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大的萬幸,五個人出水時,雖都已暈厥,但經過一番搶救,仍然從鬼門關給拉回來了。(.dkankan請記住我們的網址)(**:.book028?手打)儘管如此,陳芸還是怨怪老明欣太過兒戲:
“1958年那次還沒怕夠?死了的那個還不比幾個讀書人強啊!划船惹魚龍,你們就作吧!這麼大年紀了,不知輕重,還當是小夥子吶!”
桃花嘴裡雖不敢說出來,但心裡也是很怪罪自己的父親。如果鬧出人命來,怎麼向他們的父母、領導交代,社會輿論又怎麼說嘛!現在想起來還是後脊骨發涼。哪知這“跩三江”不但不反省自責,反而還笑嘻嘻地說:
“我說過沒事嘛,大不了就是有驚無險。”
陳芸老人聽他這麼說,火氣更加難消,正要接着嘮叨,忽然想起中午時高良拉他進房間的情景,便意識到老頭子話中有話,遂悄悄地問他是怎麼回事。老頭子眨了下眼睛,對着他女人的耳朵說:
“天機不可泄lo啊”。
晚餐很熱鬧,宋世平、周大順、高良、張志高、新華和見賢等,都被明欣老人邀集到家裡,既是壓驚,又是死裡逃生後的聚會。席間,周大順也問起高良和明欣老人,中午關門說話的事。
高良見問,自然不好在這幾.人面前推拖、賣關子,見沒有其他人,就極神秘地說:“我被那股水柱衝昏以後,就好像做了個夢。我夢到一個橫臥的、銀白色橢圓柱形金屬房子,一個穿着和冰室裡同樣衣服的人(呵呵。這可是隻有另三個人才明白的隱語哦),站在門口對我說:
‘請進吧’
他將我領進大門旁邊一個幾平.米的小房間,指着一張帶扶手、能滑動的椅子讓我坐下,隨便寒暄了兩句,便說:
‘你們都是有緣人,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事,不用擔心危險’。
小房間兩邊都有門,我很想看看門裡面的情況,可.他並沒有同意我進去的意思。他告訴我,只要對房東老人說‘亮頭尚尾已經到了,六百年前的謎底將要大白於天下’,那麼他就一定會幫助我的。他還給我看了一幅北斗七星圖,但沒說什麼。臨走時,好像忽然想起來才囑咐我說,不要忘了五顯廟。這不,一出了那個怪房子,立刻就醒了。”
宋世平聽說竟有這麼一段,心裡癢癢的,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便問明欣老人道:
“高良說的‘亮頭尚尾’、‘六百年前的秘密’,什麼意思.呀?您老真的就是因爲這些話,才幫忙借船的?”
老明欣向宋世.平等笑了笑,說:“你們還真信呀?他是胡謅的呢!我是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拼着命相信一回罷了。”他呵呵一笑之後,停了片刻又轉過話頭說:
“不過…我們家裡也是傳下‘亮頭尚尾到,怨仇即時消’這句話。誒,又扯遠了。你們說說在水裡被救的細節好不好?”
張志高見提到這件事,不僅難爲情而且還大感錯過了一次好機會,因此臉上就很掛不住,哪裡還願接話茬。高良和宋世平雖然知道的最多,其實也都沒看到完整過程,就認爲一鱗半爪的沒說頭。耐不住老人一再催促,只好由宋世平介紹木船碎裂之前的情況,高良介紹之後的見聞。
老人聚精會神地聽着,緊鎖眉頭,時不時cha一句,當聽到來了一艘五桅大船搭救他們時,臉色忽然開朗,忍不住感嘆道:
“還是五顯大帝保佑哇!天意,天意。不過要記住哦,千萬不要和別的任何人說起!當前的政策不允許啊,說出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別人要問,就說是遇到燕子風了,來得快去得快。”
剛吃好飯,老人就進房和老伴嘀咕了幾句,出來時一手拎着個小籃子,一手拿着手電筒說:
“你們不該到五顯廟去看看嗎?走吧”。
老人說着就走,新華和見賢立即上前,一邊一個地攙扶着。高良接過老人手裡的籃子,和其他人一起跟在後面。到了廟門口,明欣老人喊老和尚打開廟門,kao上去向他說了幾句什麼,並塞給他一包香菸。老和尚將幾個人領到大殿中間,不知從什麼地方拿來一塊黑漆板和一個銅香爐,放在大殿北牆正中,再抱來七塊蒲團放在地上。
明欣老人說了聲謝謝,就站到正中間的蒲團後面,並示意其他人跪在他兩邊。只見他點了三炷香cha進香爐,再退回來跪到蒲團上。老和尚站在側邊,便嘰裡咕嚕地念起經來。明欣老人從籃子裡拿出裁好的黃表紙,分給大家在面前一張張的點燃。
乘着這檔口,高良抽空看了看黑漆板,只見上面寫着“五顯大帝靈位”幾個金色大字。這才明白,老人堅信是“五顯菩薩”救了他們幾個,現在是感謝來了。
待三炷香燒完,經也念好了。由明欣老人領頭,大家一起向黑漆牌位唸叨着“感謝五顯菩薩保佑”,再叩了三個頭。臨出門時,老人將一小包鞭炮交給老和尚,囑咐他等幾個人離開以後再幫忙放一下。哪知老和尚急躁,幾個人剛出廟門,殿門前就響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聲。
幾個人正加快腳步回趕,突然,晴朗的天空中傳來一陣嗡嗡聲。嗡嗡聲聽起來有點回音,估計離村東不遠。
高良和宋世平疾走至廟南平臺邊沿,伸頭踮腳地向東看時,忽見十八叉湖那邊的天空中,正不停閃耀着蛇一樣的藍光。藍光伴隨着令人心顫的嗡嗡聲,使人聽起來心底陡然發虛。
幾個人不知道又會出什麼怪事,早被這震人心魄的藍光和嗡嗡聲驚呆了。片刻後,隨着一陣更加劇烈的嗡嗡聲,就見兩道粼粼銀色光帶直衝天空,然後悠然分開;其中一道直奔東南,另一道則直奔東北而去。眨眼間,便銀光消失、藍光無痕,嗡嗡聲也隨之銷聲匿跡。
四個技術二人員呆若木雞地站在當場,呼吸似乎都嚇停了。老人也驚駭非常,沉思了一會,也很不解地搖了搖頭,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吧”。
一路無話。回到家後,張志高剛想和老人討論,忽見他“噓”一聲,搖搖頭說:“今晚睡覺,有話明天再講吧”。幾個人都不知就裡,也不好造次,只好按老人說的做。高良和張志高早早地就睡了,宋世平和周大順也被安排在東邊後廂房裡。雖然大家睡得很早,但各自都很清楚,整屋子的人都沒有睡着。因爲,今天發生的一切,的確太不可思議了。高良他們雖然經歷了地下洞,但對地面世界出現如此奇異還是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新華和見賢現在怎樣?肯定這段時間都活在夢裡了。
屋子裡一片寂靜,只有老兩口的房間裡,斷斷續續傳出隱約的嘀咕聲。女老人肯定有許多的不解,男老人也肯定會將知道的告訴她。會是什麼呢?
*?*?*?*
昨天太疲勞傷神了,一屋子的人都睡得特別沉。原定縣水電局和公社今天要來人驗收工程的,可幾個小夥子哪裡就能早起呀。剛到六點,大家就被砰砰砰的敲門聲驚醒。桃花起來打開大門,見是大隊的魏副書記和程片長,有點不自然地說:
“喲,兩位領導這麼早呀。是來找幾個技術員的吧?”
魏副書記沒有正面回答,只陰沉着臉問:
“你老子在家吧?”
“還沒起牀呢。我喊他?”
桃花見魏副書記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心裡就打起了小鼓,忙將兩人讓到屋裡坐下。房裡的老人可能已經聽到外面說話的內容了,還沒等桃花去喊,明欣老人扣着釦子連說着‘對不起’就出來了。未等老人站穩,程片長就很不自在地說:
“明欣老,魏副書記找你有話說。”
老人從剛纔的對話中,就估計到有不順心的事要來了,心裡早就做好了準備,故而不鹹不淡地說:
“呵呵呵。領導都忙得很,既然大清早的來我家,肯定是有重要的指示了”。
魏副書記看了老人一眼,很惱怒地說:
“那好,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又是長輩,我就直說了吧。根據公社鬥批改辦公室的指示,經過大隊慎重研究,決定今晚在大隊部對你進行公開批鬥。你晚飯吃早一點,多穿些衣吧。不要遲到。”
老人聽說要公開批鬥他,忽然哈哈一笑說:
“領導們不是搞錯了吧?我既不是四類分子,更不是反革命,也沒做什麼壞事,憑什麼要批鬥我這個老頭子呀?!”
“饒明欣!你放老實點,自己做的事還不清楚嗎?江邊獻祭是哪個組織的?又是哪個唆使革命同志去划船冒險的?還有昨晚五顯廟放鞭炮的事!你以爲老和尚不說,革命羣衆就不清楚?”
魏副書記的大喊大叫,早已驚動了高良、宋世平等幾個人。魏副書記見縣裡四個技術員都在這兒,一愣神,趕緊哈笑着臉迎上去說:
“不好意思,把你們吵醒了吧?我是大隊的魏副書記,來通知饒明欣今晚到大隊接受公開批鬥。你們忙去把,別耽誤了工作。”
宋世平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聽說要批鬥明欣老人,丹田裡的一股火就“騰”地一下竄上來:
“你們這些人還做不做正經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批這個鬥那個。告訴你,划船看魚龍是我們自己的事,要找麻煩,就衝我們來!”
高良還沒等魏副書記回話,就接着瞪眼質問道:“我剛纔聽到了。你說獻祭和廟裡放鞭炮都是這位老人的責任,請問有什麼證據?如果沒有實際證據,那你應該回家,好好將**他老人家關於說話做事要重證據的指示,紮紮實實地多學幾遍!你大小也算個領導了,一切都要按**的指示辦事。”
魏副書記見技術員們竟然是這麼個態度,一時蹩得半天說不出話,傲氣和惱怒也隨之迸發出來:
“你們什麼意思呀?我是在執行上級指示,不是來對是非的。別拿縣裡來的嚇唬人!盪滌污泥濁水是每個人的責任,誰也阻攔不了。我把話放在這兒,他今晚必須接受批鬥!”
“放屁!”
隨着炸雷似地一聲大喊,一羣人呼啦啦從門口圍進來,最前頭的一個壯漢直接衝到魏副書記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說:
“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擺譜?我看誰敢動這個老人一指頭!”
當着這麼多人被罵,魏副書記立即暴跳如雷地吼道:“你們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敢對抗**的指示精神?他大搞封建迷信,教唆革命幹部冒不必要的風險,就應該接受革命羣衆批鬥!不光是他,你們這裡的四類分子都要去陪鬥!”
一箇中年人見魏副書記拿大帽子壓人,便冷笑一聲,很蔑視地說:
“魏癩痢我告訴你,別說是今天晚上,任何時候都別想帶六老爹去批鬥!六老爹什麼人?你他媽連說話都不配!別說他沒搞迷信,就是真搞了,你也別指望在這裡指手畫腳!”
“批鬥四類分子我們不反對,但只能由我們來搞。別地方的人憑什麼批鬥黃石磯的四類分子?是這裡的地主富農剝削到你們家了?真是怪事!”
衆人七嘴八舌地羣起而攻,魏副書記則是越加惱怒。他指着面前憤憤地人羣說:“你們是不是真聽**話呀?還有沒有政策觀念?這是兩個階級的鬥爭,怎麼能各幹各的呢!難怪說這裡人都不懂政策,胡攪蠻纏的,活拖就是一羣江匪!”
此言一出,人羣就炸了鍋,都一起向魏副書記擠壓過去。
“鱉孫子,污衊老子們是江匪!先揍了這***,再到公社去告他!”
“魏癩痢,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想出門!”
“揍他個公豬趴的!”
高良、宋世平等見事態有可能失控,四個人趕緊擋在魏副書記面前,勸說大家都好好講理。明欣老人也立即擋住躁動的人羣,厲聲呵斥道:
“你們想幹什麼?給我統統回去!我的事我自己負責。”
這些人攝於六老爹的威嚴,也礙於四個技術員的情面,停止了動粗的想法,都向後稍微退了退。但是氣氛並沒有多少緩和,紛紛說:“你是我們的長輩,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外人要想拿你來作威福,看他有幾隻胳膊幾條腿!”
魏副書記被這些下屬的農民一陣謾罵,自覺大失臉面;帶人的任務沒完成,還受了一肚子窩囊氣。但他畢竟也經過一些風浪,本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和君子報仇的心理,硬是將一腔怒火壓了壓,邊向門外退邊厲聲說:
“你們就狠吧!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抓他去批鬥!敬酒不吃吃罰酒,對抗上級,看你們可有好果子吃!”
“魏癩痢,老子在家等着,有本事把老子的鳥毛拔去!媽的,敢和我們貧下中農對着幹。滾吧!”這是皮猴子的聲音。這小東西怎麼也湊進來了?高良忍住笑,心裡說:看來這傢伙還有點意思啊。
待魏副書記一走,人羣又紛紛議論起來。明欣老人說:“新廣和平安不該說那麼傷人的話,其他人更不該有動粗的想法。能說理的還是要儘量說理,不要動不動就揮拳伸腿,能打得出窠麼?”可下面卻亂紛紛、氣憤憤地說:
“太不拿人當回事了,竟敢拉你去批鬥!”
“看着長輩遭難不管,還要我們這些晚輩做什麼?”
“什麼狗屁副書記!還有程瞎子,夾在裡面湊熱鬧!”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罵過以後,話題又轉到這件事本身。他們憑着魏癩痢臨走時甩下來的話,斷定他不會善罷甘休。正說着,小祥、振華、袁子玉和豐收隊的陶隊長等一干人,陪着饒、袁兩姓的幾個長輩都過來了。
明倫、明哲等聽了前因後果後,一致認爲下午肯定有大事,便找個藉口,將高良、宋世平他們四人支走。明倫指着幾個隊長說:
“你們馬上通知各家各戶,做好緊急準備;所有男人近幾天一律不許走遠,已經出門的能回來都要立即找回來。”
明欣六老爹立即堅決反對,說:“事情是我做的,絕不能連累大家!搞迷信本來就是犯國法的事,要是大家都鬧起來,那就小事變大事了。不可,千萬不可!大不了讓他們批鬥一下就是,我又沒做醜事、惡事,怕什麼?”
一屋子人哪裡肯聽。袁家三老爹說:“老明欣別再多講了。那些事不都是一起商量安排的嘛!無非是你多出點頭,哪能讓你一個人承擔罪名哪?你想想,如果大家不同意你的做法,哪裡會有那麼多人暗裡獻祭、明裡拉繩子呀?我們年紀都不小了,該進該退還是知道的。如果你被拉去批鬥,那我們這些老頭子,以後還能立足麼?人心還能攏麼?袁、饒兩姓自古不分你我,何況是你做了大家想做的事。我的話也是全村人的意思,由不得你的!”
這“跩三江”聽袁家三老爹這麼說,雖然心裡還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再堅持。明哲老人見不再有爭議,便接着說道:
“從今天中午起,在蛟龍口、楊山和回子墳那裡,都要派人日夜放哨,有事就馬上鳴鑼。按以前定的,打亂生產隊界限,各男女民兵小隊長上面是你們中隊長,大隊長還是平安。具體怎麼安排是你們大隊長和中隊長的事,我們老頭子就不管了。還要外鬆內緊,安排好老幼,萬不能主動惹事。”
見方針已定,明倫老人最後補充道:
“馬上派人到江心洲和復生洲打個招呼,請他們做好支援準備。”
【……第四十六節??風滿樓?】@!!