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對不起你。”丁野對呼延勝還真有幾分愧疚。若非呼延勝冒險在蒼龍邸報上發出了他的兩篇文章,也不會讓丁家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
那兩篇文章看起來對時局沒起什麼太大的作用,卻是丁家的檄文,也給丁家做的一切披上了大義的外衣。事實上,呼延勝起的作用絕對不能忽視,而且是不可或缺的.
只是事後丁野一時忙昏了頭,忘記了呼延勝的存在,才讓這小子受了很多苦。
雙手扶住呼延勝,丁野認真的道:“呼延勝,到我的錦衣衛先來做個校尉。我保證,一年之內讓你官復原職,三年之內我讓你當上四品官!你願意嗎?”
呼延勝嚇了一跳:“大人,我目前還是戴罪之身……”
“我說你有罪就有罪,我說你沒有罪,你就是功臣。其實以你在蒼龍邸報上維護皇權的功勞,就該論功行賞。不過現在時局有些緊張,只能暫時委屈你一下。”丁野道,“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只要你願意給我效力,日後的榮華富貴,我給你擔保!”
“在下願意爲大人效犬馬之勞!”呼延勝本來已經絕望,如今卻重新看到了希望,哪裡會不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
見呼延勝答允下來,丁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筆桿子十分厲害,我手底下就缺你這麼一個人。放心,我的承諾一定做到。”
見丁野說的斬釘截鐵。呼延勝的心也熱絡起來。腰桿也略微挺直了一些。他幾乎都忘記是丁野害得他進了天牢,不過就算記得又如何?只要做不到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就只能被利用,而被利用其實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因爲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那就只能被當做垃圾一樣丟掉了!
柔大家的演出開始之後,煙霞樓上也熱鬧起來,唐偉和葉鵬相繼到來,一見丁野也在,便張羅了一大桌子的酒菜。衆人吃喝起來。
喝了幾杯酒之後,葉鵬道:“野哥,你回去錦衣衛看了沒有,聽說如今亂成一團了!”
“哦?”丁野回來之後忙的一刻不得閒。還真忘記回錦衣衛看一眼了。
“太傅遇刺的事情其實跟錦衣衛沒什麼關係,只是有人假冒了錦衣衛的名頭,可是偏生是在這個倒黴又敏感的時候,只能怨耿正和薛猛倒黴了。1(1)他們兩個都被關在廠衛的牢房裡,聽說吃了不少的苦頭。最慘的還是那個春營的成林,都上刑了……”葉鵬他爹是大理寺卿,對這些事情自然十分清楚。
“胡鬧!”丁野冷哼一聲。雖然耿正幾人和他都不算和睦,和看到錦衣衛幾乎變成了廠衛的替罪羊,他豈能不生出幾分同仇敵愾之心。
“錦衣衛自從被明英傑給牽連之後,已經元氣大傷。如今重建纔沒有多久。兩個指揮使全都被下獄了,我看這一次真的是病入膏肓,恐怕維持不下去了。”唐偉搖頭晃腦的道,“都察院有好幾位大臣已經上了摺子,希望能夠把錦衣衛給裁撤掉。”
“那野哥豈不是變成閒職了!”曹璞吐了吐舌頭。
“前陣子野哥離開京都,現在看來運氣真是不錯啊。若是留在京都,只怕也會被牽連的!”葉鵬道。
丁野淡淡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錦衣衛真的被裁掉,我也高興不起來!”
“這倒是……不如讓我家老爺子說說話?”唐偉問道。
“我爹也能說上幾句。”葉鵬拍着胸脯道,“野哥你只要一句話。我軟磨也好,硬纏也罷,一定讓他保住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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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野卻沉默了下來,心中仔細的盤算着朝中的局勢。衆人知道他一定是在思考着什麼重大的決定,都閉上嘴不敢打擾。
許久之後。丁野輕輕吐出一口氣道:“不要保,讓他們也上摺子。裁錦衣衛!”
“什麼!”唐偉和葉鵬都是一驚,一旁的曹璞呼延勝也都愣住了,完全不清楚丁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野哥,難不成你已經找好下家了?”唐偉很快就回過神來,嘿嘿一笑問道,“我就知道野哥你料事如神,早知道錦衣衛是一條破船了!”
丁野卻搖搖頭:“我哪裡有什麼下家。”
“啊……那野哥你是真不想在錦衣衛幹了?”葉鵬道,“真要是裁了,對你日後的晉升只怕有障礙啊!”
曹璞也道:“野哥,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謹慎些。”
只有呼延勝一直沒作聲,此時才小心翼翼的道:“大人莫非是欲擒故縱?”
丁野一怔,欣喜的看向呼延勝道:“唔,大牢關了一段時間,你的腦子似乎靈光多了!”
呼延勝的臉一紅:“我習武不成,平日只能多讀,在兵法之中看到過這樣的計策,方纔也只是脫口一問。”
“你問的好,我正是欲擒故縱。大家不都打算拿錦衣衛當黑鍋嗎,現在鬧出事情來就要把鍋砸了?哼哼,那就大家一起砸,看誰砸的響砸的透徹,你們猜大家真要動手的時候,誰會第一個坐不住?”丁野笑嘻嘻的道。
唐偉葉鵬和曹璞三個人面面相窺,忽然一起豎起大拇指道:“野哥,你夠狠!”
“這算什麼啊,要玩大家一起玩,不然豈不是太沒趣了!”丁野冷笑起來,“誰玩不起誰是孫子!”
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了。大正三十八年這個多事年頭總算就要過去,很多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只盼着明年會是一個好年景,讓大家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可對於有些人來說,即便是在這個年關將近的時候,也絕對安生不下來。
歐陽國謀看着面前厚厚一疊奏摺,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居然也現出了一絲愕然。
歐陽方站在一旁,又打開一個摺子,掃了一眼就嘆氣道:“乾爹,還是一樣的說辭。都說錦衣衛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懇求朝廷裁撤錦衣衛……”
“一天之內忽然冒出這麼多人要裁撤錦衣衛,他們想幹什麼?”歐陽國謀冷冷的道,“難道是商量好的?”
“乾爹,我們不也是打算用錦衣衛來背黑鍋嗎,既然如此,乾脆順水推舟。”歐陽方道。
歐陽國謀卻是老眼一瞪:“你懂什麼!”
歐陽方好歹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可被歐陽國謀這麼一呵斥,立刻垂下頭去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大理寺、都察院、兵部、吏部、戶部、就連鴻臚寺都上本了……媽的,錦衣衛跟鴻臚寺有關係嗎?”歐陽國謀一本本的將奏摺攤開,看着上面的一個個署名,不禁罵出一句粗話來。
“牆倒衆人推啊……”歐陽方一旁低聲道。
歐陽國謀嘆了口氣,長身而起,在殿中踱起步來。繞殿一圈正好是九十九步,他足足繞了三圈才忽然停下來,目光落在大殿的一個幽暗角落道:“你怎麼看?”
那角落昏暗之極,燭光難以照亮,只有一片漆黑。偏是在漆黑之中傳出來一個略帶幾分慵懶的聲音。
“錦衣衛背後有高人啊……這是欲擒故縱之計。”
“欲擒故縱?”歐陽國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意,“他就不怕我真的裁掉錦衣衛?”
“問題是,決定權不在大人手裡。”那慵懶聲音道,“只有那一位才能決定錦衣衛的去留,而他的個性,大人你最清楚不過了。如果讓他看到這麼多奏摺千篇一律的抨擊錦衣衛,你猜他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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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會反其道而行保住錦衣衛的!”歐陽國謀沉思片刻,終於艱難的道。
“沒錯……那位就是這樣一個人。尤其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他一定會保留錦衣衛,讓局勢更加撲朔迷離的。”慵懶聲音緩緩的道。
歐陽國謀又沉默了一會,才終於嘆口氣道:“他真的想要局面這樣一直混亂下去嗎?假如有一天局勢失控,會有人付出代價的!”
“付出代價的絕對不會是他,大人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慵懶的笑聲響起,“何況一切都在他的手中,無論是裁撤還是保留,大家都只是棋子罷了。區別無非是聰明的棋子和愚蠢的棋子罷了。”
“我們是聰明的還是愚蠢的?”歐陽國謀道。
“天知道……”慵懶聲音的語氣越來越輕,後面似乎又說了什麼,卻好似喃喃自語一般讓人難以聽清楚。
歐陽國謀沉思片刻,終於道:“方兒,以廠衛的名義擬個摺子,建議對錦衣衛大清理。至於裁撤的事情,暫時不要提了。”
除夕,一年只有一個的除夕,辭舊迎新的除夕。大正皇帝在位後的第三十八個除夕。
從來沒有一個除夕,會被人賦予這麼的多希望,這一年的除夕卻偏偏如此。每個人都希望徹底擺脫過去一年的厄運,迎向新的一年。
在這個除夕的一大早,至少錦衣衛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陛下親自下令,錦衣衛再度清理,至於裁撤一事,卻是絕口不提了。
這就意味着,錦衣衛至少能平安的度過這一個除夕了。
可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年關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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