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一片沉默,大家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就連丁如山都覺得脊背發涼,丁野反倒鎮定下來。
兩世爲人,什麼沒經歷過,何況話都說出去了,就如同潑出去的水,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沉默的氣氛足足持續了好久,書房裡只有丁天寧輕輕叩擊桌面的聲響。
終於,還是他打破了沉寂,緩緩的道:“朱雀國都是怎麼做的?”
成了!丁天寧問出這句話,就代表着他至少承認朱雀國的提升。
丁野趁熱打鐵,將他前世從盧子兵法中看到改革方法說了一通。這一年多以來,他在塞北也沒閒着,一直通過各種渠道打探朱雀國的消息,這個時候也毫無保留的侃侃而談起來。
丁野說的有條不紊,丁如山在一旁驚訝的聽着,滿眼都是喜愛。瞧見沒有,這是我兒子,我的種啊!
丁如海卻是滿心的憂慮,他就算偏心自己的兒子,卻也發現丁野絕對不再是以前那個紈絝草包。如今的他說起話來條理分明邏輯清晰,旁徵博引揮灑自如,這可是裝不出來的。
他也並非沒有懷疑丁如山在背後搞鬼,可思來想去,卻又不大可能。
“莫非天底下真的有浪子回頭這種事嗎?”丁如海不禁有些鬱悶。
等丁野說完,丁天寧的臉上陰晴不定,指節叩擊書桌的節奏越來越快,顯然他是在思考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道:“你能對大陸的局勢分析到這樣程度,很好!”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丁野振奮不已。祖父沒有表示反對,那就說明他聽進心裡去了。至於他會如何考慮,又如何實行,那就是大員們的事情,輪不到丁野再指手畫腳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年輕人,對國家大事的影響僅止於此。
這樁事丁天寧不再提,大家自然也不再多言,就見他轉頭望向丁如山道:“如山,你在京都做的好好的,爲何要調離呢?”
聽到此言,丁如山和丁如海的腰桿頓時又直了一些,丁野更是心中一動,心知這也是一件大事。
讓父親離開京都這是非之地,最早也是丁野的意思。當初施行軍事改革,也是爲了給這件事造勢。如今一年多過去,趁局勢稍微穩定下來的機會調任,這也是父子兩人幾次商量之後達成的共識。
丁如山幾番運作活動之後,已經有了兩個去向。一個是西域省的從三品指揮副使,這是一省的二號武官,也是所有官員中排名第三的高位。如果丁如山選擇去西域省,不但品級能夠提升一階,也同樣可以掌握實際的軍政權力。
另一個則是正四品的京畿遊擊將軍,雖然遊擊將軍的駐地在京都附近,可品級沒有任何的提升。
在丁如山看來,自然還是去西域省爲佳。
不過聽到丁天寧的發問,字裡行間似乎有些不滿,饒是丁如山早已經是獨當一面的正四品大員,也有點惶惶。
“其實這是我和丁野商量之後的決定,我在京都呆的太久了,想去外面歷練一番。如今西域省的指揮副使……”丁如山打算跟丁天寧講一下自己的想法。
“父親,西域省並非最好的選擇。”丁野忽然道。
丁如山一愣,其他人也都有些錯愕。怎麼,丁野你是不是以爲自己的翅膀真的硬了,什麼事情都想摻和一下?
看到大家流露出來的神情,丁野不以爲然的繼續道:“父親如果想要換個地方,京畿遊擊將軍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爲什麼?”丁天寧饒有興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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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若離,進可攻,退可守,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丁野道。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丁天寧卻是雙眼一亮,望向丁野的神情非常欣慰。
丁如山和丁如海都是略一思索,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有丁烈茫然了半晌,雖然也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其實心中並不十分明白。
“很好……你能有如此的眼光,已經超越你父親了。”丁天寧極少見的露出笑容,“丁家能有你這樣的後輩,前途可期啊。”
這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幾乎就是對丁野一個定論。自己的兒子受到誇獎,丁如山雖然捱了批評也喜笑顏開。
何況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侷限了。爲什麼要離開京都,還不是這裡的水太深了。
別看三皇子被關起來了,可其他皇子卻更加活躍。圍繞着繼承權,他們之間的鬥爭已經逐漸從水面下浮起來。如今的京都就是太子一條大魚和其他皇子的數條小魚在博弈,誰勝誰敗還不可知呢。
離開京都令的位置去外省,這是明哲保身的舉動。可如果丁家徹底的避開爭鬥,雖然可以保存自身,卻也會失去太多的機會。
無論日後哪一個皇子登基,一旦想起丁家不聞不問的情形,莫非能給丁傢什麼好果子吃嗎?
去西域省雖然掌握了實權,可距離京都太遠了,一旦發生什麼變故,根本使不上力氣。
京畿遊擊將軍卻完全不同了,不但遠離了京中的種種鬥爭,手中還握有實實在在的兵權。
日後京都若是有變,丁如山完全可以規矩情形做出最明智的判斷。
這就是丁野說的進可攻退可守了!
“如山,就按照丁野說的去吧。近來風高浪急,我們丁家也需要做一些準備了。”丁天寧又思索了一會,緩緩的說道。
“是。”丁如山露出喜色。
“父親,那我是不是也要動一動?”丁如海問道。
丁天寧點點頭:“風林的指揮副使年紀也大了,該讓他回京享清福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
丁如海大喜過望,如果能當上風林的指揮副使,他等於提升到了從三品的品級,比丁如山還高了一級。
不過他也清楚,這個指揮副使的含金量可不及丁如山的遊擊將軍。
佈置完畢,丁天寧的目光落在丁野身上,有好一陣子沒有開口。被祖父這樣盯住,丁野不禁有點渾身不自在,想躲卻又不禮貌,只能直視回去。
一老一少就這麼四目相對默默交流,其他人莫名其妙的在旁看着。
許久之後,丁天寧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丁野,你覺得如今朝中的局勢如何?”
這話一出口,其他人都是一驚。丁天寧居然拿朝中局勢來詢問丁野,這是怎麼回事?
丁野也不客氣,這本來就是他要跟丁天寧說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祖父,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說……”
“但說無妨,錯了也不要緊。這裡都是丁家的直系,丁家興我們就興,丁家衰我們就衰,同心同德各盡其力,丁家才能長盛不衰,這個道理你懂,他們也懂。”丁天寧道。
話裡話外,與其說是鼓勵丁野,不如說是在提醒丁如海和丁烈父子。
得到丁天寧毫無保留的支持,丁野自然不會再含糊其辭,他便道:“依我看,現在興風作浪會倒黴。畢竟那位還在,只要他在一天,就不會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大家自然知道丁野口中的“那位”是誰,高高在上神秘無比的大正皇帝,自從兩年前患上怪病之後就很少臨朝。如今朝中的大權幾乎都落在太子手中,每天看着空蕩蕩的龍椅和獨斷專行的太子,讓朝中官員頗有一種換了天日的感覺。
近來太子的行爲也越來越明目張膽,好似隨時都要即位登基一般。很多官員都是投其所好,紛紛拜入太子門下,只差上書請求大正皇帝讓位給太子了。
上次太子和三皇子的明爭暗鬥,最後以大正皇帝一通訓斥把三皇子關進宗人府告終,這一回合的勝利讓太子的聲勢更加浩大。在大部分人看來,太子登基即位只是遲早的事情。
可丁野的話中卻明顯不看好太子,這讓丁如山丁如海都是微微一愣,只有丁天寧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看到笑容在父親嘴角綻放,丁如山不禁暗暗吃驚。他很久沒見過父親這樣高興了,莫非丁野又說中了?
“你的意思是不依不靠,自成一體?”丁天寧問。
丁野點點頭:“父親和叔父都在外面,也都掌握實權。京都有祖父坐鎮,內外呼應之下應該可以屹立不倒。只要熬過這一年,很多事情就可以見分曉了。到時候我們再做打算也不遲。”
丁天寧目光一閃:“你是說那位的耐心快要到盡頭了?”
“祖父當年從軍,一直在那位的麾下作戰。以你對那位的瞭解,他會放任下去嗎?”丁野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丁天寧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孺子可教!”
丁如山和丁如海悚然對望,都聽出兩人對話中如同啞謎一般的含義。難道說皇帝早就看不慣太子的跋扈,準備要動手了?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一想到大正皇帝和太子之間可能發生的鬥爭,兩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好,就按你說的來。我們丁家自成一脈,不依不靠,看這一年之中風雲如何變幻!”臨到最後,丁天寧終於確定了丁家的策略。
望着祖父那張滄桑中帶着一絲興奮的面容,丁野緩緩鬆了一口氣。重活之後所做的一切終於見到了初步的效果,丁家距離厄運越來越遠了!***扁桃體封喉,早晨起來咳吐了……可憐的小強急需幾張推薦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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