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老宅大門口,季二停好車扭頭看着沈寄安,小聲問道:“老大,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不用,”利落的下車,沈寄安頭也沒回:“你回南郊別墅吧,要是回去的話,我自己可以開其他的車。”
“可是老大........”還準備說點什麼,沈寄安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口。“好吧......”無奈的撇撇嘴,季二隻好按照老大的要求回南郊別墅。
“大......大少爺!”看到沈寄安一聲招呼不打的闖進來,管家嚇了一跳,愣了愣才迎上來,勉強擠出來的笑容裡有一絲僵硬,“大少爺,您怎麼回來了?”
“怎麼?我不能回來?”
“啊,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老管家額頭上的冷汗直冒。
“大哥,你知道管家不是這個意思的,你何苦爲難呢?”沈謹出現在樓梯口,笑意盈盈的將目光在沈寄安和管家身上移動了一圈。
“老公,晚上可要好好慶祝一下,你都好幾年沒有給我過個像樣的生日了!”
“哪一年少了你的禮物了?”
“光禮物有什麼用?我要的是一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頓飯嘛!這幾年,你沒次都出差,這次好不容易在家的,正好兒子也在,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吃頓飯,多好啊!”
“好好好,都聽你的!咱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李玫挽着沈建國的手兩個人郎情妾意的出現在側門口,看到正廳裡站着的不速之客,臉色一下子僵住了,“寄......寄安?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啊?”
“嫌我打擾了你們一家人的天倫之樂?”沈寄安冷笑。
“啊,不、不是的!我剛纔還在跟建國說回屋給你打電話的,一家人的聚餐嘛,怎麼能少了你呢!”李玫說完故意拿胳膊捅了捅身旁的人:“建國,你說是吧?”
“呃,嗯!”沈建國的臉色有些發僵。
眼角的餘光瞟到只放了三隻碗的飯桌,沈寄安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頓飯根本就沒有準備自己的碗,爺爺雖然住在這個家裡,但是他的飲食起居重來都是單獨準備的,三個碗,正是除了他之外的一家三口。
看到沈寄安的眼光瞟到了飯桌上,李玫一下子有些慌了神,幾乎是下意識的側過身去擋住他的視線,“哈哈哈,那個......菜還沒準備好,餐具也還沒擺齊.......”
李玫說着目光不敢直視沈寄安,就趕緊去看旁邊的傭人,皺眉冷聲呵斥道:“你們都怎麼回事兒啊?說了大少爺今晚也會回來吃飯的,你們都但耳旁風了嗎?怎麼不準備好?都幹了這麼多年了,這點兒小事兒都做不好嗎?”
“是是是!夫人,是我們疏忽了,馬上........我們馬上就準備!”管家佝僂着腰,一邊用帕子擦着冷汗,一邊唯唯諾諾的應着。
儘管他心裡也是極其委屈的。
但,替主人解圍,是他們這些下人的職責所在。
“寄安,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個手,一會兒就能吃飯了哈,今天正好我生日......”臺階找好了,自己也就沒那麼尷尬了,李玫看着
沈寄安,一臉的殷勤。
眸子掃過去,寒霜一樣冷到人心裡去,沈寄安看着李玫:“這麼演戲不累麼?”
“演戲.......”李玫臉上立即一陣紅一陣白,兩個顏色變換了好幾遍。
“你的禮物。”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從口袋裡拿出來遞過去,沈寄安的眼神裡不帶一絲感情:“你是我的母親,你的生日禮物我每年都會準備,今年也不會例外。”
李玫看着那個綁着綢帶的的小小的絨面盒子,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去接。
確實是的,雖然母子倆的交情不深,但是每年李玫都能準時受到沈寄安的禮物,雖然並不一定和心意,但是絕對是價值不菲的。
在這一點兒上,沈寄安這個兒子無可挑剔。想着自己卻連吃一頓團圓飯都把他給自動忽略了,李玫不禁覺得臉上燒的厲害,這禮物,一下子就變成了個燙手山芋。
“買給你的,拿着吧。”將小盒子塞進李玫手裡,沈寄安叫住了一干忙着重新擺盤的傭人:“你們不用忙活了,我今晚不在這裡吃飯。”
“寄安,既然都回來了,就留下吧!”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李玫趕緊發揮自己的餘熱。
沈寄安回頭,臉色忽然又冷了幾分:“好了,家長裡短什麼的說完了,我們來說說正事兒吧。”
“正事?”李玫一愣:“什麼正事兒啊?”
沈寄安的眼睛忽然眯了起來,狹長的眸縫裡,暗波洶涌。
這是要裝糊塗的意思嗎?
“是啊,寄安,什麼正事?公司的事情嗎?你說吧,我能幫的都會盡量幫的!”沈建國往前走了一步,表面不疾不徐,實際卻是心潮澎湃。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插手公司的事情了嗎?
這是自己等了多少年的心願,終於要達成了嗎?
“放心,公司的事情不會找你的。”彷彿是知道沈建國心裡所想,沈寄安兜頭給他潑了一瓢涼水。
沈建國黑了臉,但還是勉強撐住臉上的笑容:“那......是什麼正事啊?”
“你們真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正事兒?”沈寄安的微微皺起了眉,眸子越發的冰冷:“鬱言,她出事了。”
“鬱言?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女孩子?”沈建國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識的與李玫對視一眼,見李玫也不動聲色的搖搖頭,又疑惑的看向沈寄安:“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好端端的,鬱言怎麼會受傷的?”
“這話該我問你們吧。”沈寄安冷笑出聲。
“沈寄安,你什麼意思?”沈建國蹙起了眉:“你是在懷疑我們麼?”上一次的事情確實是他,可是這一次,自己明明沒做過,卻也要自己承認,這個鍋,沈建國自然不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竟然還不承認,沈寄安很想用拳頭說話,可是,這人又偏偏是自己不能用武力的人。
“敢做不敢承認,可真像是你的風格。”冷冷的諷刺一句,沈寄安轉身往樓上走。既然都回家了,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爺爺的,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沈寄安,你給我站住!”平白無故被冤枉,沈建國到底是不舒服的,不發一發脾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他老子了!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敢做不敢當?’我的風格是怎麼樣的?你說說看!”這一刻,沈建國覺得自己硬氣都很。
畢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寄安垂着眼角往下看,語氣生冷:“想要她的命?不過,可惜的很,人已經被我救回來了。”
“你還是認爲這事兒是我做的?沈寄安!沈寄安!......”
再懶得去理會身後喋喋不休的人,沈寄安沉着眸子上了樓。
“怎麼?又鬧起來了?”沈老爺子正在臨摹王羲之的書法帖,頭也沒擡。
站在門口,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輕輕淺淺的微笑:“老爺子您可是越來越敷衍啦,我來看您,怎麼連頭也懶得擡了?”
“光是聞味道就知道是你小子啦!”寫完最後一筆,老爺子纔將手裡的筆放下,慢悠悠的擡起頭,從老花鏡上面翻出眼睛來看他。
“火藥味吧!”沈寄安過去,習慣性的伸手幫老爺子扶了扶眼鏡,無不自嘲的說道。
“嗯,你自己還有個自知之明,不錯!”老爺子故意甕聲甕氣,見自己的大孫子一臉心安理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又接着補充道:“就不能消停一下?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父親。”
“父親?”沈寄安勾了勾脣角:“您覺得他配做個父親麼?他做的那些事兒,您不是都知道麼?”
“唉......”老爺子微微垂下了頭,拿着手裡的書法帖研究着,嘴裡似是不經意的說道:“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沒過去嗎?”
“過不起的,從來都不是我。”沈寄安徑直走到沙發上,將掛着冷戾之氣的臉扭到一邊,冷幽幽的說道:“先是她,現在又是鬱言,是他們一直窮追不捨。過去......您讓我如何過得去?”
那些往事,那些只恨自己力量太薄弱的往事,一點一滴的從腦海裡最深的角落涌出來,一點一滴都在鞭打着自己的心。
“寄安啊,”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沈寄安的身邊,伸手搭在他略顯頹然的肩膀上:“這樣放不下,痛苦的是別人麼?”
自然不是,痛苦的人,一直都是他沈寄安自己。
他也不想這樣,可是,那些事兒真的夠他記住生生世世了。
“爺爺是過來人,聽我的,放下吧!”老爺子坐下來,語重心長:“那些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自己糾結也沒有什麼用,並挽回不了什麼了,不是麼?不要去計較了,畢竟這麼多年了,斯人已逝,日子還得過下去,你的生活還得繼續,不是麼?”
“不計較麼.......”重複着這幾個字,沈寄安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確實也很想不去計較,活成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所以,他儘可能的去避開他們,儘可能的強迫自己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封存起來,彷彿不去想,就會不心痛。
可是,爲什麼他們還不放過他呢?
鬱言,他好不容易纔找到的人,他們爲什麼還要接二連三的動手傷害她?
能找到鬱言,沈寄安覺得已經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了,這個世界上還能有幾個她呢?
所以,讓他又怎麼能不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