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冉冉發現，其雍雖然曬成了小麥色，可臉紅居然這麼明顯。他草草地寒暄幾句，落荒而逃。
三個隱蔽得很好的室友才嘻嘻哈哈從貨架邊走回來，一齊笑話冉冉，臉紅得像猴子的那什麼一樣。冉冉氣得直拍手推車扶手，“你們一個個的，不說掩護我，居然逃得這麼快。”
“嗐，不是給你製造和師兄單獨相處的機會嗎？”
“就是，我們可不想做電燈泡。”
“怕什麼，師兄這麼大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女生大系，女生一個個口無遮攔，很是彪悍。
最最沒有想到的是，兩個禮拜之後，這件囧事還有後續。
暮春下午的光景，冉冉爲其雍貢獻了半天記錄數據，認真得連自己微痛的小腹都沒有在意。
終於記完，一站起身，突然覺得有什麼流淌，慌忙回頭，木椅子上一塊血跡。
其雍站在她邊上，一低頭也看到了，又順便瞟了眼冉冉，那天她還偏偏穿了條白底藍條紋的針織裙子，再明顯不過。
鄭其雍嘀咕道“買了那麼多……”
“買歸買，可可可……”冉冉覺得他這個埋怨沒有道理，又羞又惱，正愁不好發作，肩上突然披了件菸灰的毛衣開衫，帶着其雍的體溫，男生的衣服寬大，對他來說是短款的毛衣，在冉冉身上就顯得挺長。
“你趕緊回宿舍處理下吧，這兒有我呢。”
冉冉就穿着他的衣裳又感激又狼狽地逃出了實驗室。那件事情後來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起過，可冉冉一直沒忘，每想起一次都恨不得敲自己一次。
女生確實很敏感，那個時候冉冉自認爲她對其雍的好感只有自己知道，和別人半個字都沒說過，可這三個室友卻一口咬定他倆有什麼，冉冉解釋是一起做實驗，他們就一致起鬨：人家研究生要做實驗寫論文，你跟着瞎摻和什麼？人家實驗室沒有師弟嗎，老拉着你做什麼？
那個時候，夏巍還老是來找冉冉吃飯，吐吐苦水，這個室友衛生習慣不好、那個室友睡覺打呼嚕，冉冉簡直煩得不行，可夏巍從小學時養成的冉冉跟班屬性卻甩也甩不開。他還很八卦，老是要問冉冉有沒有男生追她、或是她要追什麼男生，冉冉當然是隻字不提鄭其雍的。現在想想，當時要是提了鄭其雍，夏巍是認得他的，如果一開始就和她說了參謀長的事兒，冉冉還會一直向前走嗎？
回過頭來，知道前路是茫茫的，可是當年的自己即使一開始就知道了，不親自碰個頭破血流，大概還是會不長記性。谷裕就是一開始知道前路艱險，還要拼個鼻青臉腫的典範。
不知不覺走到領駿國際，冉冉頭一次看到這種電梯——電梯廳正中央一個圓形的臺子，上面滿是按鍵。而兩側共八個電梯門兩側卻一個按鍵也沒有，只有一個圓形的圓形指示燈，發出柔和的白色光亮，示意電梯到達樓層。
要不是旁邊有谷裕，冉冉一定立在那電梯門口直髮愣，不知道該怎麼上去。谷裕在中央臺子刷了指紋，按了她家的門牌號碼，顯示屏上指出B3，她便招呼冉冉在B3號電梯口等，解釋道，電梯直達樓層，保證安全。
電梯門一開，居然是個玄關。冉冉這才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的電梯入戶，總算解開了縈繞在她心裡的千古之謎——別人也入了你的戶可怎麼辦？但仍然覺得心慌，問谷裕：“那剛剛要是有人尾隨你可怎麼辦？”
“電梯廳裡站着兩個保安可都是退伍軍人，散打功夫一流。”
冉冉咂咂舌，傳說中的領駿國際果真不凡。
繞過玄關裡那面牆，轉進客廳，裝修得非常現代，屋子裡只有黑白兩色，流暢的線條。冉冉覺得這樣的裝修一看就不菲，可總覺得太過硬朗，谷裕也看出來她的想法，“這本來是周鼎結婚前的房產，他的單身公寓。”又大方地打開所有的門讓冉冉參觀。
因爲是單身公寓，所以只有一個臥室，可這一室一廳卻比許多人家的三室都要大，衛生間倒是有兩個，尤其是主臥房裡那個帶浴缸的主衛，倒趕得上兩個緊湊小戶型裡的書房。
逛了一圈在沙發邊坐下，才發覺茶几下那個不是進門時以爲的長毛絨地毯，而是一整張皮裘。冉冉忍不住發出驚歎，“這這這，腳都不敢擺了。”
屋子裡有地暖，一進門兩人都赤腳卻很和暖。谷裕早就踩在那皮裘上，“怕什麼，用皮裘就是覺得腳感好，你要是不敢踩了，不是本末倒置嘛。”
玄關處傳來鈴聲，谷裕走過去打開免提，“谷小姐，您的外賣上來了。”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谷裕接過放在吧檯上，招呼冉冉來吃。
外賣裝在錫紙裡又放進防油的紙盒，剛一揭開就覺得噴香四溢。
冉冉咬了一口小羊排，鮮嫩可口，驀地想起她的鍋包肉，也是頂好吃的。吧檯上垂下一排射燈，照得谷裕的皮膚晶瑩剔透，像假的一樣。她垂眼吃一片松茸，抱怨一句，“今天火候怎麼有點過呢。”
“挺好吃的。”冉冉微笑，之前也沒有吃過沒有比較。兩個人又默默地吃着，冉冉覺得問什麼都是枉然。
“下週泡溫泉去吧，你又不加班。”
是的，冉冉有完整的雙休，從前都是她想去湯山，而谷裕有這樣那樣的活兒沒幹完要加班，總沒有去得成，可現在冉冉突然沒了那個興致，卻也沒有推脫的理由，“好的。”
玄關裡傳來電梯到樓層的聲音，“叮”一聲，驚得冉冉從吧椅上立起來。玄關背後走進來一個男人，是周鼎。他看到冉冉先是一愣，而後笑起來，“趙小姐來了。”
谷裕懶懶地轉過身，“嗯，冉冉陪我買衣服去了。”指指沙發邊上一溜紙袋。
周鼎“嗬”一聲，親暱地拍了拍她的背，看得冉冉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慌忙道，“我吃飽了，這就不打攪了。”
儘管周鼎留客留得比谷裕還兇，冉冉還是堅決地告辭。走進電梯，不需要按鍵，直接到大廳。縱使是這樣高檔的電梯設計，冉冉還是覺得周鼎毫無徵兆出現在玄關有點毛骨悚然。
只去了一次，冉冉就決定以後絕不再去谷裕家。倒不是周鼎突然出現嚇到了她，想想人家算是半同居關係，刷個指紋直接進玄關和用鑰匙開門是一個道理，她不能忍受的是當着她面的親暱，然而周鼎是有家室的。
雖然心裡這樣想，可之前已經答應下來去湯山泡溫泉，找不到什麼理由去推辭。
冉冉把一套玫紅的泳衣塞進旅行包裡，再看看這鼓鼓囊囊的波士頓桶包，覺得女人就是麻煩，不過住一夜，倒有這麼多的行李。
谷裕發來條信息：到樓下了。
冉冉背上皮包，又拎起那個鼓鼓的旅行包，在玄關裡穿上短靴，瞟一眼小黑板上空空蕩蕩。匆匆忙忙鎖上門，才走出去兩步，又回頭再拉一拉，冉冉簡直要被自己的強迫症逼瘋了，嚴重的時候早上得來回幾趟，幾乎上不了班。
單元門口，一輛白色的奧迪A4沒有熄火，嶄新的車漆在蕭條的冬日裡閃閃發光，儘管是個冷颼颼的陰天。
冉冉把旅行包放在後座，開了副駕駛門坐進去。谷裕穿這件V領的針織長裙，雖然裙長到腳踝，領口卻非常低，低得即使車內空調很足，冉冉還是打了個哆嗦。
“新買的？奢侈啊……”自打穀裕搬出去後再見，她的每個舉動在冉冉眼裡都很奢侈。
“嗯，才三十來萬。”她嘴裡說出來毫不裝腔作勢。“周鼎說開了去上班，太誇張也不好，其實他也是省錢，我本來覺得好看那跑車要一百來萬。”
冉冉在心裡默唸了一遍，才，才三十來萬，當然，和她那套房子比起來，確實不值一提。“有車方便多了，我本來還查了要轉好幾次車呢，早知道我再多帶點東西了。”
谷裕低聲嘆了句，但冉冉還是聽見了：“生活開啓了簡單模式。”點點頭，她從前確實在用艱難模式生活。
這次行程是谷裕一手包辦的，酒店自帶溫泉池子。整個酒店是庭院式的，汽車從北面直接開進主樓下的地庫，主樓前還有三四個大浴池，隱在一片花園當中。儘管是年前，庭院還是一片繁盛，都是耐寒的綠葉樹，遠遠看過去，配着木質棧道，頗有異國情調，好像不是隆冬，反倒是盛夏。
出乎冉冉意料，她們房間的陽臺上就有個容得下三五人的浴池。這大大高出冉冉的預期，早先的心裡準備就和游泳池似的，這才帶了泳衣。這座主樓是個平面，對面遠遠的是山嶺，不擔心有旁人偷看。
“其他那些簡直跟下餃子一樣。”谷裕站在陽臺上指着庭院裡那一個個池子，這會兒是下午，裡頭只有寥寥的人，晚上人多起來，可以想見，和澡堂子沒什麼區別。
肚子叫了兩聲，“我們先下去吃飯吧。”冉冉特意搶在谷裕跟前，不讓二樓餐廳的服務員把賬記在房卡上，而是掏出信用卡，執意當場付賬。
谷裕跟在後面無奈地搖頭嘆息：“冉冉，你這麼……”也就不再說什麼，這是她們長久以來的相處之道，從前谷裕困難也不肯沾冉冉的光，而現在她花的大多不是她自己的錢，可冉冉也不能理所當然地蹭周鼎的。
兩人吃飯的光景，天就直接從陰轉黑。
回到房間，冉冉先去浴室洗乾淨，圍着個浴巾出來，就打算往陽臺上的溫泉池子裡泡，卻看到谷裕立在陽臺邊往下張望，神情若有所思。
她走上前，緊了緊身上的浴巾，將肩膀完全裹住，也低頭往下看，下午冷清的幾個大池子，這會兒果然熱鬧許多，但仍然空曠，仔細算算，整個酒店主樓不過幾十個豪華客房，這些浴池只對客人開放，而每間房都有各自的小浴池，這公共浴池確實不受歡迎，看得出來都是男男女女幾人、十幾人結伴出來的，纔在那裡圖個熱鬧。
“怎麼了？”冉冉仔細看了幾眼，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可谷裕卻盯着下面出神。
好一會兒，“沒事兒，你先泡着，我洗澡。”
冉冉半躺在池子裡，看外頭，可惜是個陰天，不然邊泡邊看星星也是很好的。從前和其雍一起看過一個紀錄片，北海道的猴子一個個頭頂白雪，身子卻在咕嚕咕嚕的溫泉池子裡，那叫一個愜意。北海道也是他們旅行目的地列表上的一項。
耳尖地聽見谷裕在浴室裡講電話，只說了一小會兒就傳來水聲。出來時，卻穿着個比基尼式的泳衣，“冉冉，我們也下去泡會兒。”
雖然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她都開了口了，冉冉只得換上玫紅的泳衣，肩上兩個吊帶，胸前深深的v領，幸虧泳褲倒是平角的。冉冉拘謹地穿好浴袍，將腰間的帶子繫緊。
谷裕倒是很大方，浴袍敞着，高挑的身材，小腹平坦，長長的腿讓冉冉想到九頭身三個字。
從側門出來，最右邊一個掩在樹叢裡的大池子。谷裕一把除去身上的浴袍，放在躺椅上，一下子滑進池裡，冉冉這纔看清，她立馬靠在一個男人邊上，是周鼎。
冉冉有點後悔了，本是說好兩人的溫泉週末，怎麼還是遇上週鼎了。更別提這池子裡還有別的男男女女，總覺得說不出的曖昧。
“冉冉，下來吧，上面站着冷。”谷裕擡手招呼她。
不招呼還好，一招呼大夥都擡頭看她。只得解開腰間的帶子，慢慢脫掉浴袍。
李沛然眯着眼，一言不發靜靜觀賞這美人入浴圖，看她一雙小手解開帶子，彷彿像在解自己的帶子一樣刺激。只沒想到她那泳衣，腰都不露，還是平角泳褲，看到的時候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沒有到池子裡蒸一蒸，身上卻已經紅了。
他轉身從池邊拿起一瓶冰啤酒喝了一口，壓壓胸腔裡的火，大庭廣衆下把持不住可不好。一左一右兩隻嬌手輕撫他的胸。
冉冉恨不得把肩膀也沉到水面下才好，以前初下泳池她還有點不自在，可泳池大家都是還是奔游泳去的，這兒可好，合着浴池上方蒸汽一起飄蕩的還有情*欲的味道，一對對纏綿的，不忍直視，居然還有兩女一男的。她再定睛一看，居然是李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