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縣齊家
齊縣,齊家!
丁野曾經對幾個心腹有過一番瞭解和推測,馮虎和薛貴的出身都非常簡單,是很普通的家庭出生成長,一路以來的升遷都是極爲平凡。如果不是遇到丁野,他們應該會湮沒在茫茫人海之中,一輩子爲了出人頭地而努力.
能癡是東山寺出來的,這個丁野已經知道了,只有齊光遠的來歷比較神秘。在他的軍營履歷上只有二十二歲從軍以後的記錄,在那之前他有過什麼樣的人生,就連丁野也一無所知。
丁野並非沒動過打探的主意,以他如今的地位只要一聲令下,保證幾個時辰之後齊光遠的一切記錄都會呈送到案頭。
可是丁野沒有這麼做,他相信每個人都一定有不爲人知的故事,也一定有隱瞞的原因。只要到了適當的時候,齊光遠會袒露心跡的。
可丁野卻實在沒有想到,齊光遠居然是出自齊縣齊家,這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家族!
早在蒼龍皇朝創立之前的前朝,四象大陸上就有四個極爲古老的家族,他們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掌握着創造的技藝。
北方的軒轅家,他們能夠辨別所有的藥草,通曉植物礦物的藥理,能夠把風馬牛不相及的藥物融合在一起,創造出蘊育着驚人力量的丹藥。
南方的方家,他們天生就能尋找到地下的礦脈,還有着對於火的最精純控制。任何礦石在他們的手底下都能化腐朽爲神奇,變成頂尖的神兵利器。
西方的韋家,他們能夠和野獸溝通,將兇猛殘忍的飛禽走獸變成人類的寵物。就算是天空中的飛龍,據說他們也可以降伏。
而在東方一個叫做齊縣的小地方,也有一個源遠流長的家族,他們的能力是機關術。
小小的零件,簡單的構造,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可是在齊家人的手中,這些零件可以在一瞬間就變成殺人的利器。
工程車、雲梯、載人飛鳶、飛燈炸彈、降落傘……齊家的發明在蒼龍皇朝的軍隊中到處可見。甚至有一種被稱爲木牛流馬的木製牲畜,運載物資的能力是普通牛馬的十倍,還不需要耗費任何的草料和水!
擁有這樣能工巧匠能力的,就是齊家。從一千五百年前,他們就是機關術在這個大陸上的代表。許多年來,經歷了數個朝代,皇帝可以更迭,朝代一個個的崛起又倒塌,只有齊家歷經風雨而不倒,無論在任何一個朝廷的統治下都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四象大陸四大家族,軒轅、方、韋和齊,盛名遍天下,可謂是如雷貫耳!
丁野曾經想過齊光遠有着極爲複雜的身世,卻從來沒想過他出身於齊家,一時有些愣住了。
“你說的是,齊縣的那個齊家?”丁野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別看他兩世爲人,對於四大家族的存在卻一直是高山仰止,而且兩世之間連四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見過。
“就是製造機關的那個齊家。”齊光遠點點頭道。
丁野打量着鬍子拉碴的齊光遠,這傢伙一向很邋遢,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感覺。而且在丁野的印象中,齊光遠十分的狡猾,是他所有心腹手下當中腦筋最靈活的一個。事情交給齊光遠,他總能想出古怪的方式來完成。
“難怪……”想到齊光遠的機靈百出,丁野不禁恍然大悟。恐怕也只有心機巧妙的齊家才能出現齊光遠這樣另類的人才!
“不過,你居然是齊家的人,我真是沒想到。”丁野道,“你既然出自齊家,理應繼承家族的機關術,怎麼會跑到塞北去從軍呢?”
“這件事說來話長。”齊光遠苦笑一聲,“大人若是有閒,我倒是可以慢慢說。”
“我當然有空。”丁野立刻道。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已經出現在煙霞樓的三樓。柔大家的演出還有好一陣子纔會開始,這裡非常的安靜,正適合聊些私密的話題。
“齊家到我這一代,人丁並不算興旺,一共只有四房。我是長房的長子,按理說我應該是齊家下一代的首選接班人。”齊光遠面前擺着一壺酒和一碟茴香豆,他先狠狠灌了一口酒,這才緩緩的道。
丁野並沒有作聲,也輕抿了一口酒,又將一顆茴香豆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有些時候,沉默其實就是最好的迴應,這個時候就應該讓齊光遠自己來敘述。
“我從三歲開始就接觸機關術,六歲就成爲初級機關師。”齊光遠頗有些自豪的道,“大人知道初級機關師意味着什麼嗎?”
丁野搖搖頭,機關師也好,煉丹師還是鐵匠也罷,對他來說都是非常遙遠的。擁有習武天賦的人其實已經算是很少了,十個人裡面有一個就不錯了,可擁有四大家族那種獨特天賦的人就更是寥若晨星,少之又少。丁野估計,機關師的數量只怕比天底下的虛境強者還要少一些。
果然就聽齊光遠道:“機關師就是學習機關術的匠人的一種評定,其實就相當於習武之人的武者身份。初級機關師如果換算成武者的境界,大概算得上是虛境吧。”
“六歲虛境,了不得。”丁野道。
齊光遠也露出一絲笑容:“是啊,我那時候也很驕傲啊,齊家一千多年的傳承,六歲能達到初級機關師水準的不能說沒有,卻是極少!我父親和祖父都認爲我能接掌齊家的衣鉢,對我也是特別看重。”
“不過……”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之後的十幾年,我就一直停留在初級的水準,再也沒有任何的進步。我的堂弟齊光明和齊光秀,他們雖然都是十歲纔打到初級水準,可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是高級機關師了,技藝把我丟下兩條街去!”
“爲什麼?”丁野奇怪的問道。
“其實,我沒有機關術的天賦……”齊光遠嘆口氣,“六歲時候的表現只是早熟而已,後來的我纔是真正的我。其實十四歲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我不適合學習機關術,那些高級的機關複雜無比,一個木牛的零件足足有四千九百二十五個之多,我無論是個性還是手藝,都難以完成!”
“可惜我當時還不死心,一心希望能靠着努力來提升技藝。於是,我又在上面花了六年的光陰,這六年來我什麼都不做,只是拼命的去做機關,但是……”齊光遠又喝了一口酒,酒水順着嘴角淌下來,把他的衣襟全都打溼了。
不過這種時候誰會在乎衣服啊,所謂酒是男兒淚,有些傷心事讓人難以哭出來,就只有讓酒肆意的從臉龐流下去,當作是一場對於青春的哭泣吧。
“其實人生有很多條路,並不一定要用機關術來證明自己。”丁野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齊光遠,畢竟兩個老爺們互相安慰感覺有點怪怪的。
“如果我生在其他的家族,大人的話一定是對的。可惜我姓齊,無論我在其他方面有多麼精彩的表現,只因爲我姓齊,所以我必須要精通機關術!”齊光遠抹了一把滿嘴的酒水,“如果我連機關術都搞不明白,那就是窩囊廢,就是廢物!”
丁野能夠想象齊光遠當年的處境,少時威風,長大非但泯然衆人,甚至成爲墊底之人。這樣的落差,的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所以你就離家出走了?”丁野問道。
“嗯。”齊光遠點點頭,“二十一歲那一年,我終於明白過來。無論我怎麼努力,我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平庸的機關師。給人打造一些最簡單的機關,被家族的弟弟妹妹白眼相待。於是我選擇了離開,只有離開齊家,我才能找到人生其他的意義。”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丁野道,“如今你也算是事業有成了。”
“那是因爲我遇到了大人,不然齊光遠也還是一個廢物!”齊光遠認真的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大人,如果不是大人的出現,我只能在涼州大營做一個廢物,一個齊家不願意提起名字的恥辱!”
“不要妄自菲薄。”丁野道,“你的能力我看在眼裡,未來你還會有更大的空間。”
“謝大人!就憑大人這句話,齊光遠一輩子都願意爲大人效力,就算是執鐙牽馬也行!”齊光遠感動不已的道。
當曹璞帶着呼延勝來到煙霞樓的三樓時,他們就看見齊光遠躺在一張椅子上,正呼呼睡的香甜。
“老齊這是?”曹璞奇怪的問道。
“睡了。”丁野笑了笑,望向了曹璞身後有些戰戰兢兢的呼延勝,“呼延大人,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呼延勝比兩人上次相見瘦削了不少,臉上還有幾道老傷,自從京都鉅變之後他就一直被關押在天牢裡,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一見丁野,呼延勝的眼睛就潮溼了,文人到底是情感細膩一些,忍不住的淚水順着臉頰往下滾落,口中哀慼的道:“丁大人,在下已經不是朝廷的官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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