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野的記憶中,祖父的形象很模糊。
丁天寧青年時代從軍,一路從農家子弟起步,一直坐上兵部尚書的高位,憑的是高深的武學境界和精妙的戰略指揮。
他不但自己的武學精深,也培養出丁如山和丁如海兩個爭氣的兒子,讓丁家的第二代也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
不過對於第三代的丁野丁烈來說,祖父更多是以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員姿態出現的,尋常人家裡祖父和孫兒的嬉戲他們是萬萬享受不到的。
丁家很少有全員到齊的家庭聚會,丁天寧更是極少跟第三代的孫兒孫女們見面。丁野若不是在武學大考上得到一個出色的成績,也有兩三年沒見過他了。
這一次,不但丁天寧露了面,丁如山丁如海也一通作陪,甚至連出嫁的小姑丁如玉和姑爺龍鵬也在場,這樣的場面實在有點出乎丁野的意料。
走進客廳,丁野一眼就看見祖父和祖母坐在上首,父母、叔父叔母姑姑姑父在下首相陪。
“丁野拜見祖父祖母!”丁野快走幾步跪倒在丁天寧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祖母微微一笑,丁天寧卻是表情如恆,淡淡的道:“起來吧。你能回來就好,路上辛苦嗎?”
“回稟祖父,並不辛苦。”丁野起身。
一旁的丁如山和溫雋上下打量着丁野,一年半不見兒子,竟然已經從孱弱的紈絝變成了健碩孔武的青年,這讓一直擔心丁野的他們老懷大慰。
溫雋的秀目有些溼潤,側過頭去用袖子輕輕擦拭眼角。就連一貫沉穩剛健的丁如山也百感交集,有種想要放聲長嘯的興奮。
丁天寧自然也看出丁野的變化,微微頷首道:“這一年多你的進步不小,很好,很好。”
“多謝祖父誇獎!孫兒做的還不夠!”丁野忙道。
他口中謙遜,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前世今世加起來,這還是祖父第一次誇獎自己,反倒是訓斥常有。
看起來,重生後的種種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自己在祖父心目中的印象已經是大大的改善。
當然,這種改變並非立竿見影,而是一年多來在慢慢的變化。畢竟想讓丁天寧這樣位高權重的老人改變固有的印象,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見過祖父祖母之後,丁野又一一向其他長輩行禮。官宦人家就是這一點不好,規矩特別多,禮數特別繁瑣,一個地方留意不到就會惹出很多麻煩。
前世的丁如海和丁如玉都看不起丁野這個敗家子,今生他們的觀感自然大大的改變。他們心中都很清楚,如今的丁野再也不是那個臭名遠揚的京都紈絝,而是徹底成爲丁家第三代的中堅人物。
只是他們心中還略微存了一點疑惑,聽說如今熱火朝天的軍事改革就是丁野首倡的,還第一個做出了成績。一個曾經的大草包怎麼會變化這麼快,該不會是大哥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吧?
懷疑歸懷疑,只要今日問一問就知道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對丁野越發的和顏悅色起來。
見禮之後,丁如山道:“父親母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不如現在就開席吧。”
丁天寧微微頷首,算是准許了。一家人便以他爲首一同走進飯廳。
有丁天寧在場,這頓飯自然有很多規矩。比如丁家的祖訓“食不言寢不語”,就不準在飯桌上交談。
丁野也有很久沒吃過京都風味的飯菜了,這一頓吃的非常香甜,還不時給長輩夾菜。當他把一塊魚肉夾到母親碗中的時候,溫雋眼角的淚珠兒終於禁不住的掉落下來。
丁如山看在眼中,也有種老淚縱橫的衝動。還是祖先有靈啊,丁家長房的接班人總算是有出息了!
吃過飯,丁天寧第一個離席進了書房。其他諸人沒有得到吩咐,還在飯桌旁等候。
片刻之後,管家過來道:“尚書大人請大老爺二老爺,大少爺二少爺去書房談話。”
丁如山和丁如海對望一眼,雙雙起身。丁野和丁烈跟在後面,四人一起走向書房。
丁如玉臉色不佳,看了一眼身旁雄赳赳的丈夫,低聲嘆了一口氣。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在丁家更是如此。就算龍鵬算得上蒼龍皇朝年輕一代將領當中的佼佼者,卻依然沒有參加丁家秘密會議的資格。
四人走進寬敞的書房,丁野揮手輕輕將門合攏。這間書房是特別監造的,四面圍牆厚實無比,關上門之後不會泄露出任何的聲音。
“坐吧。”丁天寧道。
四人依次坐下,丁如山丁如海分列左右,丁野丁烈敬陪末席。
“丁野,我聽說軍事改革的提議出自你的手?”等大家全都坐好,丁天寧一開口就嚇了丁野一跳,他怎麼也沒想到開門見山第一句話就問到自己的頭上。
不過這也表明丁天寧對這件事非常的看重,這對丁野絕對是一件好事。
“的確是我的提議。”丁野老老實實的道。
“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丁天寧的手指在書桌上有節奏的叩擊着,這是他年輕時候就養成的習慣,思考的時候必定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到了老年依然無法改變。
丁如海和丁烈的目光“唰”的落在丁野的臉上,想要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他們父子也曾經私下裡談論過,都覺得軍事改革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丁如山,之所以扣上丁野的名字,恐怕還是爲了給丁野造勢。
別看丁如山和丁如海表面上非常和氣,兄弟之間從來不曾有過什麼爭執,可私底下對於丁家的第三代到底由誰來掌控都有自己的主意。
以前丁野臭名遠揚,丁如山根本擡不起頭來,這件事沒有懸念。可如今丁野卻浪子回頭異軍突起,一年多來做了不少讓長房露臉的事情,又製造出了懸念。
丁烈雖然優秀,畢竟不是長孫,先天就沒有優勢。如果丁野強勢崛起又不犯錯的話,丁家第三代掌舵人的爭奪幾乎就沒什麼懸念了。
對這一點,本以爲勝券在握的丁如海和丁烈都有不滿,卻不敢提出來。如今是一個考問丁野的機會,倘若能讓丁野露出一點馬腳,說不定丁烈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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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野對丁天寧的問題早有準備,回來的路上不止一次的琢磨怎樣應答。如今丁天寧問起來,他略一沉吟便道:“爺爺,我先給你講一件路上遇到的事情吧,等我說完,你就明白我爲什麼要這樣做了。”
等丁天寧微微點頭,丁野便把入住龍門客棧的事情說了一番。
當丁野說起那個百戶被飛雲寨賊人打翻在地的時候,丁天寧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等到丁野說完,他神情冷峻的道:“堂堂一個百戶,居然在賊人面前走不出一個照面,簡直是蒼龍軍隊的恥辱!”
丁野嘆了口氣道:“祖父,類似的情形只怕在各地都不鮮見。我這一年多在外面求學,也見識了不少基層軍隊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啊。如果這樣的情形持續下去,軍隊的戰鬥力必然無法保證,日後在戰場上遇到精悍的敵人,只怕不曾開戰就先輸了!”
這話說的十分嚴重,幾乎就是在斥責蒼龍皇朝的軍方了。丁天寧是誰?是兵部尚書,這豈不就是在指責丁天寧的不稱職嗎?
膽子太大了!丁烈愕然的看向丁野,覺得他一定是瘋了。居然在祖父面前說這種放肆的話,換成他可是萬萬不敢!
就連丁如山和丁如海的臉色也變了,尤其是丁如山,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丁野的臉上。
“這小子簡直就是得意忘形了,是不是以爲做出點成績尾巴就翹上天了!”丁如山死死盯着兒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意外的是,丁天寧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怒氣,他的臉色依然平靜,點頭示意丁野繼續往下說。
其實丁野也有點緊張,他何嘗不知道這些話說不定會引起祖父的憤怒,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可都付諸東流了。
但丁野必須要搏一搏,他知道祖父的性格一貫直爽,何況蒼龍皇朝的軍隊狀況是多年積弊積攢下來的,並非他一個人的過錯。
祖父一心爲公,對下面的情形不可能不知道,應該也會爲此頭疼不已。如果能借着這個機會替祖父出一些主意化解他的心病,丁野相信自己在祖父心目中的地位一定會大大的提升!
這是一場賭博,更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博弈,看到祖父讓自己繼續說下去,丁野就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去年朱雀國和猛虎王朝的青果山一戰,祖父一定也詳細研究過了吧。四象大陸的四個大國之中,朱雀國的實力本來最弱,可最近三四年大大小小七八戰全都勝利。雖然對整體的局勢影響不大,可朱雀國的軍力在不斷增強,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那麼本來孱弱的他們爲什麼可以突飛猛進,甚至連猛虎王朝都奈何他們不得?這都是因爲他們從上到下的將軍隊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革,如今的朱雀已經不是四國之末,而是一個可以危及到我們蒼龍皇朝的敵人了!倘若我們不作出一些改變,用不上十年,蒼龍的霸主地位堪憂啊!”
這一番話又比之前更加的危言聳聽,就連丁天寧都微蹙眉頭,至於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怎麼也想不到區區一個丁野就敢這樣妄論天下大事。
要知道蒼龍皇朝自從立國以來一直都是四象大陸最強大的國家,無論是陸軍還是海軍,完全壓制其他國家一頭。而朱雀國地少人稀,物產也不豐富,一直都處於四國末尾,跟蒼龍皇朝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國家。
如今丁野卻說朱雀國有可能在十年之內超越蒼龍皇朝,這若不是他故意聳人聽聞,就是完全徹底的胡說八道!
說完這些話,就連丁野的脊背也被汗水浸透了,他這是在兵行險招,務求一擊致命。可險招就是險招,或者大獲全勝,或者輸個吊蛋精光!****兒子的病好了,小強又病了,扁桃體發炎,有點低燒。好在不耽誤碼字和更新,只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幾張推薦票,那小強不用吃藥也精神百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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