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頰猶如煙霞,趙燁磊回過頭看到陳悠這副模樣,忽的心跳加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可又忍不住頻頻朝着陳悠那邊看過去。
陳悠將白釉瓷盤放在桌上,轉過身恰與趙燁磊的目光相撞,趙燁磊瞧她的眼神灼灼,讓她一怔。
“阿磊哥哥,我頭髮沒梳好嗎?”陳悠朝着頭上摸了摸。
趙燁磊被當衆逮個正着,連忙尷尬地低下頭,移開視線,“沒有,只瞧着阿悠今日好似有些不同。”
陳悠清亮的聲音笑起來,“阿磊哥哥是說我穿的這身衣裳把,昨兒晚上娘送到我房間的,我說太豔了穿不了,娘硬是讓我穿,可不,一大早就丟人了。等用了朝食後,我回去就換了。”
趙燁磊急忙搖頭,“不是,阿悠穿這身衣裳很好看。”
陳悠“咯咯”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迴盪在房間內,猶如千萬只貓爪輕輕地在趙燁磊的心房撓過。
“阿磊哥哥嚐嚐這個,這是我親手做的。”
陳悠一年裡有大半年是待在保定堂中,趙燁磊又一心苦讀,其實兩人根本沒多少時日能夠見面,趙燁磊更是難得吃到她親自下廚做的點心吃食。
趙燁磊捻了一塊茯苓酥餅一口吃了,入口酥脆香甜,嚥下去後口中還留有淡淡的金銀花香。
趙燁磊雙眼就亮了起來。
在陳悠這幾年的培養下,他們一家人都成了不折不扣挑嘴的吃貨。
“好吃嗎?”陳悠期待地盯着趙燁磊,趙燁磊當然點頭。
“既然阿磊哥哥喜歡吃,一會兒我去廚房多做些,聽爹說,你明日還要回一趟林遠縣,到時我收拾些,你帶去給王先生吃。”
趙燁磊滿眼都是暖融融的溫柔,“那就麻煩阿悠了。”
“一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阿磊哥哥,你先在這坐,我去前院看看唐仲叔與李阿婆來了沒。”
陳悠剛要轉身離開,趙燁磊就道:“阿悠等等。我與你一起去。”
陳悠點頭,笑着與趙燁磊一同去前院。
兩人在前院大堂一杯茶還沒喝完,唐仲與李阿婆就坐着馬車到了。
陳悠急忙迎出去。
“阿婆,慢點,這雪還沒化完,早上結冰,打滑呢!”陳悠邊扶着李阿婆下了馬車,邊提醒道。
李阿婆笑瞪了她一眼,“阿婆雖然年紀大了,可身子硬朗的很呢。下個馬車哪裡能摔到。”
“那也要小心!”陳悠將頭在李阿婆肩膀上靠了靠,這才笑着攙扶着她進了百味館。
“阿婆,今兒早我做了好多阿婆喜歡吃的點心!阿梅阿杏也做了不少,一會兒我讓他們裝了給阿婆帶回去慢慢吃。”
“今早什麼時候起來的,女孩子家可要注意保護身子。這些吃的,什麼時候做不成,非要眼巴巴的一早起來趕着,身子熬壞了可怎生是好……”李阿婆這兩年記性沒以前好了,說話也變得囉嗦起來,只要一說就有些沒完沒了。
可陳悠每次都耐心的聽着,不管李阿婆說什麼。她都會好性子的聽她數落完,再接話。
陳悠一家加上唐仲與李阿婆,好好吃了一頓豐盛的朝食。
秦長瑞與唐仲帶着趙燁磊去前院花廳等候今日約好的藥商。
而陶氏、陳悠還有阿梅阿杏則與李阿婆在後院聊天。
李阿婆還帶了針線來做,陶氏也在縫秦長瑞過年的新衣,阿梅阿杏兩姐妹在打絡子。
陳悠不喜歡這些精細活兒,拿了本醫書靠在一旁的玫瑰椅上隨意翻着。
陶氏瞧着李阿婆手中做了一半的鐵灰色綢緞長衫。笑問道:“阿婆,這衣裳是給阿悠師父做的?”
李阿婆眯着眼縫針腳,須臾,擡起頭,微微笑着。眼角魚尾紋越來越深,“不是,唐仲過年的衣裳一早便做好了,這是給阿富做的。”
陶氏一愣,才反應過來李阿婆口中的阿富是誰。
周富便是李阿婆與老周頭的獨子,早年離家一直未回。當初老周頭唯一的願望就是臨死前再見阿富一面,結果都未如願,按說,這麼多年,周富一直不回家,在外面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可李阿婆一直不死心,她經常對陳悠說,她感覺兒子阿富還活着,總有一天,她還能見到。所以,即便是兒子不知生死,李阿婆與老周頭都爲他攢着錢,每年冬夏,李阿婆都要給周富做一身新衣。這麼多年下來,李阿婆給周富做的衣裳已經裝了滿滿一個木箱。
其實,周富二十歲未到就離家,李阿婆至少二十年沒見過他,他就算是還活着,李阿婆連他的胖瘦都不知道,就算是做了,哪裡能真的給人穿,陳悠之所以不勸,只是希望這個不知道還存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周富能給李阿婆的晚年生活一些支撐。讓她活的有些想頭,不至於太過乏味無趣。
陳悠也不勸李阿婆,只是出言提醒,“阿婆,富伯要是瞧見您天天爲了給他做衣裳,眼睛都熬壞了,心裡肯定會很難過。”
這句話對李阿婆簡直就是個萬金油,李阿婆忙放下手中的衣裳,“那阿婆歇會兒再做。”
陳悠這時才笑起來。
李阿婆一歇下來,目光就落到了陳悠身上,“阿悠她娘,阿悠如今都及笄了,可是大姑娘了,你平日裡也要尋人給她相看相看,我看吶,等過了年,你就莫要讓她出去拋頭露面了,讓她在家中好好歇着,給阿悠尋一門好親事!”
陳悠簡直哭笑不得,她這才把李阿婆勸住,這話就又繞到她身上,她纔剛過了十五呢,還想着能在家中多留幾年,起碼也要等到陳懷敏懂事了,她再出嫁。
陶氏暗裡好笑得瞥了眼陳悠。
陳悠急忙將臉埋進醫書中。
“阿婆,您別急,阿悠是我閨女,她的終身大事我能不上心着嗎,只是這良人難尋,有了合適的,我們定要好好相看。一時也急不來!”
李阿婆贊同的點點頭,“左右阿悠剛剛及笄,還不太急,定要給阿悠好好挑選一番,這男兒一定都要過了我們的眼才行。”
李阿婆說的煞有介事,阿梅阿杏也在一旁插嘴道:“對,以後誰想要娶我大姐,也要我們的同意才行!”
陶氏瞪了眼兩個小傢伙,“就你們人小鬼大!”
阿梅阿杏的話讓整個房間笑聲一片。
趙燁磊這時候從外面進來。
“嬸子,那藥商來了。”
陳悠與陶氏互換了個眼神,陳悠起身,“阿婆,娘在這陪着你,我去前院看看。”
“去吧去吧,省的你覺得陪我這個老婆子無聊!”李阿婆笑着打趣陳悠。
陳悠往李阿婆身邊湊了湊,“阿婆,今晚不要回去了,陪阿悠睡一晚!”
“好,臭妮子,你說什麼都好,阿婆今晚不回去了,你快去吧!”
陳悠這才與趙燁磊一起去了前院。
兩人一離開,李阿婆就湊到了陶氏身邊低聲道:“阿悠她娘,你覺得阿磊如何?”
陶氏一怔,放下手中的針線,“阿婆,這事我瞧着阿悠對阿磊好似沒這個意思。”
李阿婆瞧了眼兩人消失的門口,“有時,感情是要培養的,我瞧這小子不錯,又是你與永新帶大的,他除了你們一家又沒有旁的親人,阿悠若是能嫁給他,也能常伴你們左右。況我看阿磊也是個有出息的,說不定日後就能做個官老爺,阿悠跟着他也不會吃虧。”
陶氏眉頭緊了緊。
李阿婆見她糾結,笑着打哈哈,“我只是瞧這小夥子不錯,這以後日子是阿悠自己過,還要看阿悠的意思,阿悠她娘,你不妨找個時間問問兩個兒女的想法,阿磊方纔瞧阿悠的眼神,卻不像是個沒有情意的。”
“阿婆說的話我記下了。”陶氏點了點頭。
趙燁磊與陳悠一同去了前院,卻並未進秦長瑞、唐仲與那藥商談生意的房間,而是去了隔壁間。
這間房有暗格,推開暗格就能將隔壁說話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趙燁磊與陳悠坐下,隔壁房間談話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唐老闆,我這藥材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你不信可以親自去我那瞧瞧,我讓夥計開倉給你看!若是有一兩發黴的,我便不收你的錢,這藥材都白送給你!”
聽說話聲是一箇中年男子,嗓子偏沙,有鼻音,怕是有多年的鼻炎。
“戴老闆,不是我不相信你這藥材,只是你這現貨只有一半,卻要我們一次付清貨款,若是我們付了錢,拿不到貨豈不是虧狠了?”唐仲皺眉道。
那中年男子頗有些急躁,“我戴某是言而有信之人,若是你們不相信我,我可以寫下一份文書,將我在這華州的田地和房產都抵押上,如果我不能在規定時日內交貨,這些東西便歸你們,如何?唐老闆、陳老闆我是真急着用銀子,不然我也不會這個價格將這批好藥材賣了,這可是我今年開春特意囤下的。若是能撐到年尾,這價格肯定還要長!”
秦長瑞與唐仲換了眼色,唐仲道:“這樣,戴老闆,我們也不是不想信你,畢竟是一筆不小的銀子,我們也要小心謹慎,明日我們去看過你的藥材再決定,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