅速蔓延,佔據了她的全部。
她看着食屍鬼把鋒利的牙齒生生刺入人的頭顱,這一切都是真的,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以後,人是真的會死的。
死?
她漸漸不敢呼吸,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咽喉。所有聲音全部漸行漸遠慢慢消去。她變得渾然不知,只感覺手在抖,不停地在抖。
哦,會死嗎?
呲——那是血嗎?她這樣問自己,好像感覺到了一股溫熱。她輕輕用手觸碰自己的臉,黑色的,粘稠的,似乎還帶着一根殘缺的血管。她猛吸口氣,聲淚俱下。
“啪!!!”
她感覺臉上一陣疼痛,再一轉頭,那雙憤怒的有些泛紅的眼睛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血腸?”
“陳一寧,你給我清醒點!現在可不是害怕的時候!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你、我、珞蘭就都要死在這了!明白嗎?”蘇信一邊拍着陳一寧的脖子一邊不時地回頭推開衝過來的活屍,像個久經沙場、看慣了死亡和屍體的戰士。
“血腸,對不起,我......”
“對不起的話以後再說,現在找珞蘭要緊!”蘇信從地上撿起陳一寧的弓用力地塞到她的手裡,表情嚴肅至極,“拿好,別再掉了。”
兩人對視着,點了點頭,剛剛回身,蘇信便被一個拿着手機不停拍他們的年輕人給攔下了。他的穿着像是個無業社會青年,臉上沾着黑色的血,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爪痕,看樣子已經被感染、失去理智了。他微笑着,嘴裡低語着,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各位親愛的朋友們,我現在位於海昕市的高速路口,大家可以看到,現在這裡已經一片混亂。呦,觀衆朋友們看這裡,我發現了了兩個頑強反抗者的倖存者!現在就讓我去採訪他們一下。你好,這位帥哥,你怎麼看待海昕市這次爆發的喪屍危機事件呢?這對你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呢?後面的美女是你的朋友嗎?你們倆一路走到這一定挺不好過的吧!”
“離我遠點!”蘇信無情地推開直播者拉着陳一寧往高速口裡面走去。可不料還沒走出兩步遠陳一寧就被直播者死死地一把拉住了。
“這位美女,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現在我們來盡情討論一下!”
陳一寧想要掙脫,可卻因爲那個人的眼睛而變得恐懼,沒了力氣。蘇信看着直播者二話沒說直接用鎬尖扎穿了他的大腿,血如涌泉,可那血的顏色卻越來越暗。
“蘇信,你幹什麼呢!”陳一寧驚叫,轉頭盯着蘇信,卻發現蘇信此刻的眼神比這屠宰場更駭人。
“幹什麼?當然是救你的命!陳一寧,如果你害怕的話,就給我回到車上去,別在這礙事!我可以自己去救珞蘭。”說完,蘇信就轉身衝着高速口裡面走去。而陳一寧的心卻猛地顫了一下。
“蘇信!我......我和你一起去。我想去救珞蘭,我也想幫上你的忙。對不起......”陳一寧滿臉歉意,難堪地低下了頭。
“我說過,對不起的話以後再說,現在不是時候!”蘇信面無表情地說,用鎬尖扎穿一隻又一隻撲過來的活屍的腦子。黑血濺在他的臉上似乎毫無知覺,“跟緊我,別再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好嗎?”
“嗯!”陳一寧用力地點頭,寸步不離地跟在蘇信的身後,而她似乎在這血色的夕陽下,在她前面的少年的眼睛裡,發現了一絲絲淚光。
哭聲,嘶吼聲,哀叫聲,依舊在奏着這血與肉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