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多多,比顧茉莉只多不少。
兩人回到家後,看到從業餘變成專業的奶爸,笑得前俯後仰。
秦鬱臣氣質文雅,現在卻變得狼狽不堪,穿着藍色的純棉襯衫上都是奶‘水的水漬。而蕭默更逗,胸前繫着圍裙,圍裙上還掛着奶瓶。身後揹着孩子,正跪在地上當馬,哄着孩子玩。
秦鬱臣看到大哥,高興地差點落淚。
“你們總算回來了。這兩個小魔王差點把我們折騰死了。”
“兩個?”
顧茉莉驚訝。她只生了一個多多,從哪裡來的第二個?
蕭默摸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大哥把他家的鬧鬧也送過來了,還說得理直氣壯,照顧一個是照顧,多一個也不妨事。”
實在是蕭默的表情太過於委屈,秦川忘了質問,只是哈哈大笑。
秦鬱臣把懷中的多多送到顧茉莉懷中,“既然你們回來了。完璧歸趙。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蕭默看着手上的鬧鬧,努努嘴,“臭小子,雖然我捨不得你,但我還是要睡覺的。等我睡醒了,就找你玩。”
這兩人眼裡都是紅血絲,眼底是暗沉的眼袋,顧茉莉知道他們這兩天很辛苦,心中有些歉意,“快去睡吧。把這兩個孩子都交給我。”
顧茉莉剛回來,就手忙腳亂地照顧孩子。
秦川見她如此辛苦,冷聲道:“聽說白少雪跟着她哥哥離開,程箏然就和蕭逸約法三章。現在又跑去上班。鬧得蕭逸惴惴不安,居然想出把媳婦拐跑的爛點子。臨走還把自己的孩子留下。哼。真不厚道。”
顧茉莉白了他一眼。
“還不是你起的帶頭作用。”
秦川做出旅行的舉動,蕭父蕭母緊隨其後,蕭逸有樣學樣,這才嫌棄旅行風潮。
秦川火上澆油,“你肯定不知道,除了咱們幾人,張瑞那小子也把劉若昀拐走了。”
顧茉莉驚訝。
“不然你以爲程箏然爲和吵着鬧着去上班。”
顧茉莉哭笑不得。她覺得程箏然和蕭逸就是一對歡喜冤家。偏偏不是冤家不聚頭。隔三差五就能鬧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後來兩人不知怎麼的,就說起跑到外國的白少雪。
秦川告訴她,白少雪因爲這件事,被白少夜狠狠罵了一頓,差點和她斷絕兄妹關係。
顧茉莉想想覺得有道理。
慈母多敗兒。白少夜就是平常對白少雪太仁慈,才使得白少雪做事不分輕重。白少夜確實應好好教訓他妹妹了。
但事實上,白少雪是真的傷心,而是真的自願和哥哥離開。
她唯一依靠的哥哥重病在院,身邊一個能幫助她的人都沒有。平常和她關係好的朋友都躲得遠遠的,她這次知道自己做人有多麼糟糕。
後來白少雪被軟禁在老宅時,蕭父蕭母雖然對她客氣,但因爲她任性地陷害
蕭逸,對她也只是客氣罷了。後來程箏然回來,她才真正知道親與不親的區別。她瘋狂想念被哥哥保護的那些日子。後來哥哥出現,她二話不說和哥哥走。
至於所謂的斷絕關係,則是看她不順眼的人造謠,企圖抹黑她的名譽。
一個月前,白少雪可能會一怒而起,但現在,即使哥哥問,是否要幫她,白少雪都不想理會。
只是一羣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她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和那些人的爭鬥上。
白少雪說:“在我眼中,哥哥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觀點不重要。”
白少夜抱着她,拍拍她的頭,眼眶不禁溼了。“傻孩子。”
他看着長大的妹妹,以爲會和小時候一樣,以後變成人人喜歡的淑女。但不知爲何,居然變得自私囂張。這樣的女孩子,雖然讓人討厭,但她是他的妹妹,他怎麼回嫌棄她?
兩人仍是回到米蘭。
這是個有歷史底蘊的城市。忽略白少夜在這裡受傷,白少雪幾乎找不到任何討厭這個城市的理由。
每天聞着海潮的味道從夢中醒來,屋頂有海鳥飛過。街道上的商品琳琅滿目,經常有世界各地的旅人出現。或看着單反,或拿着地圖。她每天都能看到各種膚色,毛髮的外國人。
白少夜問,是否願意學習畫畫。
白少雪同意。
這個城市,天生爲色彩而生。
鮮紅色的屋頂,碧藍的天空,蔚藍的海水,還有船帆,大道……
學習的畫畫的日子裡,白少雪越發覺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很頹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以前總認爲得到別人的讚譽,在一羣小夥伴中成爲人上人是她應得的生活。但其實,沒有誰生下來就低人一等。那些曲意奉承她的人,都想着如何在她落難時踩上一腳。
現在的生活,洗盡鉛華,卻很安靜。
哥哥找了一份當律師的工作,朝九晚五,很忙碌,而她的生活很閒適。
她想,畫一幅好的作品,然後去參加比賽,可以緩解家用。
兩個人在異鄉的生活,其實並沒有多少花費,他們是白家的孩子,兩人把股份變賣了,足夠他們一生衣食無憂。但生存,就是創造和消費。他們只是希望把這一切都經歷一遍而已。
偶爾午夜夢迴,白少雪也會夢到蕭逸。
她越發覺得,她其實並沒有像自己想象地那樣喜歡他。
蕭逸對她來說,只是一種執着,好像小時候看到櫥窗裡展出的洋娃娃,夢寐以求想得到。甚至覺得要是有她,一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但年歲漸長,得到的東西多了,有足夠的資本擁有那個洋娃娃,反而沒有興趣。
蕭逸對她來說,只是她渴求的一個洋娃娃。她在一個美妙的夢中徘徊了十幾年,始終不願意醒。而現在,她長大了,覺得蕭逸對她來說,可能就是一個陌生人。
只能是可能。
他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蕭逸還是哥哥的好朋友,要是見面真當作不認識,也意味着否認了
無數的過往歲月。
但她又做過不好的事情,若是蕭逸不願意和她打招呼,她也毫無怨懟。
漸漸地,白少雪學會了簡單的靜物,在老師的安排下學習臨摹。
學習藝術的孩子,身上同時有兩種氣質。
安靜時靜如處子,靈動時動如脫兔。兩種氣質都是極端。
白少雪本來就是個瘋狂的人,只是歲月的磨練把這種瘋狂掩藏在平靜的表面下。這一切,都在她的畫中展現出來。
教習畫畫的老師名叫安德魯,是個德國人,暫時旅居米蘭。在米蘭停留多長時間,未來要去哪裡,都是個未知數。是個隨性而活的人。
起初,安德魯對白少雪的印象是,她是個安靜認真的人。後來看到她臨摹畫,眼睛一亮。
白少雪畫了一幅漁船收網的畫。
碧藍的天空像洗過一樣凝練,海鳥從海面掠過,巨大的漁船緩緩駛進海港,明明是幅安靜唯美的畫面,白少雪卻畫出濃烈的悲傷氣息。
情緒只是一種直覺,安克魯瞬間被她的畫吸引,他喜歡浪漫瘋狂強烈的的情緒,他問白少雪:“你面前這麼多景緻,爲什麼選擇這一幅場景。”
白少雪說:“起點和終點是一起的。就好像出生和失望。”
安德魯說:“你的想法太悲觀了。”難怪會有那麼強烈的悲傷。他想,這樣的女孩子一定經歷過感情上的創傷,纔會對世界產生這樣的絕望。
當晚,安德魯給白少夜打電話。
安德魯認爲,既然她是他的學生,他就應該在當老師的這段時間內負起責任。既然白少雪有這麼悲觀的想法,他應該讓她的家人知道。
白少夜聽完,笑了一聲,道謝。
晚飯時,白少雪做好飯菜。
仍舊是在中國時常吃的樣式,同時有鄰居送來的一些特產。吃飯前,白少夜總會和她講一些他工作上的趣事,今天,卻一直沉默。
白少雪覺得,哥哥工作,肯定很辛苦。她應該幫他排憂解難。
“哥哥,你工作不順利嗎?”
白少夜搖頭,笑着問:“你呢,最近畫畫怎麼樣?”
白少雪如實回答,“最近學習臨摹。老師說,我的話很悲觀。其實是他不懂中國人的哲學,覺得我太悲觀。相反,有時我覺得他盲目樂觀。”
“比如?”
白少夜身體靠後,擺出長談的姿勢。
白少雪只好放下刀叉,說:“我這兩天看史鐵生的傳記,舉得他說死生同一很有道理,就在畫中表現,但老師認爲,活着比死亡更重要。因爲只有活着才能創造出更多美好的東西。我就是,死亡能讓人恐懼,繼而安靜地思考生命的價值,以及這個世界的本源。老師說……”
白少夜笑了,打斷她,“我都不知道,我的妹妹居然變成了一個哲學家。剛纔安德魯給我打電話,他覺得你情緒不穩定,懷疑你有抑鬱症。”
白少雪也覺得驚愕,“可能周圍活躍的人太多,我就顯得安靜。這不是我的問題,是社會文化造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