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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督,按您的吩咐,已經命人把剋扣邊軍數月的軍餉全數分發到他們手裡了。”
傍晚時分,劉策換了間營房後,囑咐張烈將囤積軍餉的庫房打開,向關內的守軍將士發放了所欠薪餉。
現在,完成任務的張烈正立與劉策身後恭敬地向他覆命。
劉策負立案前面色深沉:“下面的人可有什麼反應麼?”
張烈說道:“回軍督的話,鎮守關隘的將士對軍督是感恩戴德,不少甚至熱淚盈眶頂禮膜拜……”
劉策聞言眉頭一皺,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身側的葉胤見此立刻對張烈說道:“張護衛,軍督的意思是,那些屍首掛出後有沒有什麼行跡可疑的人進出關營?”
張烈一聽,立刻回憶了一陣,忽然眼眸一亮:“回軍督、葉公子,經你們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這麼幾個人鬼鬼祟祟的離去,末將當時只顧給邊軍將士發餉,也沒太當回事,要不要即刻命人去把他們追回來?”
劉策搖搖頭說道:“不用了,隨他們去吧,你先和陸羽一道繼續去安頓下關內守軍將士,順便取米造飯,給他們先弄頓人吃的東西來。”
“末將領命!”張烈拱手行了一禮,然後緩緩步出營門之外。
待張烈走後,葉胤如同虛脫一般,臉色煞白額頭滿是細汗,忍不住又從身上取出一顆藥丸塞入嘴中,約過了小半刻鐘這才感覺舒緩了些,慘白的臉上纔有了一絲紅潤。
劉策靜靜地看着葉胤做着這一切,待他身體情況似乎好轉後,這纔開口問道:“葉公子,還在爲晌午那一幕感到心有餘悸麼?
到現在爲止你已經足足服了五次藥,這量也比平日多了不少。”
葉胤深深吸了口氣,冷靜的回道:“軍督,這是不才自小落下的病根,只能靠藥物蓄調精氣,而且無論如何情緒都不能過於激動,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劉策聞言冷冷說道:“聽你這麼說倒是本軍督唐突了,然而這就是本軍督治軍處事的手段,
如若葉公子你無法承受這些,還請早日迴轉冀州吧,
畢竟接下來幽州要發生的大事本軍督必須全神貫注的去應對,沒那麼多心思來顧及你……”
葉胤略帶一絲焦急地說道:“軍督,不才可以堅持到幽州局勢平定,無需爲不才分神,不才保證不會成爲軍督的累贅!”
劉策冷眸靜靜掃了他一陣,但見他平靜的面龐掛有一絲決然,終於鬆口說道:“希望如此,來談談接下來該如何做吧。”
葉胤轉了圈佛珠,拱手說道:“接下來如不才所料不差,軍督是打算把蕭振雄的屍首送到三部叛軍陣營中令他們對心生警惕,對軍督來幽州所爲有所防備吧?”
劉策點點頭:“只是本軍督在考慮把屍首送出去後,下一步該如何應付三方的反應和動作?”
葉胤思忱片刻,對劉策說道:“軍督,或許可以從這大勝關主將下手,從所獲情報分析來看三人之中唯有這董天珂行事最爲縝密,一切都是以自身利益爲先。”
劉策說道:“葉公子所言和本軍督不謀而合,要想快速平定幽州蟄伏的內亂,就必須先要收服一支本地軍隊與之周旋,
這董天珂的軍隊常年鎮守幽州邊界與胡奴周旋,的確是我首先要掌控的對象,但要握住這支軍隊董天珂卻又是必除對象。”
葉胤說道:“不如軍督許諾他一些好處先讓他安定下來,例如這幽州總督之職……”
劉策搖搖頭說道:“恐怕董天珂是不會相信的,這董天珂沉浮幽州官場多年,
如今本軍督卻把如此重要的職務莫名奇妙砸到交到他手裡,換你是董天珂你會怎麼想?”
葉胤說道:“不才自然知曉董逆不會輕易相信這總督之位會無端落在自己頭上,
然而這並不是主因,這總督之位不過是一個導火索,只要軍督能設法讓姜總督爲其舉保,擺出個態勢給衆人來看,
不才心想以陸、董、蘇三人目前這種微妙的關係定會開始相互防備……”
劉策接過話繼續說道:“如此一來,董天珂再想和從前一樣想在各方之間牟取利益的算盤就要落空,他只能在最快時間內做出抉擇。”
葉胤頜眸說道:“這就是問題關鍵所在了,董天珂的態度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說關係到整個幽州局勢變化,就怕他到時鐵了心靠向陸、蘇二人,那幽州局勢不才怕會超出可控範圍。”
劉策寒眸一閃:“那索性就賭一把,明日本軍督就前往宛平去會會董天珂,先要對他有個大致瞭解再做決定,
如若不行,索性就換個人選,反正這三人最終必須死……”
“換個人選?”葉胤聞言眉頭一蹙,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或許不才有了其他辦法,可以將幽州不安因素降至最低!而且,也可以繞開董天珂這個不安因素。”
劉策奇道:“葉公子請說……”
他走到他跟前俯在他耳邊一陣嘀咕後,劉策緩緩睜開雙眼,瞳孔一道冷光閃爍,射向依然滿臉鎮定的葉胤。
良久,劉策對他搖搖頭嘆道:“不愧是奇才,葉公子,你這手段果然高明啊!”
葉胤欠身說道:“軍督過獎了,不才這也只是跟軍師所學,他言人皆爲利而生,那不才就把他們內心的貪婪慾望引爆出來!”
劉策嘴角一揚:“不過本軍督還是要親自去一趟宛平,順路……”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冷笑一聲:“把各州縣的士兵盡數收納手中!山雨欲來,我還是不少有地方需要用到他們……”
葉胤點點頭:“這一塊不才相信軍督的能力,事不宜遲不如即刻命人前往遠州總督府把幽州的情況告之總督大人,請他一道配合軍督行事!”
劉策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如葉公子你跑一趟吧?”
葉胤回道:“軍督,不才並非軍督府的人,而且你也答應允許不才跟在您身邊以幕僚身份參與幽州亂局中來啊!”
劉策輕笑一聲:“本軍督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莫要在意。”
葉胤也是嘴角罕見的揚起一道弧線:“不想軍督現在還有心情說笑,看來對幽州局勢變動是胸有成竹啊!”
劉策說道:“既然你喊我一句軍督,也該知曉這個稱呼擔負的是一種怎樣的責任!”
葉胤微微一愣:“不才早聽兄長言及軍督與那些苟蠅蛇鼠之輩又很大不同,說實話不才本是將信將疑,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不才才知道兄長所言句句屬實。”
劉策冷聲說道:“令兄言重了,本軍督出生卑微,所做的一切純粹只是爲了活下去而已,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高尚。”
葉胤說道:“軍督所言甚是,有時候活下去也是一種奢望,尤其在烽煙遍地的戰場,要活下去談何容易?
寧爲太平犬,莫做亂世人,這句話是何其的悲涼,卻又那麼的真實……”
劉策聞言轉身緩步來到營房門口,眼見營外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邊軍將士,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盤坐在空地上,數着剛到手的欠餉,臉上都掛着滿足的笑容和周圍同袍有說有笑時,輕嘆一聲。
“如果太平時節都只能當狗,亂世又豈能爲人?本軍督在河源的時候就答應過麾下的將士們,
既然決定活下去那就得活的有尊嚴,但尊嚴不是別人施捨的,是靠自己掙出來的!”
葉胤望着劉策的身影,回味着他之前的話,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異樣的光彩。
“啓稟軍督!”就在這時,陸羽來到劉策身邊拱手說道,“武指揮使派人前來告知,他的大軍已與三日前開拔,六千大軍預計五到六日內抵達大勝關內!”
劉策聞言回道:“即刻派人回覆武鎮英,告知他無需操之過急,一切按既定規劃行事,
另外命人聯繫情報司,速把幽州軍情告知秦墨和葉斌,由他們和總督府去交涉!讓姜潯配合冀州方面行動!”
升任軍督之後,劉策就把治下的各營做了相應的調整,幾個原營爲單位的部隊提升爲旗團使。
其中陳慶、楊開山、封愁年、武鎮英四部升爲旗團編制,已稟命遠州總督府向神都請求授任。
其餘各部雖未有大的變動,但營中編制已大幅向旗團編制靠攏,可以說是不算旗團的旗團。
而武鎮英部穩紮穩打的風氣,深受劉策賞識,特被他調來穩定幽州局勢。
“遵命!”
陸羽隨即領命欲離去,卻又被劉策叫住了。
“軍督還有何吩咐?”
劉策上前一步,對陸羽說道:“聽你所言之前也在定州邊軍中從伍,這次你就先留在大勝關內配合武鎮英,多和他地方學學我精衛營作戰風格,興許有一天你也能獨領一軍……”
“多謝軍督栽培!”陸羽聞言頓時喜形於色,連忙拱手對劉策重重行了一禮!能親自帶領一支軍隊一直都是陸羽的夢想。
自從投靠劉策以來,他和張烈深受精衛營風氣薰陶,早上操演陣列比誰都賣力。下午識字別人學三五個,他倆十幾個,哪怕晚上在營中休息之時也不曾懈怠,與是很快就得到了精衛營將士的認可。
然而,劉策麾下的軍隊說到底還是以軍功爲主,想憑關係弄虛作假走後門任職,基本不存在的。
如今劉策這麼說,陸羽顯然感到他對自己器重,如何不讓自己內心欣喜若狂。
“此次幽州之行,某一定好好表現,絕不讓辜負軍督後望!某要憑自己本事立下軍功在精衛營中佔一席之地!”
陸羽扛着偃月刀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